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然,你還好嗎?”


    方怡然甫一睜眼就看到了滿目擔憂的黎慈,那些被封存的記憶與情感恢複,濃烈得幾欲讓她熱淚盈眶,而在她看著黎慈那一刻,終是落下了眼淚。


    黎慈還當方怡然接受不了那些於她而言太過濃烈的情感,心一下就慌了,連忙把人從醫療艙裏扶起來,往日清冷的麵容不複存在。


    “怎麽了?是哪裏難受了嗎?”


    興許她不應該答應方怡然這麽快讓她恢複記憶的,若是她出了什麽事情,自己就算是後悔都晚了。


    黎慈急得不行,還想連醫療組的員工過來。


    “沒有。”方怡然看著這樣擔心自己的黎慈,心早已軟成一灘水了,她依靠在黎慈的胸前,忽地很慶幸這麽多個世界跟自己在一起的人都是黎慈,而她們還擁有了這麽多的美好回憶。


    光是這麽一想,方怡然的心更柔軟了,她聽著黎慈還在詢問自己還有哪裏不舒服,手輕輕一拉,黎慈便順著她的力道低下頭,過分好看的眼眸對上方怡然的,她微微一愣,“怎麽了”三個字還沒有問出口,唇上便貼上了溫軟的唇。


    不過須臾,方怡然往後退了退了,黑眸晶晶亮地凝望著已然怔愣的黎慈。


    “傻了?”方怡然笑開了。


    黎慈回過神,看著這般的方怡然,眼角眉梢爬上了柔和的笑意,柔化了她的麵容,豔麗之色越發濃鬱。


    她沒有說話,方怡然也沒有,四目相對,均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清晰可辨的情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方怡然率先打破了這黏黏糊糊的氣氛。


    “能和我說說蕭滿鈺嗎?”


    上次黎慈說起蕭滿鈺隻是說了個大概,她更想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才會讓蕭滿鈺對自己,還有對黎慈痛下殺手。


    黎慈似乎是愣了一下,她並不是很想提起蕭滿鈺……啊不,應該是黎舒穎,可提問的是方怡然,加之黎舒穎三番五次的傷害她,她也有權利知道黎舒穎的事情。


    短短幾秒內,黎慈的心思轉了好幾個彎,再次對上方怡然那雙求知欲滿滿的黑眸,抬手揉亂了她的頭發。


    “黎舒穎,嗯,也就是你說的蕭滿鈺,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黎慈緩緩道出兩個人的關係,又以慢條斯理的語調說出兩個人的恩怨。


    黎慈的父親黎延銘是入贅黎家,娶了黎慈的母親黎蔚。結婚後,夫妻二人相敬如賓,在外界看來是一對完美的模範夫妻。在結婚後不久,黎蔚便懷了黎慈,在生產黎慈時黎蔚險些難產,此後更是難以孕育孩子,是以黎慈在出生後便被定為黎家的繼承人。


    在黎慈十五歲時,黎蔚因病去世,黎延銘隱瞞了多年的秘密也慢慢浮出了水麵。


    早在入贅黎家之前,黎延銘就有了一個初戀,就算是結婚之後也沒有跟初戀斷了關係,更是在黎蔚臨產之前,黎延銘的初戀也懷孕了,而他初戀生下的孩子則被取名為黎舒穎。


    在黎蔚死後,黎延銘覺得自己不能再委屈了自己的初戀,自己的孩子,是以他把黎舒穎帶回了黎家,企圖讓他的孩子也能得到同黎慈一樣的地位與風光。


    多年的養尊處優讓黎延銘忘卻了黎家的一切都屬於黎蔚的黎,而不是黎延銘的黎。黎延銘的行徑也讓黎慈的外公大為震怒,在同黎慈商議過後,他令黎延銘淨身出戶,失去了黎家的黎延銘便什麽也不是,沒有再捧著他,恭維他。


    黎延銘從天掉入泥潭,開始痛恨黎家的所作所為,更恨自己的大女兒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而黎舒穎也在黎延銘的耳濡目染下,怨恨黎家,怨恨黎慈搶走了屬於自己的一切。又在黎延銘意外死亡後,把黎延銘的死歸結在黎慈身上,屢屢與黎慈作對,妄圖把黎慈也拉下泥潭,讓她體會自己與父親的痛苦。


    聽到這,方怡然已然無言以對,不知該說黎延銘和黎舒穎什麽好,對黎慈更是滿滿的心疼。


    黎慈卻笑了笑,並不在意黎延銘的所作所為。


    打從懂事的開始,她就感覺到自己的父親並不愛自己,關心自己更像是例行公事一般,長此以往下來,她也不奢望能從黎延銘身上得到真切的父愛,是以黎延銘在做了這麽多對不起黎蔚,對不起黎家的事情後,她才能決絕地告訴外公讓他令黎延銘淨身出戶。


    思及此,黎慈摸了摸方怡然溫軟的臉頰,“想見見她嗎?”


    “誰?”問完,方怡然這才後知後覺,“黎舒穎嗎?”


    黎慈點了點頭。


    “不了,沒有什麽好見的。”她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之後更是沒了想要見黎舒穎的念頭。


    “那見見佳敏?”


    黎佳敏是她的堂妹,是黎延銘弟弟的孩子,不過黎延銘弟弟並不像黎延銘那般不識時務,一直都腳踏實地的做人,生的孩子也冰雪聰明,從小就愛粘在自己的身邊,所以黎慈同黎佳敏的關係很好,就算是同黎延銘斷絕了關係,兩人的姐妹情也絲毫不受影響。


    “是黎總監嗎?”


    “嗯,她是我的堂妹。”想了想,黎慈又補充道:“我們的事情,她和蘇月算是我們的見證人吧。”


    聽言,方怡然忽地明白了那天團建為什麽黎佳敏會那麽看著自己了,敢情她同蘇月什麽都知道!


    下午,黎慈果真帶著方怡然去見了黎佳敏和蘇月,黎佳敏這人就喜歡都逗人,一口一個嫂子的,直把方怡然叫得臉紅,初次見麵的陌生感也衝散了不少。


    ……


    恢複記憶後,方怡然和黎慈過得那可真是蜜裏調油,過後沒多久還被黎佳敏攛掇著兩個人幹脆同居得了。黎慈覺得可行,便把同居提上了日程,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兩個人關係更上一層樓。


    這一天周末,方怡然帶著黎慈去見了自己的好朋友廖馨雯。


    廖馨雯在知道方怡然脫單後也為她高興,即使知道對方是女性,她也祝福了二人,在她看來,愛情是無關性別的。可她並不知道方怡然的對象會是那天驚鴻一瞥的絕世大美人,是以在見到黎慈的那一瞬間,廖馨雯沒有骨氣的嫉妒了。


    何德何能!


    方怡然這小妮子何德何能啊!


    如果換她來也好啊!她可以的!她真的可以的!


    以上全是廖馨雯在見到黎慈後的內心戲。


    這股沒骨氣的嫉妒也很快消散,並開始對黎慈的顏值打call,為方怡然和黎慈的絕美愛情掉眼淚。


    這頓飯下來,廖馨雯儼然成為了兩個人愛情的忠實粉絲,並偷偷地在微信上詢問兩個人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如今時代進步,同性結婚已經不是什麽少見的事情了,是以廖馨雯才有此一問。


    方怡然卻被問倒了。


    結婚嗎?


    她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呢。


    這麽想著,方怡然偷偷看向正專注開車的黎慈,被敏銳的黎慈捕捉到目光之後,她輕聲問道:“怎麽了?”


    “沒,沒什麽。”方怡然忙不迭的搖頭,結婚什麽的,再說吧,到時候順其自然就好了。


    她在內心這麽安慰自己,可心的某一處卻空落了下來,讓她無所適從。


    黎慈安靜了片刻,就在方怡然以為她不會開口之時,隻聽她緩聲說道:“明天外公喊我會祖宅吃飯,你跟我一起去吧?”


    “誒?!”心跳突如其來地加快速度,方怡然猛地看向黎慈,以為自己聽岔了。


    “跟我回去見外公吧。”


    “見……見……見外公?!”


    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方怡然的預料,黎慈帶著她進了她的圈子,自己也帶著她進了自己的圈子,可見家長什麽的……她還沒有想過啊!!!


    尤其是見的還是黎慈的外公,要是……要是黎慈的外公不喜歡自己,不同意她們在一起怎麽辦?!


    這時,方怡然腦海裏已經腦補出了“這是五百萬,你拿著離開我外孫女”的狗血大戲。


    “嗯,見外公。”趁著紅燈,黎慈抽空看了方怡然一眼,隻見她嚇得臉都白了,她心疼之餘還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以示安慰,“別緊張,外公人很好的。”


    “可是……”方怡然咬唇。


    “別怕,外公很早就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誒?什麽時候?!”


    “唔,在你答應跟我交往後不久吧。”


    當時她與外公談了好久,外公經曆了母親一事,在對待感情一事上,也由得她自己開心了,隻不過外公對方怡然還挺好奇的,想知道她是怎麽把自己心高氣傲的外孫女拿下的。


    思及此,黎慈無奈地笑了笑,但是看方怡然嚇成這樣,她還是不說了,免得再嚇到她。


    方怡然聽言瞪大了眼睛,在一瞬間的慌亂過後,她冷靜了下來。


    原來黎慈的外公那麽早就知道了,而且他也沒有來找自己甩錢讓她離開,這是不是說明,黎慈外公並不反對她們在一起呢?


    這麽一想,方怡然更冷靜了。


    然而這冷靜隻維持到了第二天早上,中午去往黎家祖宅的時候,方怡然慌了,一路上都在問黎外公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的,鬧得一旁的黎慈哭笑不得,她也知道方怡然緊張,所以一直在柔聲安撫。


    不多時,黎家祖宅到了。


    方怡然看著這個古樸氣息滿滿的大宅子,內心並沒有因為這古宅外邊的古樸寧靜安慰到,反而更加緊張了。


    隨著黎慈進了古宅,前來領路的是古宅的管家王叔,看到黎慈回來了,眼神閃爍慈愛的光芒。


    “大小姐回來了,老爺近來一直在念叨你呢。”說話間,王叔注意到了一旁的方怡然,臉上的笑容越發慈祥,“這就是方小姐吧?老爺見到一定會高興的。”


    方怡然一聽臉都紅了,看來不止黎外公知道自己的事情,管家王叔也知道了。


    兩人談論間穿過鬱鬱蔥蔥的庭院,來到了客廳,在看到早已等候多時的黎外公時,方怡然再次不爭氣地緊張了。


    黎外公年過七十,加之保養得體,精神矍鑠,說是五六十歲也不為過。


    更讓方怡然意外的是,黎外公在二人麵前全然沒有上位者的威嚴,反而是像尋常的老人一樣,細心地詢問著二人的事情。


    在黎外公刻意的引導下,方怡然果真不緊張了,待黎外公也親切了起來。


    黎外公見到方怡然後也歡喜得不行,他並不在意方怡然的家世和性別,隻要是黎慈喜歡的,他就滿意了,更不希望黎慈重蹈覆轍,同她母親一樣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想到自己的獨女黎蔚,黎外公眼眸閃過一絲沉痛,但在看到黎慈與方怡然相處得親密之時,沉痛快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午飯吃得其樂融融,黎外公散步消食完後便去睡了午覺,而黎慈也帶著方怡然去了古宅旁的黎家祠堂,在那裏有著她母親的靈位。


    兩人一同見了黎蔚的靈位,聽著黎慈不同以往的在黎蔚靈位前絮絮地說著自己的事情,方怡然隻覺得先前空落的心瞬間填滿,還多了幾分心酸。


    在黎慈準備離去之前,方怡然讓她在門口等著自己,她一個人站在黎蔚的靈位前,聲音輕輕的,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


    “黎阿姨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黎慈的。”


    “往後餘生,我都會陪伴在黎慈身邊的。”


    說完,方怡然轉身離去。


    祠堂門口,黎慈安靜地站著,聽到輕輕的腳步聲,抬頭看去,望入方怡然那雙尤帶淚光的黑眸,她的心微微一滯。


    微風吹拂,蔥鬱的樹木輕輕晃動。


    方怡然緩步走到黎慈身邊,伸手擁抱她纖細的腰身。


    “黎慈,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


    黎慈低頭,對上那雙盛滿了愛意的黑眸,輕輕笑了。


    “現在我知道了。”


    她低下頭,一句“我也愛你”消弭於兩人的唇齒之間。


    這時,清風徐徐,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於兩人身上,留下淺金色的光斑。


    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她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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