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林淮北這個人就是很過分。


    不止說自己起反應,還問溫渺要怎麽辦。


    溫渺怎麽知道怎麽辦,她能怎麽辦!!!


    她直接關了視頻,怕林淮北再發過來,又直接關了機。


    躺在床上,麵對著天花板,溫渺呼著氣平複心情。


    心髒這樣砰砰亂跳,完全不給人睡覺的機會。


    溫渺歎氣,再歎氣,在心裏把林淮北罵了一千遍一萬遍。


    隔天早起,溫渺把手機開機,馬上收到林淮北一早就發來的【早】。


    她故意不回。


    到了晚上,又收到一句:【晚安】。


    溫渺還是故意不回。


    而這家夥,仿佛一點都不著急,溫渺不回就不回,他自顧自發著自己的。


    除了每天早上和晚上的問候,還有白天拍的一些照片,比如吃的東西,正在做的事。


    樂此不疲。


    溫渺有時候心癢癢想回複,但一想到他可能又會開黃腔,她就萎了。


    不回不回就是不回。


    這是對他的懲罰,誰讓他小小年紀腦子裏盡裝些黃色廢料。


    就這樣,時間一天一天過去。


    很快,除夕夜。


    溫渺這邊的除夕跟往常並沒兩樣,老太太前些天從觀霧山回來,因為習慣了素菜,他們一家的年夜飯也刻意換成全素的。


    溫衍做的決定,溫渺沒有異議,老太太倒是覺得委屈了兩個孩子。


    年夜飯過後,溫渺收到了老太太愛的大紅包,溫衍也給她包了一個大的。


    開開心心收完壓歲錢,她就跑出門了。


    季安然和寧朝在等她。


    每年的除夕夜,三個人都會雷打不動地湊到一塊放煙花。


    小時候愛幹的事,現在長大了,還喜歡幹。


    今年的煙花是寧朝準備的,很漂亮,有特別多的仙女棒。


    江邊風大,溫渺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把自己包的像個大粽子。她跟寧朝要了一根仙女棒,和季安然兩個人玩起了光繪塗鴉,拍下燃燒煙火寫的字。


    冬夜寒風裏,兩個女孩凍得鼻子發紅,卻笑得無所顧忌。


    寧朝負責拍照,把她們此刻的模樣全部拍下。


    仙女棒很快燃盡,煙花也放完了,三個人坐在江邊休息。


    零點一點一點接近,夜空已經快有預熱的煙火。


    五彩斑斕,如流星般墜落。


    溫渺和季安然抬頭望著夜空,正安靜著的時候,寧朝突然開口說:“明年,後年,或許未來幾年,我可能不能再陪你們一起放過年。”


    溫渺臉上的笑意僵住,季安然也是同樣的怔愣,兩人雙雙望向寧朝。


    夜色之中,一同長大的男孩已經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樣,側臉棱角分明,轉過來麵對她們的視線時,眉眼間是一如既往的內斂而溫柔的笑。


    “這次出國,不會再回來了。”


    他解釋了一句。


    風有點大,吹得溫渺眼睛酸澀。


    她呆呆地問:“不會再回來……是什麽意思?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嗎?”


    寧朝若無其事地笑,抬手拍拍她的頭:“大概吧。學業繁忙,抽不出時間回來。如果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應該就是幾年不回來。這個時間說不準。”


    溫渺突然間想哭,她極力忍著,可是鼻子太酸了,她真的快要忍不住。


    旁邊的季安然比溫渺堅強一點,可是眼圈也已經紅了。


    她問寧朝:“真的不回來嗎?”


    “嗯,除非……”寧朝凝著視線,看著近在眼前季安然的臉,“有什麽特別的理由。”


    “什麽是‘特別的理由’?”


    寧朝沒答,隻笑笑。


    還能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呢。


    除了她,大概就再沒特別的理由了。


    寧朝陷入沉默,季安然不明就以,不懂寧朝的意思,也不舍他的離去。


    她難過,她想哭。


    在場可能隻有溫渺懂寧朝在說什麽。


    在起風時候,季安然去車裏拿衣服,溫渺趁機拉著寧朝問:“你真的要一去不回嗎?安然呢?你放棄了嗎?”


    “沒有放棄。”


    寧朝答得很幹脆,可也有那麽一絲無可奈何。


    “學業要完成,假期很短,我可能不會選擇回國。雖然不回來,但是不代表我就放棄她了。”


    “你是豬嗎!等你再回來,安然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你這不是放棄是什麽!!!”


    皇帝不急太監急,溫渺急得不行:“朝朝,你主動一點,也許你們就成了呢!”


    “那如果不成呢?”


    溫渺頓住。


    寧朝眉眼流露出難以察覺的傷感:“如果她知道的心意,因此懼怕我,遠離我,或者對我有歉意,那我才會生不如死。”


    “我不想失去她。”


    “渺渺,也許你還不懂,喜歡不一定真的就要在一起。隻要她好,我們能一直很好的像朋友一樣相處,我就足夠了。”


    這是寧朝第二次跟溫渺說,喜歡不一定要在一起。


    如同第一次說的那樣,溫渺不懂。


    她真的不懂。


    可她真真實實地感受到寧朝的無力和用心。


    或許可能在外人看來,寧朝很懦弱,不像個男人,不會為自己爭取。


    其實他隻不過是替季安然考慮,不願自己的感情讓季安然感到任何一絲負擔。


    越是了解寧朝的心思,溫渺就越心疼他。


    從小到大,寧朝一直在她們兩個女孩身後擦屁股。她們幹了壞事,明明沒他的份,他都會主動幫她們承擔一部分。要是有什麽危險,他也會第一個出現,像哥哥一樣擋在她們身前。


    他什麽都先為她們想、先為她們考慮,他真的,真的,是很溫柔的一個男孩子。


    溫渺沒有骨氣地哭了,眼淚一滴滴往下掉。


    寧朝微微無奈,伸手拍著溫渺的肩,笑著:“別哭,要是你家那小子知道我讓你掉眼淚了,可不得找我算賬。”


    溫渺忍不住笑,又哭又笑的,覺得自己有點傻。


    “他怎麽會找你算賬啊,他不是那樣的人。”


    寧朝笑笑。


    看來溫渺對林淮北的了解真的太少。


    林淮北怎麽不是那樣的人,他幾乎恨不得溫渺身邊沒有一個異性生物。


    “渺渺,以後照顧好自己,遇到事情多跟安然商量,也要隨時跟我說。不過你們兩個一樣不靠譜,我真是不放心。”


    溫渺擦著眼淚,嘟囔著:“不放心就別走嘛……”


    寧朝還是笑,轉而看向流彩斑斕的夜空。


    很快要到零點了,煙火越聚越多,這個城市的夜好似都在蠢蠢欲動,準備迎接新的一年。


    季安然拿著從車裏拿出來的外套,站在溫渺和寧朝十步遠的身後。


    她看著一高一矮兩個人站一塊,一個在哭,哭了又笑,另一個則耐心溫柔地哄。


    季安然忽然一陣心悶,窒息得有點難受。


    一想到未來幾年寧朝都不在,她就很想掉眼淚。


    三劍客少一人,還能叫三劍客嗎?


    最讓她難受的,還是剛剛才突然發現的一點:他們都長大了。


    或許隻有她和溫渺還停在原地不願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而寧朝,已經在為了他的未來他的人生努力。


    這可能是屬於他們三個人的最後一個除夕夜吧。


    季安然低下頭,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


    …


    除夕夜過後,正月初一,溫渺跟著老太太和溫衍,去了一趟墓園。


    墓碑上放的是爸爸媽媽的黑白合照,模樣很年輕。


    但是溫渺隻對爸爸熟悉。


    溫渺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自己的媽媽。


    媽媽是個什麽樣的人,她隻聽奶奶、爸爸和溫衍提過。這麽些年,她從來沒感受過母愛,沒享受過母親的懷抱,“媽媽”兩個字也幾乎沒喊過。


    站在墓碑前,溫渺望著照片上的漂亮女人好一會,再望向自己爸爸。


    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


    是的,她沒有媽媽,但是她有很愛她的爸爸。


    爸爸給她的愛,不比世上任何一個雙親圓滿的孩子少。


    溫衍看到溫渺哭,心疼地搭住她手臂,手指輕輕拍了兩下,無聲安慰。


    因為每年初一都要來墓園,所以每年初一溫渺的心情都不好。


    回家之後,她就把自己鎖在自己房間裏。


    老太太和溫衍都已經習慣,隻在晚飯時候喊了她一聲,她不肯出來吃飯,他們也就不勉強她。


    房裏,溫渺在抱著爸爸的照片哭。


    三年了。


    爸爸已經走了三年了。


    在出差的路上遭遇意外離世的。


    溫渺當時還在讀大學,收到消息匆匆趕回來,沒能見上最後一麵。


    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也是她心裏最大的傷疤。


    哭得累了,溫渺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張稚嫩又倔強的臉。


    那個在父母葬禮上一聲不吭的小男孩,一身縞衣,身形瘦削,無論周遭投遞過來多少的同情眼神,他由始至終都沒出一聲。


    沒說話,沒哭,甚至連表情都沒變。


    溫渺的心忽地疼起來,似有什麽東西在翻湧,又似有什麽東西堵著她胸口,喘不過氣。


    她忽然好想他。


    這十幾天裏,她故意不理他,卻又暗戳戳等他的消息。


    其實她一直很想他。


    這一刻更想。


    也許是心有靈犀,也許是巧合,林淮北的電話就這麽來了。


    十來天了,他終於沒有再發文字類的消息。


    這樣一個突然的電話,溫渺怔了好幾秒,甚至都忘了去接聽。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一麵擦著臉上的眼淚,一麵接起來:“喂……”


    她隻敢發出一個單音節,生怕自己的哭腔被林淮北聽到。


    久違的林淮北的聲音傳過來,似是在耳膜上撓癢癢,低啞又勾人。


    “姐姐,你在哪?”


    溫渺吸吸鼻子,盡量讓聲音平靜正常。


    “我……我當然是在家啊。”


    “你大哥那邊?”


    “嗯。”


    “好。”林淮北似是笑了聲,他淺淺淡淡地說:“你到你窗邊看一下。”


    溫渺滯了好久,不明白林淮北的意思。


    可當她走到自己窗邊,拉開窗簾的那瞬間,她的眼眶就忍不住濕潤。


    耳邊,還是林淮北通過無線電流傳來的聲音:“姐姐,看到我了嗎。”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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