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坡上盡是荊棘礫石,唐久一路摔到坡底,覺得自己活像是在刀鋒上滾過的肉片,渾身沒有一處地方不在疼。


    “三三……”唐久欲哭無淚,“我的金鍾罩呢!”


    【隻有五分鍾時效呀!】233也著急的不行,【方才正好失效了!宿主你還好嗎!?qaq】


    “不好。”唐久有氣無力的哼哼,“我從小到大就沒這麽疼過。”


    他想坐起來查看自己的情況,可一動就覺得渾身都碎了,右小腿更是鑽心的疼,恐怕是骨頭摔斷了。他隻能偏頭看了看自己的上身,發現衣衫已被劃的破破爛爛,細嫩的皮膚上盡是深深淺淺的口子,正在往外滲血。


    唐小少爺從小嬌氣,怕黑又怕疼,還是第一次受這種罪,強忍著才沒讓自己掉淚:“三三,商店裏有止痛藥嗎?”


    【有的!】三三忙答,【一百點幸運值,要兌換嗎?】


    “還是算了。”唐久想了想,還是沒舍得,“幸運值要用在刀刃上,我還是留著吧。”


    不能亂花,他還要靠幸運值找真愛呢。


    【那您堅持一會兒,一定很快就有人來了!】


    唐久嗯了一聲,乖乖的一動不動的等。不知道過去了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天色漸漸暗下去,四周越來越寂靜,溫度也漸漸下降,唐久覺得渾身開始發冷。


    “三三,”他的嘴唇有些白,是失血過多的症狀,“我有點害怕。”


    三三的係統音也變成了哭腔:【您一定不會有事的!再堅持一下!】


    黑暗和劇痛像兩個猙獰的巨獸,懷著滿心險惡步步逼近,唐久幹脆閉上眼睛,用僅剩的力氣開始自我安慰的幻想。他想他完成任務後果真找到了自己的真愛,那個人特別帥,對他特別好,願意陪他一起瘋一起鬧,記得他的口味和愛好……


    還特別有耐心,疼他寵他,對了,如果他像現在這麽難過,一定要把他抱在懷裏好好哄他……


    “……謹之……”


    若隱若現的呼聲打斷了他的幻想,唐久立刻睜開眼,屏住呼吸仔細聆聽。


    寂靜的夜裏,那聲音越來越近,變得愈發清晰,帶著濃濃的焦灼甚至惶然:“謹之——!”是晏玉琛的聲音!


    唐久立刻攢起所有的力氣,深吸一口氣高聲答:“我在這——”


    那呼喚一頓,隨即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那腳步又亂又急,不消片刻就出現在唐久身前。


    唐久懷疑自己的眼花了,他看到男人在看見自己的那一瞬,眼睛驟然變紅了。


    沒等他再細看,晏玉琛已經拔腿衝了過來,單膝跪在他身邊把他全身上下細細檢查了一遍,聲音有些發顫:“能動嗎?”


    “不大能。”唐久告訴他,“右腿好像摔斷了……”


    晏玉琛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麽,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伸手把唐久扶起來,讓他上半身靠在自己懷裏。


    “再忍一忍,”他低聲說,“侍衛和太醫馬上就來。”


    唐久忍痛嗯了一聲。


    “對不起。”晏玉琛的側臉緊緊貼著他的額頭,咬牙顫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不知道為什麽,一聽到他這句話,唐久忍了那麽久的眼淚嘩的一下就衝出來了。


    他之前還覺得自己有進步,居然不怕黑也不怕痛了,可現在聽到有人關心他才意識到,他心底其實還是好怕啊。


    唐久哽咽一聲,悄悄把臉埋在晏玉琛胸口,想藏住控製不住的眼淚。晏玉琛想緊緊抱住他,卻不敢碰到他身上的傷,隻能一手虛虛搭在他的肩頭,另一隻手深深抓在地上,五指幾乎出了血。


    等了不到一盞茶,陡坡上就傳來了動靜。晏玉琛仰頭吼了一聲:“下麵!快點!!”


    上麵的人嚇了一大跳,慌不迭的衝下來幾個人,隨行太醫一看唐久的慘狀便匆忙指揮護衛做了個簡易擔架,小心翼翼地把唐久挪了上去。


    “沒事了。”晏玉琛彎腰告訴他,“睡一覺吧。”


    唐久現在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輕輕嗯了一聲,終於放開了那根快要崩斷的弦,徹底失去了意識。


    ——


    再醒來時,是在長樂宮。


    身上的傷口都被妥帖包紮好了,右腿的骨頭也被接上了,但渾身還是又疼又無力,難受的很。


    233欣喜道:【宿主您終於醒啦!(≧▽≦)】


    唐久:【我睡了很久嗎?】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233告訴他,【這三天晏玉軒一直在處理遇刺的事,其餘時間都在長樂宮守著你,還特意交待你醒了要第一時間稟報他。】


    【哦……】


    不是晏玉琛陪他啊。


    也對,那家夥隻敢偷偷翻窗進來,怎麽可能一直守著他。


    壓下心底莫名湧起的小小失望,唐久輕輕咳了一聲。外間侍候的人發現他醒了,立刻湧上來伺候,另有人去將消息報給晏玉軒,不多時,晏玉軒便匆匆趕了過來。


    “可算是醒了。”晏玉軒似是剛剛下朝,身上朝服都來不及換,坐在床邊握住他的一隻手,重重鬆了口氣,“謹之,你這回可真把朕嚇壞了!”


    唐久也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是臣的錯,讓陛下擔心了。”


    晏玉軒搖了搖頭,看他的目光很深,“謹之,這是你第二次為朕擋箭了。”


    唐久卻並無驕矜居功的神色,隻淡淡道:“陛下身係社稷,萬不可有一絲閃失。臣雖無能,但隻要在陛下身邊,必竭盡所能護陛下周全。”


    晏玉軒心神巨震,一時感慨萬分,幾乎說不出話來。


    自從小珂兒回來後,他便對謹之疏離冷淡了許多,這點他心知肚明,雖偶爾會有一閃而過的歉疚,卻並不覺得真正虧欠過謹之什麽,也從未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過。


    直到生死攸關的那一刻。


    對當時那一幕,晏玉軒不知為何記得特別清楚。他察覺那隻冷箭時已經來不及躲閃了,懷中的小珂兒驚叫一聲,慘白著臉整個人往他懷裏躲去,他則忘記所有動作,大腦一片空白,隻覺得這次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然而下一秒,林謹之策馬衝過來,像三年前一樣,再次伸開手臂,用那纖瘦的身軀緊緊護在了他身前。


    ——盡管他冷落他那麽久,盡管他待他如此不公,盡管在遇刺不久前,他還和沈珂親密地同乘一騎,而把他一個人孤零零丟在身後。


    晏玉軒一直知道,沈珂和林謹之都是愛自己的,甚至覺得沈珂更愛一些,這麽多年都不曾把自己忘記。可對比之下他才終於明白,最在意、最愛重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謹之珍視他,更甚於珍視自己的生命。這一點他其實早就知道,卻因為偏心,一直將謹之的心意丟棄在一邊,任其蒙落灰塵……


    他突然想起自己帶回小珂兒的第一天,謹之抑製不住地落淚了。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謹之是不是其實悄悄哭過許多次?是不是一個人獨自忍受了不知多少痛苦?


    思及此,晏玉軒的神色終於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心潮湧動,眼底微紅,執起唐久的手放在唇邊,用力吻了一下。


    “以前,是朕讓你受委屈了。”晏玉軒篤定地對他道,“謹之,此後,朕必不會辜負你。”


    【喜報!晏玉軒悔恨值大幅度上升,已突破60點!】


    唐久垂下眼睛,麵上似有感動之色,心裏卻諷刺的笑了一下。


    他完全能猜到晏玉軒的心路曆程。沈珂這麽多年一直待在他的回憶裏,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不斷的美化,早就變得完美無瑕,所以他失而複得後,才會自覺愛的不可自拔。


    可當現實的光照破一切假象,對比之下他才發現,原來沈珂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完美那麽好,反而是林謹之,三年如一日的用自己的生命愛著他。


    所以渣攻想吃回頭草了。


    但不是每顆草都願意乖乖等在原地的。


    不想再和晏玉軒演這種深情的戲碼,唐久換了話題:“那些黑衣人是什麽身份,查到了嗎?”


    說起這事,晏玉軒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查到了,是太平教的人。”


    太平教是一種民間邪教,曆史悠久,自大梁開國皇帝時就存在於世。他們信奉天神,利用民眾的愚昧發展了大量的信徒,煽動教徒在各地開展□□活動,反抗朝廷統治。大梁曆任帝王都對此教深惡痛絕,多次派軍隊鎮壓,奈何此教組織嚴密,行動狡猾,一有風吹草動就分散在民眾之中,如野草般始終無法除根。


    晏玉軒繼位後曾對太平教展開了一係列清剿活動,活捉了他們的副首領絞首示眾,太平教從此偃旗息鼓,晏玉軒還以為這個邪教組織已經解散了,卻沒想到他們竟愈發喪心病狂,竟膽大包天的想要刺殺當朝天子!


    唐久疑惑問:“可他們怎會提前埋伏在圍場裏?”頓了頓,“難道……”


    “不錯。”晏玉軒冷笑一聲,“朕也是萬萬沒想到,朕身邊竟會埋伏著太平教的人——正是劉平樓的副手,左旗。”


    唐久心中一跳。


    “這賊人利用提前驅趕獵物進圍場的機會,安排邪教殺手藏匿在圍場裏,裏應外合打算要朕的性命,已被朕千刀萬剮了。”


    唐久後背發冷:“那劉統領……”


    “關在天牢裏,擇日斬首,並誅九族。”晏玉軒漠聲道,“他的副手是邪教中人,朕不信他不知道這一點。說不定這事也有他的一份。”


    “朕身邊的這些好禁衛,是需要好好清理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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