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小杜,而他卻並非心血來潮,而是很認真地說道:“今晚的所見所聞,讓我心中有些感觸,感覺這些天來一直迷惑、困頓的想法,似乎隱隱之間,有些頓悟……”


    我一喜:“你是說,你要突破瓶頸了?”


    小杜有些不確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過之前我來的時候,師父跟我說了,說我在這裏,自有機緣……之前我還不相信,但剛才瞧見幾場大戰,又得遇真龍,感覺百竅張開,仿佛撥清迷霧一般……”


    說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秀哥,我知道這會兒正是需要人的時候,我本不應該離開。”


    “但如果不能一個人獨處,把握這轉瞬即逝的感覺,我恐怕……”


    我直接打斷了他:“你說的這是啥話?你能有精進,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這邊……放心,有我呢,耽誤不了……”


    小杜很是感激地看著我:“秀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快去快回。”


    ……親自送走了小杜,我看著身後那茫茫林原,一時間有些發愣。


    越往西走,濕氣越濃。


    植被也越發茂盛。


    危險叢生。


    但小杜卻義無反顧,因為那裏,有他突破瓶頸的希望。


    而我呢?


    事實上,不止是小杜,在場的每一個人,瞧見這連番大戰,似乎都有了不少的感悟。


    我也一樣。


    即便拋開最後結束戰鬥的真龍之威,前麵的諸般大戰,也是讓人為之震驚的。


    如果是我,麵對著任何一方的敵人,我能有什麽手段呢?


    我盤腿在地,吹著冷冷的夜風,將右手,輕輕地放在了濕潤的泥土上。


    我思索著自己的缺點,以及擅長之處。


    許久之後,我長長吐出了一口氣來,又歎息了一聲。


    說真的,我有時很羨慕小杜的狀態。


    或許他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缺點,但對於修行的執著,卻遠比我們要來得更加純粹一些。


    沒有太多的雜念,心思純淨。


    就仿佛小遊……說到小遊,我不由得又想起了一個很像小遊的家夥。


    也就是此番魚太虛等人針對的秦長青。


    我見到秦長青的第一眼,就感覺他不像是正常的人。


    他,會不會與小遊一樣,不過是某種化身?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們基本上都待在山洞裏,小心地隱藏自己。


    經曆了那天晚上的見識,幾乎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嚴重性。


    在這樣恐怖的力量對比下,我們不過是大浪卷起的小浪花,隨時都有被淹沒的可能。


    之前的計劃,也都被擱置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暫居於此,等局勢明朗一些,再做打算。


    在山洞的日子裏,大家都顯得勤奮了許多。


    而除了修行之外,就是彼此的熟悉和了解……我也盡可能與每個人都有溝通和交流,了解他們的心裏所想。


    許多人對我也挺感興趣的。


    總有人過來找我聊天。


    當然,交流最多的,其實還是先遣隊的這些人。


    畢竟大家都算熟悉,也保持著一定的默契……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次日仝奔得知小杜離開之後,沉默了半晌,卻也是提出要單獨離開去曆練。


    對此於溪溪表示強烈的反對。


    她說仝奔與小杜畢竟不同,如果單獨去林中,甚至都沒辦法留下來。


    但作為八仙傳人,這位老哥表麵平靜隨和,卻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勇氣和決心。


    他沒有理會於溪溪的勸說,過來與我們告別。


    特別是我。


    臨走前,他與我有過一段單獨的談話。


    一開始還算不錯,但突然間,他問了我一句話:“許秀,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這些人?”


    我一愣:“什麽意思?”


    仝奔說:“你雖然沒說,但我感覺得到,你對我們這些自稱八仙傳人的家夥,很不感冒,甚至覺得我們是騙子,對吧?”


    他盯著我的眼睛,緩緩說著。


    麵對著仝奔的質問,我沉默了一會兒,也沒有回避,開口說道:“主要是王當給我的印象不太好……”


    仝奔笑了,說:“你很坦誠。”


    我說:“是因為仝兄你獲得了我的尊重……”


    仝奔伸手過來,與我相握:“希望能有再見之日。”


    他的手很軟,並且還有點潮濕。


    我與他握手,說:“希望回頭見麵,能刮目相看……”


    仝奔很是驕傲地說:“自然!”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仝奔的離去,讓我變得越發沉默。


    當然不是因為仝奔臨走的質問,而是我發現自己這一路,似乎還是過得太順了。


    即便許多次麵臨生死,甚至還在黃泉路被剝皮……但即便如此,我也覺得自己過於順了,有點兒缺乏打破壇壇罐罐、舍命的勇氣。


    不像仝奔。


    這哥們本事是有的,但要說有多厲害吧……自然不是。


    他或許會比馬小招還強一些,但絕對不會超過太多。


    以他的實力,說句實話,於溪溪說得其實沒錯——仝奔在那林子裏,其實很難活下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離開。


    他選擇一個人去麵對所有。


    為什麽呢?


    因為他覺得我瞧不起他嗎?


    不。


    真正促使他離開的,恐怕是一句話——天地如此浩渺偉大,我個人的生死,又何足掛齒?


    世間天才無數,但能出頭的,又有幾個?


    哪一個,不是用命搏出頭的?


    仝奔選擇放手一搏,代價就是自己的性命。


    這一點,我不予置評。


    卻刮目相看。


    而我呢……這些天,我一直在思索,作為一個玄門二品,自己的路,又該如何去走?


    這是個問題。


    ……我記得我以前說過一句話。


    人生就如同雞蛋,從外麵打破是壓力,從內打破是成長。


    生死麵前,人才會想得更多。


    山洞中,三十多號人,每個人似乎都獲得了心靈的洗禮,也試圖發生一些改變。


    這種變化,有的是悲觀,有的是成長。


    幾天的思索,對我而言,似乎有了許多不一樣的了解。


    而就當我以為自己能夠繼續感悟下去時……小杜走後的第三天中午,米兒同學找到了我,一臉嚴肅地說:“快走,敵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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