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罪!”


    “蘭陵蕭氏有罪——”


    清亮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頓時將在場所有人給震住了。


    他們眼睜睜看著正在殿上跪下請罪之人。


    此時他那身改良的官服依舊風騷無比,那副惑人的容貌依舊豔若桃李,卻再無人敢輕視,無人敢鄙夷。


    他們紛紛一頭霧水地看著這位新上任的蕭相,聽著他口口聲聲稱蘭陵蕭氏有罪。


    蘭陵蕭氏!


    不是蕭家。


    若是蕭家,還能說是蕭家嫡支,可他說的是整個蘭陵蕭氏!


    這位新上任的蕭相,第一次上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皇帝自首陳罪!


    如今百官們聽到這個“罪”字就牙疼,這個人難道就不知道有罪是會被記入《千古遺罪》,且世代流傳的嗎?!


    可殿上的楚毓,卻並不意外,隻稍稍挑眉,隨後問道:“蘭陵蕭氏,自太/祖時期便追隨我大楚,相助良多,何罪之有?”


    蕭逸從廣袖掏出一本看著便很厚的奏折,王伴伴被示意去講它取了上來,遞到了楚毓。


    而隨著楚毓的奏折被打開,蕭逸的聲音也繼續響了起來。


    “逐鹿時期,設計太/祖,強行施恩,其罪一也!”


    “開國時期,陷害忠良,侵吞利益,其罪二也!”


    “輔政時期,以權謀私,與民爭利,其罪也!”


    “而今時期,牝雞司晨,欺君罔上,其罪四也!”


    整個大殿之上,隻有蕭逸一個人的聲音,其餘人都隻敢瞪著這個瘋子!


    蕭逸所說的罪名,除了最後一個,他們哪個沒有做過?


    蕭逸如今將它們擺到明麵上來,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皇帝的意思?


    蕭逸如今身為大世家家主,為何要有此行為?自斷後路,究竟是何目的?


    這些他們通通都不知道,也通通都想知道。


    然而,如今隻是蕭逸一人的表演時間。


    “今,承蒙聖上隆恩,冊封逸登相位。然,臣惶恐。先朝年間,蕭氏因亡太子而敗落,而後借太/祖之勢起複。卻枉負皇恩,愧於百姓,臣愧矣!”


    “臣是夜輾轉反側,亦不得心安,徹夜未眠,執陳罪,今特呈請罪書,但求立足於天地,無愧於自心,請聖上與天下百姓誠鑒!”


    蕭逸跪得端端正正,從他那臉上,群臣沒有看到半分愧疚。


    所以他們懵了,你是怎麽頂著這副表情說出你很對皇帝很愧疚,對百姓很愧疚這種話來的?!


    到底是他們眼睛瞎了,還是蕭逸的表情匱乏得隻剩下這一種了?!


    所以……皇帝應該沒那麽眼瞎吧?


    然而令他們失望了,楚毓還真就跟沒看見蕭逸什麽模樣似得。


    他“咬牙切齒”,“怒火燒”道:“好啊,原來蕭氏就是這樣對待大楚對待大楚百姓的嗎?你們可還記得太/祖在天有靈?在盯著你們?!”


    群臣:“……”


    不、陛下,您睜大眼看看,蕭逸那個家夥一臉無聊的樣子,像是在愧疚嗎?像是在請罪嗎?


    不,這些話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們也全都看出來了,今天這場麵,就是皇帝和蕭逸早就勾搭好了的!


    雖暫且不知目的為何,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的心慌亂不已,心緒不寧。


    謝奕往蕭逸那兒看了一眼,想到蕭家近日來的各種事,心已經有了八/九分把握。


    群臣已經開始陰謀論了,難不成先前的蕭相被撤,也是蕭逸和皇帝的?


    這兩人是怎麽勾搭到一起的?他們究竟要做什麽?


    “臣知罪,深感蘭陵蕭氏德不配位,甘心徹底放棄相位,遠離朝堂!”


    “臣知罪,願以蕭家全部家產盡數上繳充公,以示賠罪之情!”


    這兩句話一出來,就把殿上群臣們給震懵了!


    等等!


    他們剛剛聽到了什麽?


    讓出相位?!上繳家產?!


    蕭逸這不是在害蘭陵蕭氏,而是在徹底毀了蘭陵蕭氏啊!


    就算他所說的不過是蕭家的家產,可誰不知道,蘭陵蕭氏的大部分東西,都在蕭家嫡係?!如今蕭逸把這些東西全交了,那豈不是把蘭陵蕭氏給讓出去大半?!


    那些旁支庶支根本沒多少東西能看的,他們尋常能做的,也不過是接著嫡係的名頭作威作福,而如今嫡係什麽也沒了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嫡係沒了,那他們也就沒了。


    整個蘭陵蕭氏,將成為一個隻剩下名字的空殼。


    而得到一個大世家大部分東西的皇帝,又將成為怎樣的存在?!


    他們自詡世家為傲,可皇帝,也將成為一個有實無名的世家了,且還沒有各旁支庶出的拖累。


    如虎添翼,雄獅漸成。


    其餘相的臉色都十足十的難看,在蕭逸主動讓出相位後,他們的地位又將如何尷尬?


    先前他們不將皇帝放在眼裏,皇帝卻令他們各種耳目一新,如今他們不把蕭逸放在眼裏,蕭逸卻明晃晃打了他們幾個大耳瓜子!


    他們很想今天沒來上朝,很想蕭逸沒有來,可時間無法倒流,他們如今隻能麵色鐵青地看著蕭逸與皇帝“你來我往”、“你推我讓”。


    最終,在蕭逸的態度堅決,與楚毓的“無可奈何”之下,楚毓“不得不”同意了蕭逸的請求。


    “寫聖上隆恩,草民蕭逸,銘記於心!”


    蕭逸就這樣當庭摘了自己的烏紗帽,十分隨意地提在心裏,站起身,笑意盈盈地看著楚毓。


    我記住你了!


    楚毓並不接招,笑著回他,“朕亦感念郎知錯就改、愛民如子之心,當得一閑王!”


    蕭逸:“……?”


    閑王?什麽東西?


    等到冊封聖旨下來,蕭逸才明白,就是個好聽的名頭,有個王印,每年能領一些米糧銀錢,本來應該還有府邸的,然而楚毓表示:你既然連蕭家都不要了,想必也看不上這殘破的未修繕的府邸,所以就省了吧。


    蕭逸:“……”


    心裏有許多罵人吐槽的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算了,爺馬上就要回江南了,懶得搭理你。


    他回到蕭家,將這件事告訴了蕭家人,所有人都懵了!


    你們見過第一天當家主就把自己全部家當都送出去的嗎?


    他們見到了!


    “逸兒!你怎麽能!”蕭二夫人氣急攻心,差點暈厥。


    蕭逸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怎麽不能了?”


    蕭夫人和前蕭相的狀態也不比蕭二夫人好到哪裏去,他們紛紛捂著胸口吐不出來一句話。


    蕭逸先沒管他們,反而看著下人們,“遣散費在這兒,每人領一份,你們的賣身契也可以自己贖出去,或者我讓人賣給牙行。”


    仆從們的心蠢蠢欲動,幾十年都離不開的蕭家啊,終於能解脫了!


    “但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們得清楚。”蕭逸目光冷厲地掃過在場每個人的眼睛,第一次被這樣的目光掃射到的人紛紛膽戰心驚。


    原來這位一直笑臉盈盈的郎君,竟然也會有這樣迫人的目光嗎?!


    “蕭家無論曾經發生了何事,如今都將不複存在,都應隨著蕭家的名字沉於地下,如今沒有讓你們跟著殉葬,是我與陛下的仁慈。”


    蕭逸冷冷一笑,“可若是日後有一絲半點蕭家的消息傳了出去,你們誰都逃不了!”


    “小的們明白!”下人們慌忙答應道。


    已經啞巴了這麽多年,繼續啞巴下去,似乎也沒有什麽。


    從今往後,他們就能做良民了!


    蕭逸淡淡收回視線。


    這件事,其實是皇帝的意思。


    之前蕭逸擬定罪狀的時候,其實還有一條罪名,內宅齟齬,家風不正。


    然而這條被楚毓給否決了。


    蕭逸想了想,最終隻能想到宮裏那位不算了解的德妃以及她腹即將出生的孩子身上。


    陛下這是不希望他的妃嬪與孩子染上汙名呢。


    想到這兒,蕭逸就忍不住感慨宮的蕭湘竹,他這個姐姐,自小看著不如何,運氣倒是一等一的好。


    幼年時因為蕭夫人的刻意虐待,沒有被她設計那些齷齪事,如今嫁入宮懷有身孕,還有一個如此為她著想的夫君,雖然是母憑子貴,卻也十分不容易了。


    真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


    若是楚毓知道了,絕對要吐槽,兄弟,明明你是最有福氣的那個好嗎?


    本該經曆的罪惡被別人代替了,本該沒有的恣意生活享受了,本該沒有的自由也得到了,這都不是有福氣那誰還能叫有福氣?


    當然,這些都並不重要。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蕭家的一切過往已經落幕,朝廷之上也再無蕭氏,再無蕭黨。


    於是,群臣們暗地裏又活動了起來,一些丟了靠山的要找靠山,一些想要勢力的收攏勢力,一些覺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想要獨善其身,也在竭盡全力,倒是楚毓多了幾個不那麽堅定的立黨,以及一些不那麽明顯的擁護者。


    然而他都並未在意。


    楚毓的心思都放到了月的瓊林選官的事情上。


    他正琢磨著要怎麽開場,後宮便急急忙忙傳來了消息。


    “陛下,德妃娘娘發動了!”


    楚毓一愣,隨即回過神來,“這麽快?!”


    “回陛下,不快,娘娘本就進了九月份,發動也就是最近這段時間的事,隻是沒想到會如此突然……”


    宮人聲音越來越小。


    蕭逸舉家相送的事已經在盛京傳開了,造成的影響不知凡幾,宮自然也有人心浮動。


    一些人覺得蕭湘竹沒了娘家後台,日後必定失寵幾分。


    而有的看出楚毓和蕭逸有貓膩的人卻覺得蕭湘竹日後必定一番順遂,即便不封後,也能榮寵一世。


    楚毓不知道這些,知道也懶得管,他此時心裏也開始緊張了,為即將出生的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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