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儀的葬禮舉辦得比較低調,身份如此。


    包括謝奕這個為她舉辦葬禮的人。


    直到對方入土那天,他都在想那一日秦方儀的狀態,然而最終一無所獲。


    謝嘉雲也好似湊熱鬧一般站在了謝奕身邊,輕笑著說:“弟,你可真無情,好歹是你給你生了個兒子的女人,你卻裝一下都奉欠。”


    “那你,又有什麽資格說我呢?”謝奕笑了,“一個連喜歡你為了你付出了一切的男人說殺就殺,又能比我好到哪兒去?”


    謝嘉雲不為所動,隻是淡淡笑著。


    “那看來咱們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想必父親在天也有靈了。”


    謝奕輕哼一聲,還等著她會在盛京鬧出什麽亂子來,然而他等到對方離開那天,都沒能等到。


    豈止是謝奕,就連楚毓也沒摸清頭腦。


    看著像是西涼突如其來示好的一次出使,在欣賞完盛京的繁盛之後,便又轉身回了自己國家。


    然而楚毓卻不覺得事情有這麽簡單。


    他一直有重點監視謝嘉雲,看看對方有沒有和誰秘密接觸,然而……沒有,想知道對方是不是有對誰動腳,然而依然沒有。


    等到她離開後的一個月,都十分風平浪靜。


    風浪是從一個月後開始的。


    而那時,謝嘉雲一眾人已經回了西涼。


    並且和楚毓所想的用瞳術蠱惑人心不同。


    十名品以上的官員聯名上奏,書寫謝奕的罪責!


    其有很多年前的草菅人命、枉顧人倫,也有這些年的無視尊卑、欺君罔上。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致命的是一條通敵叛國!


    他們不知道從哪裏得來了謝奕與北陵多年來的書信,信上的內容顯示,謝奕一直在跟北陵通楚國的消息,甚至還對楚國上至皇帝下到百姓,都有諸多不滿和不屑。


    信上的他並不對北陵推崇備至,透露出來的感覺不過是他不滿如今平靜的生活,想要將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熱鬧有些。


    看似有病,可是真正了解謝奕的人才會知道,這種有病的情況是真的有可能的,並且這有可能或許才是他真正的模樣。


    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相,因此誰也不敢幫他說話。


    倒是一直和謝奕來往不多的裴瑾瑜,卻上前為他說話。


    “陛下,書信可以捏造,字跡可以模仿,此話不可信,謝相並非那樣的人。”裴瑾瑜知道,謝奕或許會那樣想,但在改了目標後,他就對搞風搞雨沒那麽大的興了。


    可上奏的人卻不樂意了,冷笑著道:“據臣所知,裴尚書與謝奕的關係並不深,又是如何能知道對方究竟是何等人的呢?”


    “此話甚是,謝奕一直不屑於與任何人來往,為的是否就是因為他身負秘密,不願暴露?”又有一人道。


    此後幾人說話,都是聯名上奏之人。


    他們大多是謝奕得罪過的人,有的被謝奕坑過家產,有的被謝奕害過家族子嗣,有的連謝奕都不太記得是有過什麽過節。


    可是毫無疑問,這些都是謝奕曾經得罪過的仇人,而如今,他們齊齊站在這兒,對著他討債來了!


    楚毓看著裏那些明顯就是謝奕字跡的書信,心裏在考慮直接順著這些話把謝奕這個麻煩解決掉的可能性。


    然而……不能。


    謝奕仇人不少,可與之結恩的卻更多。


    他書院的無數學生、朝廷的不少年輕官員還是他的弟子。


    更有讀過他所寫書的天下人,對他有好感甚至將他當做半師崇敬的讀書人。


    這些,都是謝奕的擁護著。


    何況,謝奕做官這些年,也頒布過不少利國利民的舉措,在民間的聲望不低,更因為不娶妻不結黨營私而頗有無數清名。


    若是想單單幾句讒言就想讓他身敗名裂,入獄殺頭。


    那是笑話。


    看來,他注定要為謝奕收拾這個爛攤子。


    楚毓都氣笑了,好一個謝嘉雲,將他都算計了進去。


    他一方麵傳令對西涼不用留情,見到一個奸細就殺一個,一方麵讓邊境加強戒備。


    因為他知道,當楚國亂起來的時候,就是西涼動的最佳時。


    若非他真的不想主動出,隻怕也忍不了對方這麽久,早就讓人抓了西涼使團了。


    “此事需要更多的證據,陳尚書,這件事就交給你去查,朕給你五天期限,若是找不到證據,那就按證據不足來辦。”楚毓點了刑部尚書的名,說的話輕飄飄的。


    按證據不足來辦?證據不足是怎麽辦的?當然是按無罪來論處啊!


    眾人心一驚!


    暗道表麵看不出來,原來謝奕在楚毓心裏已經那麽重了嗎?!


    那他們的這次聯名上奏能成功嗎?!


    為了確保自己的成功,幾人開始不遺餘力地搜尋證據。


    “敢問陛下,臣意欲搜查謝相府,不知可行否?”刑部尚書道。


    楚毓淡淡道:“可,另,搜查期間,謝卿就住宮裏吧。”


    這是讓他連回家都省了,免得提前布置嗎?


    謝奕麵色十分不好,倒是並非因為楚毓對他的阻攔,而是他隻要一想到有人會搜查他的住處就心情很不好。


    然而,隻要想洗脫罪名,這是必然的經過,哪怕他有潔癖也不得不忍耐。


    楚毓表情看起來還行,並沒有驚怒,可等到下朝,謝奕跟著他來到了禦書房,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看看你惹來的好事!”他將那些人送上來的證據全都丟到了謝奕腳邊。


    “不過跳梁小醜罷了,陛下何必如此生氣。”謝奕心情也不好,可在楚毓更糟糕的時候,他就必須壓抑住自己的情緒。


    “跳梁小醜?那敢問堂堂謝相如今被一群跳梁小醜給打了這麽個猝不及防,是何感想?”楚毓冷笑道。


    謝奕翻看著這些假造的書信,越看眉心越緊,根本沒空搭理楚毓的發怒和嘲諷。


    “看出什麽問題來了?”楚毓淡淡問道。


    “很像……”謝奕悠悠道,“很像我的風格,無論是內容還是書寫,甚至是起落款,折紙方式,全都和我平常的習慣一模一樣!”


    他忽然笑了,當然,卻是陰沉的冷笑。


    好……


    很好!


    若是在此之前他還是猜測,那如今已經確定了。


    他的府出現了奸細,並且將他的書信流露了出去,否則無法解釋這些證據的由來。


    哪怕謝嘉雲從前知道他的跡,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跡早就變得更成熟了,並且她也不可能確定他如今有沒有轉換跡。


    並且,這些偽造的書信上的字跡還有因為年份而來的轉變,這不可能是一蹴而就就知道的。


    極有可能,這個奸細在近幾年都在和她聯係,並且一直將他的書信習慣和字跡都透露給對方。


    否則無法解釋如今的情況。


    “秦、方、儀!”幾乎是確定的,這個名字就從他喉嚨裏吐了出來。


    他被氣笑了!


    秦方儀死時他感覺到的不對勁也終於有了解釋。


    然而聽完他所說的話後,楚毓卻更頭疼了,這說明對方是有備而來,並且,這麽長的時間,對方不可能打沒把握的仗。


    這還以為著,謝家極有可能有謝嘉雲特意製作的所謂“證據”,若那玩意兒真的被找到了,那才是真正後患無窮!


    “快想!有沒有頭緒?!”楚毓想到刑部尚書很快就要搜查謝家,若是在此之前不把東西找出來,謝奕就真的要下牢裏走一遭了,且還不清楚到底能不能出來。


    謝家的所有地方都在謝奕腦子裏走馬觀花地過的一遍,片刻後,他才終於道:“秦方儀房間,床頂!”


    楚毓當即派了暗衛前去,吩咐對方勢必要將那東西趕在搜查的人找到之前給拿回來。


    暗衛的速度很快,可刑部尚書所帶的搜查的人卻先走一步,等到暗衛道謝家的時候,對方已經開始搜查了。


    “大人,咱們該先從哪裏搜起?”下問。


    “先從主院和書房一類查起。”刑部尚書道。


    “是!”


    因為帶著聖旨,沒人敢阻攔。


    然而,當一隊人來到藏書樓表示要搜查時,一直默不作聲的管家卻堅決地站在了藏書樓門口,表示:“謝氏祖訓,藏書樓非謝氏人不可進!勞煩諸位官爺移駕。”


    一群人不滿道:“咱們可是奉了聖旨來的,你一個小小的仆人,難道還膽敢違抗聖旨不成?!”


    “小人自是不敢,可天下人皆知,謝氏藏書樓,是謝氏傳承,無人可動,這是千百年來的規矩!”他一聲令下,便有一群白衣人出現在了藏書樓外,和來搜查的官員形成了對峙之勢。


    哪怕世家式微,哪怕謝奕不在乎謝家未來,可隻要謝家還在一天,它就還是世家,也還擁有著自己的護衛。


    而這些家養護衛,能力卻不比朝廷的官兵差。


    搜查之人瞪大了眼,怒道:“你們這是大不韙!是抗旨!”


    “那就請諸位先去請示陛下,讓陛下下一道搜查藏書樓的聖旨來。否則,今日這門,不可開!”他語氣平淡,卻滿含堅定,哪怕一個仆人,也帶著世家不可侵犯的氣勢。


    雙方僵持,搜查之人有些下不來台,這時,刑部尚書被人請來了,麵對這樣的情況,他也頭疼,本想打壓一下一個下人的氣焰,不過他隨之忽然想到了今日朝堂上楚毓對於謝奕的維護。


    挑了挑眉,便笑著道:“誤會,想必陛下也願意給謝家這樣一個麵子,那咱們就不搜這兒了。”


    “多謝大人體諒。”


    “大人……”


    “閉嘴!給本官搜別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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