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玦抬手抹了抹嘴角,手背上赫然印著一道血痕。


    不久前他離席去了洗手間,剛洗完手就猝不及防地被韓其推進隔間裏。推搡間,寧玦的嘴唇被韓其手上的腕表勾破了個口。


    寧玦的心裏已經很是不耐煩,但作為公眾人物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於是他臉色不變,略微站直了身子,垂眼看向韓其,問:“韓總,您這是有話和我說?”


    寧玦比韓其高上大半個頭,僅僅是這麽看著寧玦,韓其的心裏已經開始亢奮起來,眼中的興奮早已無法克製。


    他強行按耐住自己情緒,故作鎮定地伸手理了理寧玦的衣襟,對他說道:“小寧啊,這麽久不見,我一看到你,這心裏心還是砰砰直跳…”


    韓其的話還沒說完,頭頂就傳來了一聲冷笑。寧玦一把掐住他那隻不安分的手,一道黑影遂即當頭壓了下來。


    寧玦居高臨下地問道:“所以?”


    “我送給你的花收到了嗎?”見寧玦朝自己靠近,韓其激動得渾身都開始顫抖。他抬起頭來直視寧玦的目光,舔了舔嘴唇,問:“我還以你粉絲的名義包了一百場電影…”


    聽到韓其這麽說,寧玦絲毫不為所動:“你究竟想做什麽?”


    “寧玦,回來吧,回來跟著我,楊梅能帶給你的也就這麽多了。”韓其的目光極其露骨地打量著寧玦:“回來之後,要錢要資源,隨便你挑。”


    在寧玦有限的藝人生涯中,見識過的明示暗示不少,類似的話單是從韓其口中就聽到過不知幾回,但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直接地堵在廁所隔間裏談價格。


    寧玦畢竟不是初入演藝圈的小白兔,他將韓其的手甩向一邊,微微向後一仰,像是在認真考慮韓其的提議。


    “韓總,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片刻之後,寧玦的目光重新落回韓其身上。他挑剔地打量了韓其一番,這才說道:“我應該早就對您說過,錢多錢少倒是其次,隻是我對著您的這張臉,實在是提不起什麽興致。”


    “況且過去我在您手下工作,您尚且無法控製我,現在你又有什麽自信可以與我…”寧玦頓了頓,選了個相對溫和的措辭:“達成合作?”


    寧玦當初之所以提出解約,就是韓其利用職務之便對他進行騷擾,且企圖以資源為要挾逼寧玦就範。後來因為寧玦不肯答應韓其的要求,所以他一進公司沒多久就麵臨著雪藏。


    寧玦向來不是逆來順受的人,當即就提出了解約。韓其當然不可能爽快地將人放走,於是雙方很快就鬧上了法庭。


    韓其並沒有把這場官司放在心上,他的法務部門十分強大,擅長曲解是非顛倒黑白,這些剛入行的小藝人連請律師都是問題,根本不可能從他手上討到好處。


    沒想到最後法院判決結果下來,韓其居然輸了。


    直到這個時候,韓其才摸清寧玦的底細。但事已至此,他隻能放寧玦離開。


    寧玦解約之後韓其依舊對他賊心不死,三天兩頭使點不入流的小伎倆在寧玦麵前刷存在感,但沒有換來寧玦的任何回應。


    許久不見寧玦,韓其還想在寧玦麵前保持一點風度。對於寧玦的冒犯,他並不生氣:“怎麽,賀定西可以我就不行?”


    寧玦聽到韓其提到賀定西,眸光一下子冷了下來。他沒想到韓其認識賀定西,也不知道為什麽韓其會在這個時候提起他。


    韓其瞄了眼寧玦的表情,伸手撫上了寧玦的腰,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腰間摩挲:“小寧啊,好好想想,我能給你的可比賀定西那狗娘養的多多了,那賀定西算是個什麽東西…”


    一提起賀定西,韓其不由得怒從心生,嘴裏越發不幹不淨起來,因為賀安北的關係,他與賀定西起過不少次正麵衝突。


    隻是他還沒罵上幾句,下腹就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他整個人就向後跌了出去,撞開了隔間的木門。


    韓其被寧玦一腳踹出了隔間,後腰狠狠撞在了對麵的洗手台上。這一腳來得太過突然,韓其一時疼得站不起來。


    但韓其逞凶行惡多年,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在寧玦靠近的瞬間一拳揮向寧玦的臉。


    寧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韓其的拳頭,反手一肘將他牢牢壓製在洗手台上,不給他任何反撲的機會。


    韓其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又怎麽會是寧玦的對手,他被迫仰靠在洗手池邊,渾身動彈不得。


    寧玦輕佻地上下打量了韓其一番,他下手夠狠,態度倒是客氣。隻聽寧玦溫聲對韓其道:“韓總,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裏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雖然現在你我不再共事,但說話還是要放尊重些。”


    寧玦的這一腳踢得毫不留情,韓其的後背火辣辣地生疼。但這韓其大小也算是個人物,他見自己在寧玦手上討不到什麽好處,態度瞬間又軟化了下來:“瞧你這話說得多見外,我知道你隻在上麵,我這個人很好說話的,隨你高興。”


    “您配嗎?”寧玦冷笑一聲,用力地將韓其的胳膊別到身後,打算將這個富二代得罪得更徹底一些:“我這人其實混得很,並不介意開罪什麽大人物。”


    韓其疼得齜牙咧嘴,他橫行霸道多年,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虧,不由得大怒道:“寧玦,你別不知好歹!你考慮清楚了?”


    寧玦笑了一聲,道:“我清楚著呢。”


    韓其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已經端不住他岌岌可危的風度。就在寧玦以為韓其會徹底爆發的時候,看見他的臉上揚起了一個極其誇張的笑容。


    韓其的目光稍稍向上抬起,落在寧玦的身後,那眼神猥瑣極了,令人極度不適。


    接著韓其吹了個長長的口哨,滿是戲謔地開口道:“原來是定西呀,這麽巧,你怎麽也在這裏?”


    聽到賀定西的名字,寧玦的目光更冷了。他鬆開韓其,不客氣地將他推到一邊。


    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賀定西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緩步走向鏡子前的兩個人,波瀾不驚地問:“你們在做什麽?”


    不久前賀定西推開洗手間的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寧玦把韓其壓在洗臉台上的場景。


    賀定西過去沒少出沒聲色場所,可以說是見多識廣,這樣的畫麵早已見怪不怪。但當他看清另一個人是寧玦的瞬間,心裏沒由來地冒起一把邪火。


    這點不可言說的怒火在他看見寧玦唇上的傷口時,瞬間燒到了頂峰。


    “喏,如你所見。”韓其踉蹌了一步,伸手扶了一把台麵,這才站穩身子。他輕咳了一聲,理了理淩亂的上衣,曖昧地看向賀定西道:“我和小寧在這裏做什麽,還輪不到你插手吧?”


    賀定西的臉色陰沉地可怕,腳下的步伐卻是不慌不忙。他邁步走向韓其,道:“輪不輪得到我插手,你很快就知道了。”


    韓其並不將賀定西放在眼裏,他嗤笑了一聲,嘴裏依舊在胡言亂語:“你是我們小寧什麽人啊?用得著你來多事?”


    賀定西麵無表情的掃了一眼寧玦,這個不大的洗手間內,三人間的氣氛再度劍拔弩張了起來。


    聽到韓其這麽說,寧玦瞬間回過味來,韓其似乎與賀定西早有過節,他在故意激怒賀定西。


    被一個大爛人堵在洗手間裏可不是什麽太光彩的事,他也不想讓賀定西因為這點小事得罪韓其。


    想到這裏,寧玦伸手攔下了賀定西:“賀老師,這件事和您沒關係。”


    賀定西聞言停下了腳步,臉色愈發不虞。


    寧玦又對韓其道:“韓總,我看今天就到此為止?大家都是有點身份的人,總不至於在這裏撕破臉吧?”


    韓其見寧玦開口了,像是要故意刺激賀定西似的,大方一笑道:“行,聽你的,回去再聯係你。”


    說著他站起身,晃晃悠悠地朝門外走去。


    在路過賀定西身邊時,韓其不忘撞了撞賀定西的肩膀,挑釁道:“定西,我今天是給小寧麵子,咱們走著瞧?”


    賀定西扔下兩個字:“快滾。”


    韓其走後,洗手間裏隻剩下寧玦與賀定西兩個人,四周很快恢複了寧靜。


    寧玦嘴上的破口不斷刺痛著賀定西的眼睛,他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疼和氣惱都源自何處。各種無名的情緒衝擊著他,使他處於爆發的邊緣。


    他克製住自己各種不理智的念頭,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寧玦,語氣僵硬地說道:“先把嘴擦一擦。”


    寧玦默不作聲地接過賀定西手上的紙巾,轉身麵對著鏡子,仔細地擦著唇上的血痕。寧玦也沒想到兩人久別重逢之後的第一次私下交流,竟是在這樣的場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二人之間的氣氛越發古怪起來,兩人都是善於做表麵功夫的人,於是同時開口道:


    “你和可然說今晚有重要的事…”


    “其實我和韓其…”


    寧玦見賀定西有話說,兀自咽下了嘴裏的後半句話。賀定西見寧玦有意讓他先說,便接著說道:“你說的重要的事,就是和韓其在公共場合廝混?你還記得自己是什麽身份嗎?”


    這句話一說出來,賀定西就知道自己被韓其刺激得口不擇言了,這句話裏多少有堵氣的意味。他想問寧玦的是他和韓其是什麽關係,又想問他今晚來這裏做什麽,還想讓寧玦告訴他嘴上的傷是怎麽來的,疼不疼,還有沒有其他什麽地方受傷了。


    但以他的立場,這些問題他一個都問不出口,也沒有資格問。


    賀定西話音落下後一段時間,寧玦都沒有說話。賀定西無端開始緊張起來,他知道自己在等寧玦一個否定的回答。


    “是不是又有什麽關係?說到這方麵,您也不遑多讓。”很快,寧玦的臉上掛起了滿不在乎的笑意:“不過賀老師您對我還是有些誤解,我的私生活再怎麽放蕩,也不至於和韓其這樣的人在這裏亂來。”


    寧玦原想向賀定西解釋一下今晚的情況,但他聽到賀定西這沒頭沒尾的指責,頓時感到有些沮喪。


    他和賀定西之間本就沒關係,說太多也沒什麽意義。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什麽呢?賀定西沒有繼續說下去,眼下他自己都理不清心裏那繁亂的思緒,更無從向寧玦解釋。


    “賀老師,有一句話韓其還真說對了,你有什麽資格來指責我?”寧玦又想起了肖可然。他將沾血的紙巾扔進紙簍,看向鏡子裏的賀定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還是說您現在為博美人歡心浪子回頭了,就能站在高處對我指手畫腳?”


    賀定西想起不久之前小葉讓青青轉達的話,這大概也是寧玦本人的意思。


    他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賀定西明白自己今天又做了多餘的事。他無意再去分辨自己內心的想法,也不想和寧玦在這裏進行無意義的爭吵:“也對,你的事不需要我費心。”


    “是這個道理,我們是上過幾次床,但這並不代表什麽。”寧玦打開水龍頭衝了衝手,最後看了賀定西一眼:“行了,我的朋友還在包間裏等我,我先走了,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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