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毓罕見的出現在了朝堂上,令群臣心警惕,心思索著究竟發生了何事。


    然而不等他們想出個什麽所以然來,楚毓便將錦衣衛搜集來的各種罪證發放了下去,大到貪贓枉法,小到偷奸耍滑,各種類型的罪行應有盡有,看得不少人當即跪了下來!


    “愛卿們緊張什麽?”楚毓淡淡道,“這麽點小事,哪裏用的我緊張啊?朕不是不管事了嗎,太子年輕經事少,隨便就能糊弄過去,怕什麽呀,多大點事兒?”


    嘲諷的語氣聽得人心頭發涼!


    一些榜上有名的人當即跪拜道:“求……陛下恕罪!”


    楚毓不解道:“怎麽著,怎麽著又要恕罪了?有何罪啊?底下人做得不好,你們有什麽罪啊,你們可是一個個都把自己的任務做得好好的。”


    再嚴密的任務鏈,時間久了也有人找漏洞製造漏洞,就為了鑽空子。


    若非這回心血來潮查了這麽一回,他都還不知道,這些人已經囂張到這種份兒上了。


    楚毓問站在一旁的楚晏:“太子你來,你說,這些人當如何處置?”


    楚晏看了自個兒麵無表情的老爹一眼,當即認真道:“回父皇,按律處置便可。”畢竟這玩意兒又不是擺設。


    一點新意也沒有,不過楚毓也沒說什麽,畢竟這方法最為便捷。


    “那就你去辦吧。”楚毓平靜道。


    從楚毓開始,就很少有人被抄家滅族,雖然這似乎看起來仁慈許多,可還是有不少人以為,這個楚毓覺得若是人都滅族了,那發放《遺罪》的對象都沒有,那多不好。


    楚毓不管他們如何想,隻是,既然在這朝堂之上,那就得守他的規矩。


    若是誰犯了錯,那就自個兒接受懲罰。


    楚毓又不是有虐待癖,想把他們如何如何,要是他們乖覺,就什麽事兒都沒有,然而……又哪有那麽簡單呢。


    楚晏處理好這一切,回來見楚毓,苦著臉道:“父皇,您這回鬧的動靜可大了。”


    “這就算大了?”隻怕你還沒見過什麽大的,“如何?”


    “已經按父皇您說的去做了。”楚晏道。


    “可是父皇為何會在今日來這麽一出?”楚晏想到方才許多人圍著他恭維討好,甚至連最鐵齒的言官也卑躬屈膝的模樣,心留忍不住感歎。


    果然,他父皇做的才是最好的,看看那些人乖乖的模樣,連他都忍不住心動,想讓他爹將這等秘訣交給他。


    “沒什麽,最後一次。”算是他退休之前最後幫他一回,以後就看他自己如何做了。


    楚晏沒聽明白,因而心也不甚在意,繼續圍在楚毓身邊撒嬌討好起來。


    雖然楚毓一臉嫌棄,可看他沒將人推開,便知道他其實還挺受用的。


    看著像隻二哈的兒子,楚毓嘴角抽了抽,也隻慶幸這小子學禮儀學得還不錯,至少在外麵還能端著,也就是私下裏才會這樣,否則,隻怕再不合適,他也得讓大兒子做太子了。


    不過他仔細想了想,若是大兒子做太子,說不定對方還能做出來離家出走這種事,想想也就算了。


    楚毓午睡後,楚晏便回了朝陽宮,即便做了太子,他也沒搬去東宮,雖然那邊其實早就收拾好了,隨時都能入住,但是楚晏非說那邊冷清又無聊得很,不如這裏熱鬧,有事還能一起商量。


    實際上……


    就是打牌一缺,在那邊根本找不到人而已。


    他摸出一副玉石麻將,招呼幾個兄弟上桌。


    “二哥,我也要玩兒!”楚如雪喊道。


    “女孩子家家的,玩兒什麽牌,你母妃知道了又得說你。”楚晏拒絕。


    “不告訴她就行了啊!”楚如雪道,說完,她就要擠開她哥,試圖上位。


    弟後者卻絲毫不讓,氣得楚如雪道:“你要是不讓,我就把你的牌全說出來!”


    楚晨怒視著她:“卑鄙!”


    無奈之下,楚晨被迫讓出半張凳子,兄妹倆擠一個位置。


    “你們兩個人,兩個腦子,不公平。”楚韞正了正時不時就要歪的假發。


    “聽見了嗎?那就你們倆輸了翻倍,贏了不算。”楚景道。


    “憑什麽輸了就翻倍,贏了卻不翻啊?”楚晨不服。


    “哦,就憑牌是我的,解釋權歸我所有。”他冷酷無情道。


    “不是二哥的嗎?”楚晨瞪大眼睛。


    楚晏不好意思地輕咳了兩聲,才解釋道:“我之前和大哥打賭,把這牌輸過去了……”


    眾人:“……”


    為什麽你要這麽想不開?竟然和大哥打賭?


    也不知道這二哥怎麽回事,明知道大哥打賭從未輸過,卻還是屢敗屢戰,屢戰屢敗,鍥而不舍的精神令人十分歎服。


    “如果你能贏回去,我也不介意還給你。”楚景淡淡道。


    “你說真的?”楚晏雙眼一亮。


    “自然。”


    “那咱們賭什麽?”楚晏連忙問。


    楚景思索片刻,眼劃過一道精光,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就賭……你何時轉正吧。”


    楚晏一頭霧水:“???”


    “什麽轉正?”


    楚景解釋道:“假如太子就是你的試煉時期,那麽等你成功上位,就算轉正了。”


    上位?


    上什麽位?


    楚晏皺著眉,其他人卻紛紛停下了裏的動作,不約而同地看向楚景。


    “大哥,你在說什麽呢……”


    這等話豈是隨口就能說的?


    雖說他們也親近楚毓,可越是親近,便越是珍重且尊重,自然不會輕易揣測他。


    且事關楚毓性命,他們做子女小輩的又如何能胡言亂語些什麽?


    楚晏想了半晌,才一拍腦袋道:“哥你是不是賭父皇能活到多久?那這得等到哪百年才能出結果?換一個換一個。”


    被幾人的目光包圍著的楚景:“……”


    他額角青筋跳了跳,唇角微抽,“你們……為什麽能蠢到這種地步!”


    “大哥,禁止人身攻擊。”楚如雪鼓著臉道。


    “我說事實而已,哪裏算是人身攻擊?”楚景斜睨了她一眼,後者非但不退縮,還衝著他揚了揚腦袋。


    楚景按了按眉心,“你們真就沒察覺到一點兒不對嗎?這段時間,父皇將什麽都放給小晏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幾人沉默了,半晌,楚晏才頂著一張傻白甜的臉,小聲說了句:“……難道不是因為父皇懶嗎?”


    幾人:“……”


    楚景對著他總結了一句,“我覺得,選你做太子,可能是父皇做的最大的錯誤決定。”


    其他人也紛紛讚同地點頭。


    楚晏:“……”


    不帶這樣的啊……


    說好的不人身攻擊呢?


    這得算是人身攻擊了吧?得算了吧?


    看出他所想的楚景笑著看他道:“就是人身攻擊了又如何?你能怎樣?”


    楚晏:“……”不……不能怎樣。


    欸不是,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你是哥哥又怎麽樣。


    最終,楚晏也沒從楚景口套出什麽話來,其他幾人見他竟能蠢到如此地步,也一點提醒他的心情都沒有,全都是看好戲的心態,紛紛私下準備好了瓜子糕點打算圍觀。


    楚晏一頭霧水地去了楚毓的宮,有楚毓發話,他想什麽時候來都行。


    這時的楚毓早就醒了,正在院子裏看書。


    楚晏看了看,那是一本寫地誌的書。


    地誌……


    又是地誌?


    楚晏皺著眉,這時才想起來,似乎最近經常看到他爹看這些書,這是對外麵感興嗎?


    想想還真有可能。


    畢竟據說他爹從前可是想做個逍遙王爺來著,後來趕鴨子上架才成了皇帝。


    如今有了他,再……


    嗯?


    嗯嗯嗯?


    一道精光從腦子裏劃過,似乎留下了什麽東西,令他微微一怔。


    剛剛玩牌時其他幾人的反應,他哥的話,以及他爹最近的行為,全都在腦子裏走馬燈一般走過了一遍。


    他微微睜大眼看著楚毓。


    “又怎麽了?有什麽事?”楚毓看了他一眼,揉了揉額角,問道。


    又……


    這才多久就說了又?


    可見對方心裏的不耐煩程度,還有那臉上略有些難受的表情。


    他當即跪坐在地,整個人趴在楚晏大腿上,為自己心裏的猜測驚心!


    他爹……不是得了什麽絕症了吧?


    所以想在人生的最後時刻做自己曾經想做卻沒能做的事?


    難怪……難怪最近父皇總是讓他去做事,還要求挺高,好在他也做習慣了,就是比平日裏累點兒,其他也還好。


    要是父皇沒多少時間了,迫切想看到成長成一個合格的皇帝,那這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他心一時悲痛湧上心頭,酸澀的感覺從心尖上蔓延開來,順著血液流便四肢百骸!


    雙眼逐漸發紅,鼻尖逐漸變紅發酸。


    他委屈又心疼地抱著楚毓的腰,力度還不輕。


    楚毓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親密給弄得渾身發麻,從牙酸的麻變成起雞皮疙瘩的麻。


    “起來!有事好好說事!你就是死了心上人,這會兒也別在我跟前哭喪。”楚毓被他搞得渾身都有點不自在,直到楚晏委委屈屈地收回了才算好。


    “父皇,兒臣哪兒來的心上人?”楚晏道。


    “沒心上人也沒死你哭喪做什麽?”楚毓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看了看自己身上,還好還好,沒有鼻涕,否則他今兒非得揍這小子一頓不可。


    “我……”楚晏想到他爹可能命不久矣這件事,心裏就忍不住哀痛,眼淚順著臉頰就滑落了下來。


    下一刻,便隻見楚晏低聲哽咽著哭了起來:“父皇……咱們別走了,有病咱們就治,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兒臣也給您找來,您還年輕,老天爺不會那麽殘忍的……不就是絕症嗎,今後就不是了,肯定能治好的……”


    正哭得起勁的楚晏隻聽見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在自個兒耳邊響起:“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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