撐著黑傘的兩位家長牽著兩名倒黴玩家,兩大兩小四人的臉上是如出一轍的蒼白。


    大人們像是被冷水泡過,小孩兒們是被嚇的。


    嶽老師笑著和他們揮手作別:“再見,如果明天不想來上學了,一定要讓家長給我打電話哦~”


    沈卯卯低頭看著布滿泥腳印的地板,心想明天來不來上學可不是玩家能決定的事情。


    等這兩把黑傘完全離開他們視線之後,從校門口出又冒出來一把黑傘。


    沈卯卯的心又提了起來,暗罵這破遊戲遛玩家玩。


    撐傘的人一步步走到教學樓正門,邁上台階,站在了學生們的正前方,和眾人對視。


    沈卯卯瞪大了眼睛,第一時間把視線投向金毛。


    這人正是每天接金毛放學的女人!


    金毛小臉煞白,怕得要命,回頭看向婁京墨,露出了一個求助的眼神。


    “嘖。”婁京墨輕嘖一聲,當著嶽老師的麵走出隊伍,非常爺們地扯著金毛的袖子,把他拎到了自己的麵前,“你今天跟我走。”


    嶽老師笑眯眯地說道:“婁京墨同學,女孩子要矜持,不可以帶男同學回家哦。”


    “哦。”婁京墨淡淡地說道,“他是女孩子。”


    說著晃了晃手裏金毛的脖子,示意他說話。


    金毛非常沒有骨氣地開口道:“嶽老師,其實人家是女孩子嚶。”語氣要多扭捏有多扭捏,簡直比女孩子還女孩子。


    嶽老師的笑容有點崩了。


    沈卯卯估計他心態也得有點崩。


    他剛想再說點什麽,婁京墨就張了嘴,淡淡地吐出來了一個名字:“嶽長平,你還欠我一條命。”


    嶽老師臉色驟然大變,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又釋然地笑了:“我說怎麽明明看著你不眼熟,卻總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原來是大神駕到。”


    現場的環境有些嘈雜,嶽老師說話的聲音很小,除非像沈卯卯一樣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他們身上的,否則幾乎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嶽老師歎了口氣,又說道:“我的命雖然不怎麽值錢,但是你就打算這麽用掉嗎?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婁京墨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嶽老師的嘴角有些抽搐。


    看來婁京墨和嶽老師認識,而且還有過某些糾葛,導致嶽老師欠了她一個人情?


    估計金毛是不會有危險了。


    沈卯卯稍微鬆了一口氣,還有心情在心底吐槽婁京墨太直白,不懂得變通。


    不過依照婁京墨的能力和地位,恐怕也不需要什麽變通吧。


    嶽老師又歎了口氣,說道:“我在這個副本裏的權利也沒有多大,隻能護住一個人,你不用在自己身上嗎?”


    婁京墨勾了勾嘴角:“我不需要。”


    是了,婁姐需要什麽安全保障,她就是婁京墨最後的底牌!


    沈卯驕傲地挺起了自己對a的胸膛,為自己是婁京墨的存檔點而感到榮幸。


    “好吧。”嶽長平拿出自己的小黑傘,遞到婁京墨麵前。


    這不是個小動作,玩家們暗搓搓地停止了交流,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們兩人的身上。


    嶽長平笑笑,繼續說了下去,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能讓附近的每一個人都聽清他說了什麽:“這把傘能保護一個人平安活到明天,想要保護誰,你就把它交給誰。”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


    所有玩家都把目光投射到了這把安全之傘上,婁京墨一下子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到了現如今這種情況,這把傘就像是一個活靶子,誰拿誰就會被全場針對。


    所有人都在思考,她會不會拿這把傘?


    嶽長平還在笑,笑容中飽含惡意。


    隻有沈卯卯想,婁姐會拿的。


    因為她有這個能力,有這個本事。


    果然,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婁京墨接過了他的傘,轉頭就扔進了金毛的懷裏。


    所有人又把目光移到金毛的身上。


    金毛:“???”


    婁京墨道:“跟著走吧,別淋到雨。”


    金毛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戰戰兢兢地拿起傘,跟在年輕女人身後,撐傘走進了雨幕。


    有幾個人忍不住挪動了腳步,想要衝出去搶奪這把救命之傘。


    婁京墨幽幽地說道:“淋雨可能會是死亡觸發條件哦。”


    那些人立刻止住了腳步。


    嶽長平沒想到他們這麽慫,有些失望。他從自己的公文包裏又拿出一把天藍色的折疊傘,不再管自己的好老師人設,步履匆匆地走進雨幕,離開了學校。


    沈卯卯踢踏著腳挪到婁京墨身旁,還沒來得及說話,婁京墨就突然說道:“你怪我嗎?”


    沈卯卯一臉懵逼道:“啥啊?咋了啊?”


    婁京墨:“……算了,你想說什麽?”


    沈卯卯:“我想問,婁姐你認識這個嶽老師啊。”


    婁京墨簡單地回答道:“饒過他狗命。”


    沈卯卯:“……懂了。”


    時間不夠,兩人也沒有過多交流,沈媽媽已經來到了學校,隔著人群遠遠地向她招手:“卯卯,媽媽來接你了!”


    沈卯卯回頭看了一眼任玥。


    任玥眼睛一亮,期盼地看著她。


    沈卯卯低垂下了眼瞼,狠下心轉頭牽住了沈媽媽冰涼的手,舉著自己的小花傘,走進雨幕之中。


    任玥失落地低下了頭。


    沈媽媽邊領著她往前走邊和她聊天,問她今天在學校都發生了什麽。


    沈卯卯漫不經心地答著,小心翼翼地盡量避免雨水沾到自己。


    這座城市並不擁擠,過往的車輛速度都很快,濺起大片大片的水花。今天的天黑得格外的早,還沒等她們走到家附近,太陽就完全落下了。


    母女倆手拉手走上樓梯,聲控燈的燈泡應聲而亮。沈媽媽一拉開門,“吧嗒”一聲,照例有一柄黑色的雨傘掉了出來,在地毯上暈開了一大片痕跡。


    沈媽媽皺了皺鼻子,奇怪道:“哪來的腥味?”


    沈卯卯在心底瘋狂咆哮:重點是腥味嗎?重點難道不是昨天被放在玄關上已經晾幹了的傘又出現在門口上麵還有雨水嗎?!


    沈媽媽照例把傘放在玄關的鞋架上,牽著她進門。


    沈爸爸在沙發上坐著,頭發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滴水,像是淋著大雨回來的。


    沈媽媽顧不上孩子了,連忙換了鞋,邊去衛生間拿毛巾邊說道:“怎麽不擦擦頭發?再感冒了怎麽辦?”


    沈卯卯站在門口,沒有換鞋,雙眼直愣愣地看向沈爸爸。


    男人的臉色青白,和那些撐著黑傘的人一模一樣。


    沈爸爸一把握住沈媽媽的手腕,力度大到讓沈媽媽痛呼出聲。


    “你幹什麽?”沈媽媽皺著眉掙紮,卻沒有掙開。


    沈爸爸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神中早已沒有了昔日的溫柔情誼,隻剩下一片如同深海海底的漆黑。


    沈媽媽這才慌了。


    她開始捶打自己心愛的丈夫,拚命掙紮起來:“放開我!你要做什麽?!”


    沈卯卯心髒狂跳,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男人的大手抓住沈媽媽的頭發,拖著她就往外走,一路撞倒了茶幾和凳子,乒乓亂響。


    沈卯卯又後退了一步,半個身子已經出了門外,腳下正踩著那塊濕漉漉的地毯。


    路過門口的時候,男人斜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利箭,瞬間將她釘在原地,讓她連腿都抬不起來了。


    然而男人並沒有對她做什麽,而是扯著沈媽媽的頭發繼續往前走,然後推開了廚房的門。


    沈卯卯陷入兩難之中。


    沈爸爸似乎準備去廚房拿刀殺掉沈媽媽,殺完老婆,接下來肯定是她這個孩子,現在就是她逃跑的最好時機,錯過這會兒,很有可能就跑不掉了。


    但是沈媽媽對她真的很好,完全沒話說的那種,讓她想起了她自己的媽媽。即使知道她有異常、不是人,她也無法就這麽丟下她逃跑。


    她應該逃跑的,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她一個小孩也做不了什麽,可是……


    就在她猶豫的這段時間裏,廚房中傳出來了一陣盤子碗破碎的聲音,伴隨著這些的,還有沈媽媽聲嘶力竭的嘶吼:“卯卯快跑——!!!”


    “淦!!”沈卯卯罵了一句髒話,抓起玄關上的雨傘就衝了進去。


    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她有兩條命!!


    廚房裏的戰況非常激烈,沈爸爸雙手握著一把菜刀,高高舉起要砍向沈媽媽,沈媽媽背對著門口,竭盡全力地捏著刀刃,卻仍然無法阻止離她臉龐越來越近的刀鋒。


    鮮血順著她的手腕向下流淌,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在黑暗中匯聚成了一條黑色的小河。


    沈卯卯也顧不上自己能不能打過沈爸爸了,她舉起這把帶來不祥的雨傘,一個箭步衝過去,高舉雨傘,用傘下的小尖尖戳向他的眼睛。


    轟隆隆一聲炸響,閃電劃破了天際,也照亮了沈爸爸猙獰的表情。


    “噗嗤”一聲,傘尖輕而易舉地戳進了男人脆弱的眼睛中,鮮血四溢。


    他終於鬆了手,捂著眼睛周圍的皮膚嚎叫了起來。


    菜刀“幫當”一聲掉在地上,沈媽媽一把拉起沈卯卯的手,帶著她跌跌撞撞地衝出廚房,又衝出屋子的大門,向著樓下快速逃跑。


    溫熱濕滑的鮮血粘了她滿手,母女倆剛下了沒幾層樓,就聽見樓上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還有一種如同野獸發怒時會發出來的喘息聲,像是沈爸爸追了出來。


    沈媽媽一把抱起沈卯卯,速度加快一成,終於在被追上前拉開了單元門,帶著她衝進了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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