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溫渺睜大眼,屏住呼吸。


    她聞到林淮北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想起來他不久前剛洗過澡。


    沐浴露是她新買的,她那一款的男款。


    相比她那款櫻花的甜香,男款更多了一種類似於雪鬆凜冽的氣息,像坦蕩山穀間劃過一聲空響,直接帶走了她的思緒和呼吸。


    溫渺很努力地控製自己的心跳,近在咫尺的是林淮北黑色的發梢,纖長卷翹比女孩還好看的睫毛,眼皮的褶皺細長,深淺明顯。


    他的鼻尖再湊近一點,似碰非碰地抵在溫渺的鼻子前。


    呼吸交匯,林淮北作出一副嚴謹認真的樣,說:“如果姐姐給的多,我就會考得更好。”


    “你給我嗎?”


    他像個癡迷等著給糖吃的小孩,視線再次往下,癡癡等著溫渺應允。


    溫渺繃緊全身骨頭,每個關節都不聽使喚似的僵硬住。


    要給他什麽,要給他……加油?


    用這種……方式?


    溫渺開始發顫,緊張到發顫。


    林淮北以退為進,眼底落下一層失落,讓人不忍。


    “既然姐姐不願意,那就算了吧。”


    他說著要退開。


    本來就該到此結束。


    可是不知為何,溫渺偏偏伸手揪住了他的領口。


    這是沒有過腦的一個動作。


    溫渺自己都愣著,望著自己揪住林淮北領口的手,腦子有些空白。


    身體永遠比嘴巴誠實。


    殊不知,她的這個動作,在林淮北眼裏,就是一種無聲的邀約。


    林淮北重新欺身過來,在很簡短的一聲“謝謝姐姐”過後,準確無誤地吻上了她的唇。


    唇瓣的翕合,顫栗,像亞當和夏娃偷吃樹上那個蘋果,曖昧和**交織產生出罪惡。


    最後被熱烈赤誠擊敗。


    林淮北是很懂分寸的,一下一下,唇瓣上下交換抿著,讓溫渺陡然生出一種他很會很有技巧的錯覺。


    不管生澀與否,她的思緒都已經被他帶著走。


    被他吃定了。


    他早就想親她了。


    在她巴巴不休的時候,在她說著他到底能考什麽成績的時候,或許,在她一出現的時候,他就想這麽做了。


    女孩子的柔軟陷在他懷裏,仿佛他才是陷進柔軟裏的那個人一樣。


    有什麽東西在無聲地發酵,又纏綿又繾綣,使人沉溺陷落。


    思緒肯定已經不複存在。


    直到偏廳那邊傳來聲響。


    幫傭的阿姨在偏廳打掃。


    他們這時才想起,家裏還有個人。


    林淮北停頓間,溫渺一下意識回攏,一把推開他,連拖鞋都沒穿,直接往樓上跑。


    她總這樣,總喜歡選擇逃跑。


    林淮北不甚饜足地看她逃跑的背影,喉結滾動,眼眸暗沉的不行。


    他會全部吃掉她的。


    總會有這麽一天。


    他會耐心地等。


    有東西無所遁形,林淮北順手拿過一個抱枕,壓在了自己腹前。


    傭人阿姨這時候從偏廳出來,走去廚房查看煲著的甜湯。


    前些天老太太托人送來一些品相極佳的燕窩,她正在給溫渺燉著。


    溫渺開始在樓下,本來也是等著吃燕窩的,誰曾想——


    現在她一口氣跑回樓上自己房間,鎖上門,後背靠著門,胸脯起伏不定。


    她感覺自己好像被融化了。


    就被林淮北親吻著的這簡短幾分鍾,她好像被他融化。


    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流出來。


    在平靜了好一會後,溫渺歎氣。


    現在她是可以確定了,林淮北這家夥這種時候還想著占她便宜,明天考試估計會搞砸。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這些黃色廢料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占據他的腦子的??


    之前他都很認真聽話地寫作業寫卷子啊,怎麽一下就這樣了,就好像換了個人。


    亦或者,是撕破了某層偽裝?


    溫渺是單細胞生物,一時想不明白。


    …


    期末考要考兩天。


    這兩天林淮北很安靜,不是在學校考試,就是在家裏複習。


    溫渺沒敢跟他多說話,一是怕打擾他複習,二是……怕又被他抓著要“加油”。


    兩天很快過去。


    家長會在考完試的第三天舉辦。


    而在家長會開始前,也就是期末考結束的隔天,林淮北要坐飛機回海城。


    溫渺一直不知道這個事。


    當她看到林淮北從學校回來就開始收拾行李,她就愣了。


    林淮北的行李一直不多,在行李箱裏放了幾套衣服,再放了一些複習資料和寒假布置的卷子,就沒什麽東西了。


    他在臥室整理收拾,溫渺在一旁忿忿插著腰,模樣氣氣。


    “你要走為什麽不提早跟我說?!你這樣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林淮北在床邊疊著衣服,不緊不慢地說:“我怕你提早知道了會提早不開心。”


    溫渺一下被噎住。


    麵上掛不住,她口是心非:“我怎麽會不開心,你要回去過年陪你爺爺奶奶,這有什麽值得不開心的。”


    “那姐姐在氣什麽?”


    “……”


    好厲害的反問,跟倒打一耙似的,溫渺幾乎接不了話。


    “我就是氣你瞞著我,一點都不坦蕩!”


    “我還不夠坦蕩嗎?什麽都給你了,還不坦蕩?”


    ???


    什……什麽意思?


    溫渺懵了幾秒,林淮北轉身把疊好的衣服放進地板上放著的行李箱裏,然後起身,正麵對著她。


    他目光炯炯眼神燦燦,修長手指捏住溫渺氣呼呼的臉蛋,微涼的指尖從她那偷了一絲暖意。


    “其實我也沒瞞著你,票是回來路上訂的,後麵幾天沒有合適的航班,所以定了明天走。”


    “那……那你也是瞞著我,都沒跟我說你要回海城。”


    溫渺發出小貓似的聲音,聽著委委屈屈。


    林淮北展開手,揉揉她的臉,坦誠道:“這個確實。我確實是不想讓你不開心,所以故意沒提早告訴你。”


    “哼。”溫渺把頭一扭,甩手走人。


    林淮北很鎮定,像是所有的反應都在預料之內一樣。


    他沒去追溫渺,而是繼續收拾東西。


    果然沒兩分鍾,溫渺又回來了。


    還是氣呼呼的樣,可語氣明顯軟了幾分。


    “哎,你幾點的飛機啊。”


    “你回去,要不要帶一些禮物給爺爺奶奶呀,我是不是應該買些東西讓你帶回去?”


    “你看你不提早說,我什麽都沒準備。”


    頗為責怪的樣。


    林淮北看向她。


    因為生氣,她的臉頰透著一層薄紅。卷卷的頭發籠罩著五官精致的小臉,越是生氣就越是可愛。


    “你要準備什麽,準備孫媳婦的禮物嗎?”


    溫渺本來是很認真的,結果聽林淮北半開玩笑地問,她哼了一聲:“不想理你了!”


    轉身又要走。


    林淮北沒喊她。


    衣服收拾好,他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把一直藏在這的相框拿出來。


    “哎,小北,明天到底幾點啊,我送你去機場——”


    溫渺又過來了。


    看到林淮北手中拿著相框,她好奇起來:“什麽照片?”


    林淮北沒有掩飾,伸出手,把相框遞了過去。


    溫渺拿到相框,看到裏麵的照片,詫異地動著眼睫。


    照片上麵的人是她和林淮北。


    是什麽時候拍的呢,好像已經很久很久了,她都快忘了。


    隱約記得是一個周末,她帶他一塊出去玩,然後拍了一張。


    那時候他還小,很多變故都沒發生,他還是跟在她身後喊著姐姐姐姐的弟弟。


    溫渺沒有這張照片,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從來沒想到,林淮北會有,而且還保護地這麽好。


    “你……”


    “嗯?”


    溫渺張著嘴,不知要問什麽。


    林淮北就一直看著她。


    看她白皙修長的脖子,似有清晰可見的青色血管在隨著脈搏跳動。


    也看她纖巧的肩膀,像是會一掰就碎。


    倘若他是暗夜裏的吸血鬼,他一定會咬在她的脖頸之上,淋漓的鮮血溢出。


    這一定是最好的晚餐。


    他會將她護在懷裏,小心翼翼地品嚐,食髓知味般。


    可他不是。


    他深幽的目光寫滿了**,但他不能。


    起碼這時候,還不能。


    “你這照片能不能給我啊?”


    溫渺問林淮北,全然不知林淮北此刻到底在醞釀著什麽。


    她想把照片放進她的那本相冊裏,記錄了林淮北從小到大成長的那本相冊裏。


    林淮北沒有多想,搖頭,拒絕地很幹脆:“不能。”


    “為什麽啊……”


    “我隻有這一張。”


    “那可以借我拿去多洗一張出來嗎?”


    林淮北抿直唇線,蹙眉想了一下,開口問:“你要拿去做什麽?”


    “當然是放到相冊裏保存啊。我那有一本相冊,有好多你小時候的照片,但是沒有這一張。”


    “你有很多我的照片?”


    “對啊。”


    溫渺答著,反而疑惑了,表情懵懵的。她有他照片很奇怪嗎?


    “我有很多你的照片啊,從你出生開始拍的,我都保存著。”


    “你為什麽要保存我的照片?”


    為什麽要保存——


    溫渺雙唇微張,答不出來。


    她不知道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保存。


    就是從小開始的一個習慣,每一張照片她都會保存下來,直到那年林淮北離開。


    林淮北忽然傾身壓過來,溫渺不自覺往後退,拿著相框的手垂下來。


    他越靠越近,她越退越後,背脊驀地貼上冰冷牆壁。


    相框落地。


    他像是蘊藏著危險的狼,在緊盯自己的獵物。


    “我不給你這張照片是因為,在看不到你的時候,我能看著裏麵的你。”


    林淮北說著話,喉結在溫渺眼前滾動,性感而壓抑。


    “那你呢,這麽些年,你看到我的照片,有想過我嗎?”


    溫渺不敢回答。


    這些年,她沒有打開過那本相冊。


    她不敢看,刻意遺忘。


    腰被摟住。


    他將她抵著牆,卻又將她的腰拉向自己。


    溫渺呼吸停滯間,林淮北將頭靠在了她的肩上,脆弱易碎般地向她確認:“有沒有?”


    有沒有想過。


    溫渺沉默著,還是不敢答。


    她有的。


    一個人突然消失在生活中,怎麽可能會馬上習慣。


    就算是去讀了大學,到了新的環境,她還是會經常想起林淮北。


    不知道他在海城生活的怎麽樣,有沒有認識新朋友,還會不會在夜深時候想起父母,到底有沒有走出父母離世的陰影。


    可溫渺又不願去找他。


    他們的關係被迫變質,一直當弟弟的人以後要成為她的丈夫,她真的覺得很別扭。


    等不到回答,林淮北手臂收力,暗無聲息地將溫渺摟得愈發緊。


    不用溫渺回答,他都已經知道答案。


    這些年裏從沒有過的怨恨忽地從心底竄出來,席卷著他,讓他很想就這樣一口咬在她肩上。


    然後如一開始所想的那樣,咬她的脖子,把她當作自己的晚餐盡情享用。


    他想要她。


    想要她的一切。


    想要她彌補他這麽些年被拋棄的孤苦。


    他此時此刻,就是,想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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