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哪裏隻有林淮北要爆炸,溫渺都覺得自己手裏握了個炸彈,隨時會爆炸,炸到他們粉身碎骨。


    溫渺不敢動,渾身上下繃著,連呼吸都繃著。


    林淮北按著她的手,讓她感受炸彈的力量,隻要她點頭,他就點火。


    風雪的夜,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中發酵。


    林淮北啞著嗓尋求溫渺的意見,一遍又一遍地問:“怎麽辦,姐姐我該怎麽辦?”


    這給溫渺一種錯覺,好像他真的會死。


    溫渺狠不下心,也不忍心。


    以往那幾次,她都是直接丟下他不管不顧,此時,她真的做不到推開他就跑,做不到由他自生自滅。


    她閉上眼睛,睫毛微微顫動,聲音也在跟著顫動。


    “我……我幫你。”


    風雪天的寒意從腳到頭,營北區處在江市最北邊,比市中心溫度低了好幾度。


    雪也更甚。


    季安然打包了幾個炒菜和三碗飯,一手拎著打包盒一手撐傘往酒店方向走。


    不怎麽遠的距離,她用拎著打包盒的手拿著手機,想確認溫渺有沒有給她發房間號。


    微信上空空如也。


    季安然邊走邊調出通訊錄,準備給溫渺打電話,這時前方跑出幾個年輕人,正打鬧著,其中一個人的肩膀不小心撞到她。


    十八九歲的男孩子人高馬大,力氣也大,季安然一時受不住力,往邊上趔趄了一下,差點撞上路旁垃圾桶。


    傘還在手上,可是打包盒和手機都掉在了地上,落進薄薄一層的雪裏。


    男孩子們忙跟季安然道歉,季安然擺著手說沒關係,便蹲下去撿自己的手機。


    打包盒的袋子已經破了,裏麵熱乎的飯菜灑了一地,旁邊手機沾著雪水,也沾著飯菜湯汁。


    季安然有些鬱悶,捏住手機幹淨的一角,把手機拿起來。


    這時,有個人朝她遞來一包紙巾,手指修長,每個骨節仿佛都是她熟悉的模樣。


    季安然愣愣看向突然出現的寧朝,一時忘了反應。


    撞到她的那群男孩子已經走遠,眼前這個男人,不知為什麽會去而複返,突然出現。


    寧朝沒打傘,白白的雪落在他頭發上,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他見季安然沒反應,主動打開紙巾,抽出一張,然後從她手指拿過手機,耐心地替她擦拭。


    如同以往每一次為她善後一樣,為她做一切她覺得麻煩的事。


    季安然好像是第一次這麽認真看寧朝的臉。背著遠處的光,他本就清晰的下頜線莫名利落,眼窩深邃,模樣專注。


    隨後,他看向她。


    隔著片片落下的雪,他們這一眼,像是隔著很多東西。


    季安然腦子發木,在寧朝把幹淨的手機遞過來時,她都忘記去接。


    “幹淨了,拿著吧。”寧朝先說話。


    季安然回過神,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她握著手機,手機上還殘留著寧朝手指間的溫度,叫她心跳忽然亂了節奏。


    “那個……你……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麽還在這……”


    寧朝注視著季安然,然後說:“放心不下你們,半路又回來了。”


    季安然有點躲著寧朝的視線。


    她不敢看他,不敢麵對。


    當她覺得不知如何應對的時候,寧朝很抱歉地說:“對不起。”


    季安然偷偷看他。


    “車上的事,是我一時沒控製好自己,是我衝動,對不起。”


    “朝朝……”


    “我喜歡你。安然,我真的喜歡你。”


    這句話在寧朝心裏憋了那麽多年,今天終於說了出來,雖然這個契機並不是那麽好。


    “能在出國前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你,我也算沒有遺憾了。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季安然忽然有點慌,好像寧朝在跟她永別似的。


    “我中途回來,一是不放心你們,二是想當麵跟你道歉,把話說清楚,這樣我才能安心地走。安然,真的對不起。”


    “你又沒做錯什麽你為什麽要跟我道歉?是,剛開始你親我,我是很懵很無措,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對我——”


    季安然著急到話說不利索,比起不知怎麽麵對寧朝,她更怕從此沒有寧朝。


    一察覺到寧朝是要跟她永別,她就心慌,就難受。


    “朝朝,我現在腦子很不清楚,你可不可以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明白。你不要跟我說這些告別的話,我不舍得以後沒有你……”


    季安然紅著眼睛,淚眼蒙蒙的,看得寧朝心頭一顫。


    “你不怕我嗎?”


    “我為什麽要怕你?”


    “因為——”


    因為他對她存著那樣的心思啊。


    寧朝沒繼續說。


    事情突然發展在現在這一步,完全超乎預料,可是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季安然沒有想著躲他。


    或許一段時間過後,他們都忘了今天發生的事,他們還能像以前一樣,是最好的朋友。


    當朋友,總比當陌生人好,不是嗎?


    打包的盒飯都摔爛了,季安然要重新去買一份。


    寧朝陪她過去。


    在餐館重新點餐的時候,季安然給溫渺發了條微信。


    【路上出了點事,我還要一會才能過去。房間定了嗎,房間號多少?】


    這條微信,溫渺一直沒回。


    甚至都沒看到。


    風雪夜的這個黑暗角落,隱秘的歡愉在肆虐。


    燈還是沒有開,越是黑的看不清人影,就越是旖麗。


    運動褲的係帶溫渺解錯了方向,反而在林淮北腰間打了個死結。


    怎麽拽都拽不下。


    溫渺很尷尬,使勁拽了幾次後被林淮北握住手,他憑著記憶去解,很神奇的,死結就被解開了。


    溫渺畫圖的時候學過人體,學過男性的人體是上寬下窄,肩膀寬,骨盆窄。肩膀上有斜方肌,手臂上有三角肌,腿部還要股直肌,上麵有臀大肌、臀中肌——


    如果早一點充分地接觸到這些,如果早一點有林淮北這個參照物,如果早一點讓她一一觸碰這些肌肉的所在位置,那她當時就不會對人體那麽苦惱。


    現在她才真切明白,原來男孩子的身體跟女孩子這麽不一樣。


    構造不一樣,連肌肉的軟硬程度也不一樣。


    尤其林淮北還全身緊繃著。


    溫渺覺得他硬的像塊石頭。


    但他是塊會呼吸的石頭,還會發出引人遐想的悶哼,仿佛在證明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


    溫渺累了,手酸了,開始後悔自己那麽輕易地說出幫他那句話。


    這時候她才想起季安然怎麽還沒回來,好像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可是為什麽過去那麽久了,林淮北還沒有結束呢?


    難道真的都這麽久的嗎,小說裏那些持久難道都是真的嗎……


    溫渺先認輸投降:“小北,等等,我有點累……”


    林淮北輕輕握住她的手,幫她按著,像是緩解她的酸累。動作是溫柔貼心的,可是說的話卻是:“可是姐姐……我還沒結束。”


    “中場休息一下吧……我先問問安然去哪裏了,不休息我沒有力氣呀……”


    “那……”


    林淮北停頓一下。


    “不用手也是可以的。”


    溫渺一愣,剛準備找手機的手僵住。


    手機放在哪,她不記得了,耳邊盡是林淮北那句,不用手,也可以。


    他想幹什麽?


    難道——


    溫渺下意識往後躲,聲音拔高幾度:“別別別——冷靜——我手機呢,我找下手機,我先找手機——”


    可是手機到底在哪,溫渺胡亂翻著都找不到,林淮北就這時候俯身過來將她抱住。


    壓抑的聲音再次在溫渺耳邊響起,他的讓步反而勾起她強大的保護欲,讓她又開始心軟不忍。


    “姐姐別怕,我舍不得讓你那麽做。”


    溫渺抿住嘴巴,她知道他是看上她這了。


    思想掙紮,幾個小人在腦子裏打架,溫渺一時又忘了找手機找季安然的事。


    她小聲地問:“你……能不能先去洗個澡?”


    林淮北明顯僵住,可隨後隻將溫渺摟緊。


    “不用為我那麽做,不要勉強自己。”


    而且他也真的舍不得。


    這時候,一直被遺忘在不知哪個角落的手機響起來,鈴聲突兀,屏幕的光在黑暗中亮得刺眼。


    手機在玄關那,可能是進來的時候,溫渺拿在手上,但是被林淮北突然那麽一抱,她下意識鬆了手,手機就掉在了那。


    借著手機屏幕那點光,溫渺和林淮北終於看到彼此的眼。


    林淮北猩紅的眼尾仿佛是在表達他尚未解決的生理需求,他拚命忍著的樣真的叫溫渺心軟不已。


    同時也很心疼。


    溫渺攏住林淮北的臉,湊近親了親他的唇,然後說:“乖。我先去接電話,一定是安然找不到我們。”


    林淮北忍著隨時都在爆炸邊緣的□□,閉閉眼,翻身躺到了床上。


    溫渺尋著光去拿手機,電話接起來,鈴聲也就斷了。


    確實是季安然打過來的。


    “渺渺你怎麽一直不回我微信啊,你們現在在哪呢?”


    “啊,我沒看到微信……我們現在……現在在酒店裏。”


    “哪個房間啊?”


    溫渺一時想不起自己那個房間的房間號,在地板上摸了摸,摸到一張房卡,用手機屏幕的光照了下,然後再把手機貼到耳邊:“8810,八樓。”


    “好,我現在在酒店大堂了,馬上上去。對了,叫你的小弟弟過來一起吃飯。”


    “好……好。”


    通話結束,溫渺按著手機,這才看到季安然二十多分鍾前發來的微信。


    而這時候,身後林淮北可憐又委屈的聲音傳來:


    “姐姐,你又要留我一個人自己解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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