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玦趿著房間的拖鞋,在酒店上下來回溜達了兩圈。這家酒店已經被劇組包場,安保十分嚴格,一個閑人都放不進來。


    路過行政酒廊的時候寧玦遇到了同組的幾位女演員,姑娘們喝了些酒,比平日裏放得開些,一見到寧玦紛紛朝他舉起了杯,笑著問道:“帥哥,上哪兒去?”


    寧玦揚了揚手中的劇本,說:“拜師學藝去。”


    常玉清和寧玦之前有過幾場對手戲,與他相對熟絡些。寧玦走的雖是偶像路線,但在圈內的花邊新聞可不少。聽說他葷素不忌玩得開,緋聞女友排起來可以組成一個女團出道。奈何他的公司公關手段強硬,寧玦不近女色的唐僧人設至今沒有崩塌。


    所以常玉清對寧玦,多少是存了那麽點小心思的。與當紅偶像春風一度,怎麽算都不是虧本買賣。


    她倒了一小杯酒推到寧玦麵前,笑吟吟地問道:“喝一杯再走?”


    寧玦原想回絕,但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劇本,還是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謝謝姐姐們。”寧玦將杯子重新放回到桌麵上,話是對著眾人說的,眼睛卻是看著常玉清:“有機會再約。”


    常玉清迎著寧玦的目光,笑道:“等你。”


    寧玦的酒量不錯,這點小酒對他而言不算什麽。一杯紅酒下肚,他的手心很快就熱了起來。他乘著電梯上了樓,穿過長長的走廊,隨後敲開了一扇門。


    門內的賀定西開門看見寧玦,臉上也是一愣。他下意識地朝門外打量了一圈,臉上警惕的表情正好落在寧玦眼裏。


    “放心吧,就我一個人,沒有攝像機。”寧玦往門邊上挪了一步,讓賀定西看了個真切:“再說兩個大男人,怕什麽?”


    賀定西見寧玦身上隻穿了一件灰色衛衣,於是將門開得更大了些,對寧玦說道:“外麵冷,進來談。”


    寧玦大大方方地進了門,末了不忘回頭對賀定西說道:“多謝賀老師。”


    寧玦進屋後先是大剌剌地在房間裏打量了一圈,接著便不客氣地在沙發上坐下。一個劇組通常會在一家酒店住上數月,和短租性質差不多。眼前賀定西的房間幹淨整齊,一點不像單身男人的住處。


    寧玦望著在小吧台前忙活的賀定西,調侃道:“沒想到呀賀老師,您的生活習慣這麽精致。”


    “我這裏隻有茶和咖啡,但是現在太晚了,就喝些熱水吧。”說話間,賀定西從吧台前轉出來,將一隻水杯塞進寧玦手裏:“可不是我舍不得給大明星喝好的。”


    “正好,我也有東西要給你。”寧玦站起身,從自己的褲兜中掏出一對護膝扔到賀定西的懷裏,又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今天對不住了賀老師,但明天我也不敢保證能不能靠譜些,先給您賠個不是。”


    賀定西垂眼看著懷中的那對自發熱護膝,一時間覺得有些好笑,他揚眉看向寧玦道:“您大晚上來,就為了這個?”


    “當然不是。”寧玦將手中的劇本往茶幾上一攤:“有求於人之前自然要先聊表一下心意。”


    賀定西的目光被桌麵上那本破爛劇本吸引,劇本上用各色熒光筆做了記號,空白處還密密麻麻地記了不少筆記,仔細一看,居然還寫了人物小傳。


    可見寧玦平時沒少做功課。


    賀定西拖過一張單椅在寧玦對麵坐下,垂眼翻看著手中的劇本,邊翻邊調侃道:“看不出來,你這人還挺敬業。”


    “錢難賺呀。”寧玦沒骨頭似地往椅背上一倒,仰頭看著天花板。賀定西房間裏暖氣開得很足,烘得他有些懶洋洋的:“這段戲太難了,賀老師您給我講講唄。”


    “你真是太高看我了。”賀定西被寧玦的不客氣氣笑了,他其實還沒有完整地看過一遍劇本,連台詞都是開拍前一天才開始背的。他草草將寧玦的劇本翻了一遍,笑道:“也不怕被我帶溝裏。”


    “您就別自謙了。”寧玦依舊保持著沒骨頭似的姿勢,說:“你這行為就好比考試前總說自己沒複習的優等生。”


    賀定西本不想管這個閑事,但寧玦現場掉鏈子,意味著他也要跟著受苦。於是他卷起劇本輕輕拍了拍寧玦的膝蓋,說道:“坐沒坐相,要聽就坐好。”


    霍強強的這部電影名叫《懸印》,是由編劇季冰執筆。主要說的是燕齊皇帝上位之初,攝政王陸安平外攘夷狄,內修法度,卻遭小皇帝百般忌憚的故事。整部電影重在表現年輕的攝政王如何在風雨凋零中扛起江山,小皇帝的這個角色隻是攝政王傳奇人生的一塊絆腳石,一根攪屎棍。


    賀定西和寧玦今天演的這一場,就是陸安平剛剛平定內亂班師回朝,被皇帝在眾臣麵前當眾折辱的一幕。


    “所以如果你隻表現出啟旻的猜忌多疑,喜怒無常,就會顯得這個人物形象單薄,缺乏動機。”


    暖黃的燈光下,賀定西細細和寧玦說著劇本的內容,那態度比自己揣摩人物的時候還認真。賀定西雖然沒有做什麽功課,但確實不妨礙他對人物的理解。


    賀定西的聲音很有磁性,娓娓道來的時候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沉溺其中:“啟旻對皇叔除了的猜忌,其實對他還有依賴,憧憬,甚至還有仰慕。你想啊,燕齊皇室人丁稀薄,叔侄倆說白了就是相依為命。皇叔總是說能保他永世長安,但啟旻手中的權利讓他不敢相信。”


    賀定西頓了頓,問寧玦:“現在你要動手鏟除這樣一個人,心裏會是什麽感受?”


    寧玦順著賀定西的思路道:“矛盾,不忍,舍不得,但又非做不可。”


    “對。”賀定西讚同地點了點頭:“這是一個很複雜的情緒,再加上啟旻是一個內斂的人,所以不大好把握,要從細微之處入手。”賀定西端起桌上冷了的水走向小吧台:“你好好體會一下,我們從頭再來走一遍。”


    賀定西帶杯子重新回到沙發前的時候,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寧玦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發現是一條最新來信,信息上寫著兩個字:“想你。”


    賀定西若無其事地在寧玦對麵坐下,拿起手機開始回複信息。寧玦收回視線,繼續眼觀鼻鼻觀心地研讀劇本。


    一時間空氣中隻有賀定西敲擊鍵盤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寧玦突然問道:“女朋友?”


    賀定西將手機放到一邊,沒有回答。


    “在一起多久了?”寧玦隨口問道,手指輕輕摩挲著紙頁:“你不是對可然姐癡心不悔嗎?”


    以寧玦的立場問這些話有些過界,賀定西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抬頭看了一眼寧玦。


    寧玦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兀自沉默了下來。


    兩人現在是合作夥伴,隨時也會成為對手,況且還有“情敵”這個隱藏身份。


    人與人交往最忌諱的就是交淺言深。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氣氛有些尷尬,寧玦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一邊說喜歡可然姐,一邊身邊又花花草草不斷,怪不得苦戀多年未果。”


    賀定西覺得寧玦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放下手機,決定和他敞開天窗說亮話。


    “我是喜歡可然沒錯,但我隻要她過得開心就好,並沒有強求她一定要和我怎麽樣,也不需要她給我什麽回應。”說著,賀定西看向寧玦:“我不能和她怎麽樣,還不能讓我和別人怎麽樣?你自己說說,是不是對我太苛刻了點?”


    寧玦笑了一聲,不以為意地說道:“強詞奪理,可然姐看不上你就看不上你吧,還把自己說得那麽偉大。”


    “再說,你的尾巴又幹淨到哪裏去。”寧玦的光輝事跡八卦緋聞,賀定西以前不清楚,近期可是特地去了解了一些。這位人氣偶像的桃色新聞可不比他少,光是劇組裏和他眉來眼去的就有好幾位。


    於是賀定西氣定神閑地說道:“不管怎麽樣,可然不會喜歡年紀比他小太多的小男孩。”


    賀定西眼下不好把話說得太死,因為他自己的年紀也比肖可然小上三四歲。


    寧玦翻過一頁劇本,一時口快把自己也給罵了進去:“那她更不可能喜歡身邊鶯鶯燕燕環繞的浪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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