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寒這個澡洗得有點久。


    久到工作人員親自上樓來找人,謝存栩的手機也即將快沒電,對方還沒有洗完出來。


    工作人員讓謝存栩去樓下客廳裏等,他遲疑兩秒,抬手敲門朝裏喊:“我先下去了。”


    裏麵沒有任何回應。


    還惦記著他怕黑這茬,謝存栩就把自己電量不多的手機留在房間裏,打開音樂播放器循環放歌,然後跟工作人員身後下樓了。


    走前他還往房間角落裏瞄了兩眼。


    那隻貓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房間裏除了歌聲也沒有任何動靜。謝存栩想起上次廚房的火腿被吃掉的懸案,心不在焉地想,看來這隻貓住進別墅裏已經很多天了。


    他們下樓的時候,許睡坐在客廳裏還滿臉驚訝。


    謝存栩掩去眼底的尷尬,含糊解釋:“你們來的時候,我們大概是在睡覺。”


    許睡恍然大悟地點頭,不疑有他。


    別墅裏忽然停電,工作人員也趕過來檢查電路。


    房子裏的所有機位和攝像頭中止拍攝,大家圍坐在客廳裏閑聊。


    雍寒洗完澡下來的時候,也順道把手機帶給了他。


    謝存栩伸手去接,卻見對方並不鬆手。


    他疑惑抬眼,借著客廳裏的應急燈往雍寒的方向看過去。


    發現雍寒也在看自己,眉頭緊擰,下顎緊繃,眼神古怪,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甚至比起看,用打量這個詞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被雍寒打量過很多次。


    但以往那些打量,或多或少都是帶了些懷疑或是試探的情緒在裏麵。


    眼下的情況卻完全不同。


    說不上來那種感覺,謝存栩被他的目光弄得很不自在,硬著頭皮錯開視線,用力將手機往對方手外扯。


    手機依舊紋絲不動。


    謝存栩心中七上八下,琢磨自己今晚應該也沒得罪雍寒,除了停電以後將對方絆倒那件事。


    他有點心虛地問:“你沒摔傷吧?”


    雍寒緩緩開口:“沒有。”


    謝存栩在心中劃掉這項選擇,順著當時的畫麵往下理,而後微不可見地僵了僵。


    該不會是被他發現了自己的性取向?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但沒有太過明顯的證據,謝存栩也悄悄用餘光打量起他來——


    然後就被捉了個正著。


    雍寒擰起的眉頭緩緩鬆開,將手機丟還給他,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自己的頻率。


    因為忙於拍戲,最近的兩次之間隔的時間有點久。


    他放心地後仰靠進沙發裏,自己總不至於看上個傻子。


    電路問題要白天請專業的師傅來解決,好在別墅裏還有應急用的發電機。


    處理完用電問題後,大家各自回房間裏去寫信。


    投完信回來,謝存栩準備睡覺。


    雍寒握著手機坐在飄窗前往外看,不知道在想什麽事情,餘光掃見他進門,不著痕跡地掩去眼底的若有所思。


    窗外大雨始終沒停,偶爾仍伴有轟鳴的雷聲。


    保險起見,雍寒決定再做進一步的試探。


    他起身站起來,沒急著去拉窗簾,意有所指地開口:“外麵在打雷。”


    彎腰站在窗邊鋪被子的謝存栩困惑點頭,想了想又生硬地補充:“還在下雨。”


    雍寒眉毛輕動,轉過臉來輕描淡寫地開口:“你不是怕打雷?”


    謝存栩:“……”


    他禮節性地緊張了一下,補救道:“沒錯,我怕打雷。”


    雍寒心中有事,沒察覺出他的敷衍,“你說打雷的時候你會睡不著。”


    謝存栩手中甩被子的動作沒停,口中機械地跟上:“沒錯,打雷的時候我會睡不著。”


    雍寒:“你說今晚想跟我一起睡。”


    謝存栩:“沒錯,我說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鋪床的動作猛地停住。


    謝存栩:“…………”


    他警惕地站直身體,心中越發肯定,今天晚上他趴在雍寒身上,對方一定是有所察覺。隻是他當時沒有完全起反應,對方雖然心中懷疑,卻沒有明顯的證據。


    而他偏偏就不讓雍寒抓了把柄去。


    謝存栩麵色如常地答:“你也知道我跟陳鳴夏不太對付,我下午那麽說,隻是為了氣——”


    雍寒已經走到床邊坐下,抬手掀開被子,出聲打斷他:“可以。”


    謝存栩:“………………”


    他震驚地問:“什麽可以?”


    “你不是今晚想和我一起睡?”雍寒輕飄飄掃他一眼,有點不耐地複述,“我說可以。”


    這一定是陷阱,謝存栩臉色微變,謹慎地答:“我可以一個人睡。”


    雍寒不給他選擇的餘地,直接道:“你過來。”


    謝存栩動了起來——


    不是聽話地走過去,而是迅速翻身上床,掀開被角鑽進去躺好。末了又像是仍嫌不夠般,抓住被角將自己嚴嚴實實卷進去,而後微微喘著氣扭頭,斬釘截鐵地重申:“我可以一個人睡。”


    雍寒:“……”


    他又看一眼對麵床上將自己卷裹春卷,隻有腦袋露在外麵的人,眼皮輕輕一跳,也越發肯定今天晚上的突發事故,隻是來自於自己的錯覺。


    雍寒拉好窗簾,關燈上床睡覺。


    當晚其他人的寫信對象都沒有變,新來的兩位嘉賓,莊嘉嘉寫給了嚴越,嚴越寫給了薑倪。


    第二天是周日,別墅裏比工作日熱鬧不少。


    薑倪和陳鳴夏出門工作,嚴越也不在,剩下五個人都在別墅。


    修電路的師傅過來解決好了問題,別墅內恢複正常用電。謝存栩拿著火腿滿房子找貓,許睡覺得有趣,也跟著幫他一起找。


    翻遍整個別墅無果,兩人失望下樓,恰巧撞上雍寒換好衣服出來,手裏勾著車鑰匙準備出門。


    謝存栩轉頭把火腿塞進許睡手裏,加快步伐跟過去,追上在玄關換鞋的人,張口就問:“你怎麽不叫我?”


    雍寒懶懶洋洋地掀高眼皮,“你不是忙著找貓?”


    “沒找到。”謝存栩換換掉鞋子,原地蹲下來係鞋帶。


    雍寒目光慢悠悠地落在他頭頂,又掠過他脖頸後的衛衣帽子,和衣領裏露出的薄薄的毛衣邊,繼而頓住,“你不回去穿件外套?”


    謝存栩就著蹲下的姿勢仰頭,“昨天穿這麽多出去也不冷。”


    似是不讚同他道話,雍寒微微皺眉,語氣裏卻不顯:“昨晚下大雨,氣溫降得很快。”


    不想再讓他多等,謝存栩從地上站起身來,原地跳了兩下,衝他露出笑容來,“沒事,不冷。”


    視線慢吞吞定在他那張笑臉上,雍寒嘖了一聲,“出門以後如果冷,你可別指望我脫衣服給你穿。”


    謝存栩愣住,“我確實沒想過——”


    似是被他的話噎住,雍寒丟過來一個示意他閉嘴的眼神。


    謝存栩眨眨眼睛,安靜下來。


    雍寒收回視線,率先推門而出。


    脫離暖和的室內,冷風迎麵湧來。謝存栩縮了縮脖子,把衛衣帽子戴上,跟在他身後上車,倒也沒有開口叫冷。


    雍寒倒車出來往院子外開,開口道:“先回一趟我家,再去你家拿東西。”


    謝存栩對此沒有異議。


    車內也很暖和,他沒取頭頂的帽子,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大半張臉埋在帽子的陰影裏,被車內的暖氣醺得昏昏欲睡。


    瞥見他歪頭眯眼的模樣,在路口等綠燈的時候,雍寒伸手打開車內的音響。


    溫和舒緩的輕音樂流淌出來,眼眸半眯的謝存栩更是睡意濃濃,上下眼皮沾上後,就再也睜不開了。


    從郊區前往市內的一路上,他就這麽睡過去了。


    以至於雍寒在地下車庫內推醒他時,謝存栩睜開眼睛,還有點不好意思。


    整座城市的氣溫驟降,雍寒也打算回來拿點厚衣服。


    兩人下車後往電梯口走,謝存栩這會兒自覺慚愧,小跑到前麵去按電梯旁的按鈕。


    電梯門打開以後,他又動作麻利地鑽進去,伸手擋在電梯門上,等雍寒過來。


    對方前腳進入梯廂,謝存栩後腳縮回自己的手,腦子裏大約還糊著睡意沒消幹淨,又殷勤地替雍寒按下頂樓的數字。


    電梯門緩緩合上,雍寒一雙眼睛落在他臉上不動了。


    慢半拍反應過來的謝存栩後背僵滯,如同電影裏的慢鏡頭那般,緩緩回過頭去,幹巴巴地衝他一笑,“你說過的,”他咽了咽口水,“你家的樓層號。”


    “是嗎?”雍寒狐疑地眯起眼眸來。


    謝存栩一口咬定:“是。”


    雍寒語氣平平:“我怎麽不記得,我說過?”


    謝存栩忍住抹臉的衝動,強作鎮定道:“你再好好想想。”


    雍寒收回視線,沒再搭腔,像是真的在仔細回想。


    暫時逃過對方的拷問,謝存栩不著痕跡地鬆一口氣。


    他腦子前所未有地清醒起來,進雍寒家門時也不敢走在前麵,唯恐再露出更多的破綻來。


    好在他的法子也奏效,從進門穿拖鞋到在客廳裏坐下,謝存栩都表現得像是第一次來的客人。


    雍寒往廚房裏走,問坐在客廳裏的謝存栩要喝什麽。


    他下意識地起身跟上去道:“喝水就行。”


    雍寒從消毒櫃裏拿玻璃杯出來,打開龍頭,將杯子放在水流裏衝了衝,轉手遞給他,給他指明方向,讓他自己過去接水喝。


    謝存栩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找到熟悉的水壺。


    壺裏的水還是熱的,大概是家政燒的。謝存栩拿起水壺往杯中倒水,餘光瞄到一抹熟悉的粉色,眼皮稍稍抬高,就看見掛在牆上的粉色小飯兜。


    麵上浮現出短暫的怔色,他沒留意到歪向水杯外的壺口,熱水直接倒在了他握杯子的手上。


    他被燙得下意識將手往外甩,玻璃杯砸在廚房的地磚上,立刻碎了滿地的玻璃片。


    雍寒聞聲回頭,看見他這邊的慘狀,大步朝他走過來。


    謝存栩心虛地放下水壺,一邊將手往耳垂上貼,一邊彎下腰去撿地上的碎玻璃。


    指尖還沒摸到玻璃,就先被人用力拽了起來。


    沒分出心思去看地上的碎玻璃,雍寒沉著臉把人帶到水池邊,握住他貼在耳垂上的那隻手,往龍口頭的水流裏送。


    謝存栩更是心不在焉,從頭至尾沒往自己手上看一眼,目光始終流連在雍寒線條英俊淩厲的側臉上。


    直到手上有浸骨的涼意傳來,他才略顯恍惚地挪開視線,開口道:“不是剛燒開的水。”


    雍寒聞言,放開他的手道:“自己去把手擦幹。”


    謝存栩哦了一聲,卻沒聽他的話去拿紙巾,而是又老實巴交地走回去撿地上的玻璃片。


    聽到地上動靜傳過來,雍寒又好氣又好笑地扭頭,“不用你撿,你劃破了手我還要幫你找創可貼。”


    蹲在地上的人動作猛地頓住。


    隱約察覺到不妙,雍寒麵無表情地往他身前看去。


    謝存栩舉著大拇指,指腹上赫然已經被劃開一道口子,正斷斷續續地往外冒血珠。而謝存栩本人,沒看自己的手也沒看地麵,臉微微仰著,正心虛不已地看他。


    見自己在看他,還要張口辯駁一句:“……如果不是你說話,我也不會分心。”


    雍寒:“……”


    他快步走過去,隨手扯下掛在牆上的幹淨方布,蹲下來按在謝存栩的手上給他止血,“沒見過你這麽能闖禍的,上一個在我家這麽能闖禍的,還是我養過的狗。”


    後者輕咳一聲,不由自主地看向被雍寒臨時扯過來的這塊布。


    雍寒後知後覺,也順著他的視線低眸往下看,而後沉默了。


    他扯過來止血的不是什麽方布,是那塊粉色的小飯兜。


    原本幹幹淨淨的飯兜,現在沾上不少紅色的血跡。


    雍寒臉色黑了黑,按在謝存栩指腹上的那隻手雖然沒鬆,嘴上卻語氣不悅地道:“用完給我洗幹淨,這是我兒子用來吃飯的飯兜。”


    謝存栩:“…………”


    雍寒離開去客廳裏找創可貼後,謝存栩起身把大拇指放在水下衝了衝,然後將染血的飯兜也放入水流中。


    淌進池中的水流瞬間變了顏色,他盯著那塊飯兜自言自語般嘀咕:“你嫌我弄髒你兒子的飯兜,我還嫌你這被狗用過的飯兜不幹淨呢。”


    狗男人,重狗輕友。


    他極度心理不平衡地在心中腹誹,繼而觸景生情,又回想起當初雍寒讓他一隻狗在度假山莊裏洗衣服的情景,麵上更是忿忿不平,又不滿地對著池中的水流抱怨:“喜歡的時候就叫人家寶貝,不喜歡的時候就叫人家洗東西。”


    身後有人不鹹不淡地問:“誰叫你寶貝?”


    謝存栩氣在心頭,想也不想就接話:“還能是誰,當然是雍——”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後背冒冷汗,舌頭打著卷兒轉過頭來,“——用我買的車睡我買的房的紀流生。”


    雍寒站在他身後,波瀾不驚地哦一聲,而後緩緩眯起眼眸來,“是嗎?”


    謝存栩:“……………… ”


    作者有話說:


    謝存栩:在摳了在摳了,要三室一廳還是三室兩廳?


    (平板外接的鍵盤有時候打出來的雙引號網站無法識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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