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裕自己也沒打算真來這裏教書,卻也來湊熱鬧,他卻不敢相信楚毓也會來湊熱鬧。


    王裕一時連自己來這兒的目的都給拋到了腦後,他快步跟了上去,想去看看楚毓去了哪裏。


    他本以為楚毓會去裏麵找謝奕,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對方還真是來考試的,眼睜睜看著楚毓進了算數課的考試房間,他整個人都有點懵逼。


    隨後他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陛下為什麽會去算數課?不應該去書畫詩那裏嗎?


    這可就為難楚毓了,他雖說把原主的各種作品看了不少,可那是人家寫的,讓他寫的話,隻怕連原主一半水平都達不到,破綻太大了。


    所以他幹脆去算數課湊湊熱鬧。


    他當然不是真想考試教書,而是想看看謝奕所辦的這個書院教學水平大概是個什麽標準,且想看看他所定的考試內容。


    試卷自然不是謝奕親自發,或許是科類不同,以往的楚毓專注於書畫詩,這個考場的人也並不認得楚毓,有人覺得眼熟,可他們也有自己的任務,自然不可能認真去想一個陌生人是什麽身份。


    楚毓還真就在角落裏安靜了下來,等到試卷發了下來,他看了看內容,都不算太難,大概就是高數學的水平,對楚毓來說很簡單,唯一比較麻煩一點是需要將他以前的計算過程以字的形式敘述出來,他做的不太熟練,但當他做完所有題目時,其他人也就才寫到一半。


    他就坐在座位上看了看周圍人,一直坐到時間用完,交了卷,這才離開。


    ***


    謝奕正在翻看今日來這裏的人的名單,就看見被他請來批改試卷的林大學士麵露喜色地走了進來。


    “子俊快來看看,我今日發現一個好苗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竟有此天賦!”


    他們出題自然不是剛好按照那個標準來的,而是會把難度設置得高一點,這樣才能更好地檢測眾人的水平。


    按他的想法,算數科的題目,隻要能答對一半就算合格,答對分之二則是水平不錯。


    可他今日看到了什麽?


    有人全都答對了!


    全部!


    答對了!


    這消息,若是被那些個喜愛算數的人知道了,必定能拚著麵皮不要上來搶人。


    他都想好了,這個人一定得留在這書院裏,讓他們搶不到!


    哈哈哈哈哈……


    然而看完他給的試卷後的謝奕則是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他將試卷重新擺在林學士麵前,在姓名處點了點,示意對方看,“林大學士,你這眼睛,是不是該修一修了?好好看看,這裏寫著什麽?”


    林學士低頭看了看,毫不在意道:“這有什麽?楚、明、淵……?”


    最後一個字音生生轉了不知道多陡峭的彎。


    雖然如今沒人再敢對著聖人直呼其名,可他們都知道,這位新帝,姓楚名毓,字明淵。


    林學士心痛地捂著自己的心口,正在為他剛剛得到又失去的人才而心痛。


    “你說那位不好好待在宮,跑來這兒湊什麽熱鬧?”浪費他感情,頓了頓又道,“你說那位現在走了沒?咱們要不要去迎接?”


    謝奕是不知道楚毓的目的是什麽,可他大概有些相信,那人去年所說的“夢話”,或許真的……不是夢話。


    否則要如何解釋,從前對算數並不精通的人,一夜之間突然就成算學大師?


    “既然他沒有主動暴露的意思,那應該就是想微服私訪,咱們就當不知道就行了。”謝奕道。


    林學士想了想也是,便不管了,隻是拿著楚毓寫的那張答卷,眼滿是可惜。


    明明可以靠才華吃飯,卻偏偏要靠身份,連他都忍不住惋惜。


    “那位若是不坐那個位置就好了。”話音未落,他心陡然一驚!他怎麽就忽然把心所想給說出來了!?若是有人拿這個做章,他隻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這裏隻有謝奕,謝奕不像是會這樣做的人,這讓他稍稍放心了些。


    “可他其實坐那個位置,也做的不錯,不是嗎?”這是謝奕不得不承認的點。


    或許市井說得對,他合該是真龍天子,因此才有那般奇遇。


    可是……那人做的越好,他心的野心便越盛怎麽辦。


    謝奕輕笑了笑,眼滿是被激起的鬥誌。


    其實,論能力和名聲地位,謝奕如今也不差了,至少,再無人拿他與他的同輩相比,因為已經沒人能比得過他了。


    朝許多人看他不順眼,卻又畏懼他,畢竟這可是個連自己家都能敗得不眨眼的人。


    他們一麵忌憚謝奕,同情謝相,同時卻也嫉妒謝相,竟然能生出這樣能力出眾的兒子。


    隻有每每想起謝相和謝家的遭遇,這種嫉妒才會消退。


    可見養蠱也不是那麽好養的,得隨時防備著會被反噬。


    ***


    楚毓並沒有逗留太久,他怕節外生枝,轉了一圈,看著書院各方麵辦得似乎都有條不紊,便也離開了。


    “陛下就不擔心謝奕借此暗培養自己的勢力,收攏人心?”荊管彤忍不住問。


    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畢竟書院是謝奕開的,運營錢財也是他出的,教師是他選的,學生也是他做主收的,他甚至還貢獻了謝家半數藏書。


    方方麵麵,足以將他的地位抬到很高,用不了兩年,別人見到他,絕對會恭敬地稱呼他一句謝先生。


    他甚至還未娶妻成婚,年紀輕輕,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從他的書院裏出來的學生人才,今後入了朝堂,哪怕他沒有站隊,至少也會看顧謝奕幾分。


    “放心吧,隻要有人看出書院的好處,就不可能任由謝奕一家獨大,這世上不可能隻有謝奕一家書院。”楚毓道。


    隨後他又笑了笑,“況且,你也太小看他了,他既要走流芳千古、萬人傳頌之路,就不可能結黨營私,隻有孑然一身,才能體現他一切皆乃為國為民的正氣。”


    無論這正氣是真是假。


    聞言,荊管彤也就不再說了。


    很快,荊管彤就明白楚毓為什麽會說這些話了,因為他也準備在教學插一腳。


    “朕,欲開設太學,招攬各家人才,不知諸位愛卿有何想法?”


    早朝上,楚毓突然說道。


    大臣們沒半點準備,有人當即就問:“不知陛下所言的‘太學’是指?”


    所謂國子監,其實就官方教育培訓構,國家最高學府。


    楚毓當初在頒布科舉製時,也給了朝廷官員、世家勳貴們一個恩典,那就是他們的子孫就算不考科舉,也能走恩蔭的路子,直接入朝為官。


    當然,這種進來的人的官職就不可能是什麽重要職位了,但晉升之路不會斷,隻要有能力,也有會走到高位。


    並且,能有這個會的,隻能是家嫡子嫡孫,庶出之流沒有這個恩典,他們隻能通過科舉出仕。


    而楚毓把太學的具體作用講了之後,群臣們便明白,這是楚毓給他們的承諾要兌現了!


    雖說太學也會招收其他學生,不過他們也明白,僅僅是他們家的嫡出子孫,人數上,就撐不起一個偌大的太學構。


    且其他學生是需要考試才能進去的,而他們的子孫不需要考試就能直接進,讀幾年書出來就能直接做官,這樣不用如何努力付出就能得到以往很是辛苦才能得到的回報,讓他們如何不高興?


    “陛下聖明!吾皇萬歲!”


    楚毓看著下麵一個個喜不自勝的人,緩緩笑了。


    “眾卿平身。”


    王裕聽說後,隱隱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卻又想不明白,明明確實是好事不是嗎?


    他回去後沒有回王家,而是直接去了公主府。


    王則虞的假期還沒過完,最近都在家裏沒去上班。


    待聽完王裕的話後,王則虞沉默了良久。


    最終隻悠悠歎了口氣。


    不知為何,王裕從這口氣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奈與……悲哀。


    他感覺錯了吧?大哥怎麽會有這種情緒?


    “博,若是有會,你還是辭官吧,教書也挺好的,我看你上次在驚鷺書院的考試結果也挺不錯的。”王則虞忽然對王裕道。


    他是真的為了王裕好,因為朝廷這渾水,太不好蹚了。


    王裕卻覺得王則虞這是在拐著彎說他傻,不懂政務和人心。


    他皺著眉道:“大哥,你這是什麽話,我乃我父親唯一的兒子,若是我走了,王家由何人接?”


    他並非貪戀權勢,而是認為這本就是他的責任,所以他需要承擔。


    這是標準的世家子,他們自小受家族教育,以家族為己任,自律嚴苛,努力學習,提高自身的學識和能力,進入朝堂為國為民為家族效力。


    如今而言,這樣的世家子每家都有不少。


    而等再過一兩代,這樣的世家子估計就會所剩無幾了。


    陛下這一招看似恩典,實則摻雜著慢性毒/藥的蜜糖。


    給世家勳貴們恩典,讓他們的嫡出子孫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的大好前程,這樣下去,還有多少人會努力?


    而那些隻能自己努力才有未來的庶出子孫們,卻會為了抓住科舉這個會而加倍努力。


    嫡庶之爭,後宅之亂,哪一個都在拖世家勳貴們的後腿。


    繼承家業的嫡出子孫越來越平庸無能,而庶出卻會拚命努力,雙方又生來便利益對立,最終導致的結果,要麽亂了嫡庶尊卑,要麽家族漸漸沉寂,成長起來的庶出也會因為隔閡而不與他們同一條心。


    根本不需要出多少力,世家勳貴之流,就能被腐蝕瓦解。


    日後他們依然存在,卻遠遠比不上如今的地位。


    當然,不乏有聰明人看出其端倪,可這樣的人又有多少?


    聽完之後,王裕渾身冷汗!


    “陛下真是……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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