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愣著做什麽?”走到馬車邊的金吾衛瞧見了車廂內的慘狀,一陣惡寒,捏著劍,驚恐地質問,“誰幹的……這都是誰幹的?!”


    護送穆如期去禹州的太監們立刻圍上來。


    “大人,您瞧瞧,我們也被潑了泔水!”


    “我的腦袋還被打出血了呢!”


    “這兒,瞧瞧這兒……”


    …………


    他們生怕陛下怪罪,一個勁兒地推脫。


    一說,丟東西倒泔水的百姓太多,壓根分不清誰是誰;二說,自己腦門都被砸開花了,倒在地上,想阻攔,也有心無力。


    餿水味飄散開來,金吾衛被熏得幾欲作嘔。


    他心裏氣得翻江倒海,卻又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馬車上躺著的穆如期,已經不是昔年那個極有可能繼承大統的太子了,如今上京城中新貴,乃是曾經寄養在寧妃娘娘膝下的五皇子。


    人人都說,陛下近日來,將許多要緊事都交給了穆如旭處理,五皇子入主東宮,指日可待。


    退一萬步講,就算五皇子來日與皇位失之交臂,梁王也不可能將皇位傳給一個殘廢的皇子。


    所以金吾衛氣歸氣,心裏還是有些考量的。


    既然事情已經捅到了陛下麵前,穆如期那身爛菜葉子,就該由陛下聖裁。


    若是整條街的百姓都動了手,梁王總不至於為了一個命不久矣的皇子,斬了整條街的人吧?


    “行了,把殿下抬上。”金吾衛想通其中的關巧,從侍從手裏接過幹淨的帕子,捂著口鼻,不耐煩地催促,“陛下口諭,要見殿下,不可怠慢。”


    穆如期就這麽被重新抬進了皇城。


    他滿身泔水,自然不能直接麵見陛下,宮人們替他草草換了衣服,又囫圇擦了身子,顧及他身上的傷,終究不敢打水替他沐浴。


    隻是這樣一來,穆如期被抬到梁王麵前時,身上依舊散發著一股無法驅散的惡臭。


    在金鑾殿內苦苦煎熬的梁王,在看見穆如期之前,滿心悔意。


    他冷靜了,清醒了,想了想自己的身子骨,又想了想身體裏流著狄人的血的五皇子,終於發現,還是昔日的太子好。


    可惜,再好的皇子,如今也成了廢人。


    “長忠,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


    長忠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毫不猶豫地說:“奴才覺得沒有。”


    梁王微怔:“沒有?”


    “陛下,殿下無德,壞了陛下您的名聲,您罰他去禹州曆練,是對的啊!”長忠避重就輕,將梁王從自責中摘了出來,“奴才跟了您這麽些年,能不知道陛下您的心思嗎?”


    “您定是想著,讓殿下先去禹州靜靜心,等時局安定了,再接回來。”


    “到時候,儲君之位,還不是陛下您一句話的事兒?”


    內侍監的一番話,撫平了梁王心中的愁緒。


    他忍不住附和:“是啊,朕就是個意思!……可誰知,他竟在城外被……”


    梁王懊惱地拍著腿:“成何體統,真真是成何體統!金吾衛都去哪兒了?!”


    他正發著火,言裕華帶著意識模糊的穆如期來到了殿前:“陛下,臣將殿下帶來了。”


    梁王一腔怒火尚未發泄出去,就被濃重的餿醜味熏了回去。


    “這……這是朕的……”梁王兀地站起,又狼狽地跌坐在龍椅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癱在擔架上的爛肉,繼而推搡起長忠,“去,替朕去瞧瞧!”


    長忠依言走到擔架邊:“掀開。”


    金吾衛們依言掀開蓋在穆如期身上的錦被,金鑾殿內登時臭氣熏天。


    饒是成日在梁王身邊提著腦袋過日子的長忠,都忍不住幹嘔出聲。


    原是穆如期壞了家夥,連黃白之物都控製不住。


    梁王心裏的悔意瞬間蕩然無存。


    “還……還不快叫人去給他換身衣服?”他捂著口鼻,嫌惡地揮著手,“言裕華,快把他抬走!”


    言裕華眸子裏滑過一絲冷意,跪地稱是。


    可誰也沒想到,意識混亂的穆如期忽地睜開眼睛,望著金鑾殿雕滿金龍的房梁,癡癡地笑起來:“朕回來了……朕回來了!”


    滿殿嘩然。


    梁王顧不上令人作嘔的臭氣,推開前來攙扶的宮人,衝到穆如期身邊:“逆子,你……你胡說八道什麽?!……你自稱什麽?!”


    言裕華適時回答:“陛下,殿下怕是糊塗了,竟然自稱……”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穆如期拍起手,嘴角掛下一串混著血跡的涎水:“朕回來了,朕回來了!”


    梁王猛地後退半步。


    被趕出東宮的皇子自稱“朕”,其含義,不言而喻。


    這不單單是“僭越”二字可以解釋的了。


    電光火石間,梁王懷疑其了許多人。


    他驚疑不定地撲到言裕華麵前:“裕華,去替朕查秦家……查皇後!”


    “他敢自稱朕,必定是起了不臣之心……來人,來人啊!”


    恐懼充斥了梁王的心。


    比起後繼無人,他更怕在位時被從皇位上趕下來。


    “臣遵旨。”言裕華頓了頓,“臣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有什麽事情想要替他隱瞞?”梁王心頭火氣,一腳踹在言裕華的肩頭,“朕以前和你說過的話,你都混忘了嗎?!”


    “朕才是這大梁的天子!你們金吾衛該效忠的,不是太子,而是朕啊!”梁王弓起腰,用手指狠狠地戳著自己的心口,聲嘶力竭,“言裕華,你看著朕,對朕說實話,他究竟背著朕,說過什麽?!”


    言裕華的話,激起了梁王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如今的大梁,他看似掌握著兵權,實則,玄甲鐵騎隻聽從穆如歸的號令,夏家軍更是不必說。


    若是如今連金吾衛都……


    “陛下。”言裕華的聲音喚回了梁王的神誌,“陛下,臣昔日跟隨在太子殿下身邊時,曾聽殿下議論過五皇子殿下的出身。”


    ——嗡。


    梁王耳畔仿佛炸響了一聲悶雷,頃刻間麵色慘白地跌坐在了地上。


    “陛下!”長忠趕忙伸手來攙扶,“來人啊,快傳太醫!”


    “不……不傳太醫……”梁王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竟是看也不再看金鑾殿前的穆如期,也不顧長忠的叫喊,直接失魂亂跑地去了後殿。


    “公公,陛下這是何意?”言裕華看了一眼長忠,也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在聽到穆如期醉酒後的胡言亂語後,回去仔細思索了許久。


    他不信太子會空口無憑汙蔑一位皇子,便暗中探查了消息。


    五皇子的生母過世多年,在宮中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言裕華多番打聽,隻打聽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傳聞。


    ——有人說,穆如旭的生母,身邊曾有幾個狄人侍女。


    這本不是什麽大事,但聯係上穆如期說的醉話,就多出了幾分耐人尋味的意思。


    而今,言裕華在金鑾殿前試探一說,便試探出了大概的真相。


    回到後殿的梁王,遣退了眾人,唯獨留下一個心腹長忠。


    長忠點燃了宮內的燭台,又將安神香捧到了龍榻邊。


    “長忠,你說……太子是不是發現了旭兒的身份,才會做出這些糊塗事的?”梁王失神地望著靜靜燃起的香爐,蒼老的麵容上浮現出一抹苦笑,“他以前是那樣讓朕安心,朕……朕也將他當做儲君培養,這一切,竟然因為旭兒有一個狄人生母,就變了嗎?”


    長忠撩起眼皮,借著昏暗的燈火,借機打量梁王的神情:“恕奴才多嘴,陛下,五皇子生母之事,以後莫要再提啊!”


    梁王陷入了沉默。


    許久以後,當長忠以後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梁王忽而問:“太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長忠立刻跪在龍榻前:“陛下,不是奴才說!奴才對您,那可是真真的衷心啊!”


    “朕自然知道不是你。”梁王煩躁地將內侍監踹到一邊,“朕還不了解你嗎?”


    他指了指幾個已經不在後殿的侍從。


    “你們一個個的,都是人精,不到新皇即位,怕是哪邊都不會得罪吧?”


    長忠連忙磕頭:“陛下萬歲,哪來的新皇即位呢?”


    梁王扶著心口,重重地哼了一聲。


    他在宮中多年,自是了解身邊的這群內侍監。


    無根之人,哪來的衷心?


    不過是看得透,懂得不到最後,不押寶的道理。


    也正是因為如此,梁王才信任長忠。


    “想必是之前的那些宮人還沒解決幹淨。”梁王神情陰鬱,“就怕旭兒心裏有了什麽……”


    “不會的。”長忠搖頭,“陛下,五皇子最是孝順,這麽些年,您對他的好,他必定記在心裏。”


    “你是說,這事情……他已經知道了?!”


    長忠沒敢接話。


    梁王喃喃自語:“是了,他們兄弟倆鬥了那麽久,怎麽可能不知道?!”


    “……長忠,你說,五皇子心中,是不是也對朕……”


    “陛下,您多慮了。”長忠的安慰並沒有起到效用。


    梁王神經質地叫嚷著:“言裕華呢……言裕華上哪兒去了?”


    “陛下,言統領帶著太子殿下……”


    “混賬,還叫什麽太子?!”


    “奴才失言,陛下息怒。”


    “都不堪用。”梁王卻已經癱倒在了龍榻上,不再管長忠了,“都不堪用,還是十一皇子好……”


    他的聲音逐漸低沉,竟是就這麽睡了過去。


    長忠一動不動地跪在龍榻前,直到夜色低垂,才從地上爬起來。


    他將龍帳放下,躡手躡腳地熄滅了後殿內的燈火,隻留在龍榻前留下兩盞,然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公公。”烏雲蔽月,伸手不見五指的宮牆下,傳來了言裕華的聲音,“陛下可有說,如何處置太子殿下?”


    “未曾。”長忠歎了口氣,“不過言統領也不必太過上心,陛下如今……對十一皇子青睞有加。”


    言裕華默了默:“十一皇子還是稚童。”


    長忠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道:“所以咱們陛下體恤,特意讓九王妃入宮,當皇子師啊!”


    言裕華會意,對內侍監拱了拱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宮牆下。


    而成了皇子師的夏朝生已經將聖旨收了起來,憂心忡忡地揣著手,和穆如歸商量,要回侯府一趟。


    “九叔,十一皇子年紀尚小,斷無繼位可能。”他一針見血道,“陛下此舉,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不願冊封穆如旭為太子。”


    夏朝生言罷,眼裏劃過淡淡的茫然:“可是為何呢?”


    前世,穆如期的太子位置坐得穩,穆如旭壓根沒有出頭之日,便沒有人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如今,太子已廢,按理說,梁王怎麽都該倚重五皇子,為何會突然將十一皇子推到台前?


    穆如歸並未回答夏朝生的疑問,隻是不著痕跡地將他的手攥在掌心:“我陪你回一趟侯府。”


    竟是這麽將蠱蟲的事皆過去了。


    夏朝生也沒再逼問。


    他歇了一夜,早上匆匆前往侯府,攔住了準備上朝的夏榮山。


    “生兒?”夏榮山瞧見兒子,總是歡喜的。


    鎮國侯杵在夏朝生麵前,上下打量:“氣色好了許多,為父心裏甚是欣慰。”


    “父親可別說這些了。”他歎了口氣,“父親可知,陛下昨日命我為十一皇子師,不日就要進宮?”


    夏榮山神情微微一變:“竟有此事?”


    “父親,十一皇子尚且年幼,就算天資聰穎,也比不上如今的五皇子。”夏朝生算著時辰,壓低聲音,語速極快道,“陛下此舉,可是因為五皇子沒有登基的可能?”


    他三言兩語間,將夏榮山說得恍然大悟。


    “生兒此言,甚是有理。”但鎮國侯很快皺起了眉,“五皇子殿下雖沒先前的太子殿下賢名遠播,卻也沒犯過大錯,陛下為何不讓他當儲君?”


    父子倆同時陷入了沉默。


    站在夏朝生身後的穆如歸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夏朝生似有所覺,拉住九叔的手:“時辰不早了,爹你快去上朝吧。”


    夏榮山翻身上馬,本欲多叮囑幾句,卻見夏朝生說完,挽著穆如歸的手,頭也不回地往侯府裏鑽,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梁王不欲穆如歸參政,穆如歸便可不上朝,夏朝生更是沒有一官半職在身,如今擔了個皇子師的虛名,日後就算入宮,也是去後宮。


    這麽一看,王府和侯府加起來,天天上朝的,就剩他一人,他怎能不氣?


    但是夏榮山的怒火沒燒到夏朝生身上。


    他在侯府用了午膳,陪著裴夫人煮茶,傍晚時分才離去,第二日,便被長忠請進了宮。


    “九叔,你說,陛下到底要我教十一皇子什麽?”夏朝生站在鏡前,蹙眉穿著朝服——他是男子,就算嫁入王府,朝服也沒有女子的朝服繁瑣,這會兒已經差不多穿好了。


    他接過夏花遞來的手爐,輕笑:“不過,如果陛下真的有意讓十一皇子繼位,不會將我叫進宮中。”


    梁王必定會為未來的儲君,尋一位德高望重的師長。


    “想來,隻是想用我來牽製九叔。”夏朝生得出了結論,轉身麵向穆如歸,張開了雙臂,“九叔,好看嗎?”


    青色的朝服隨著夏朝生的動作,層層疊疊散開來,像觀音坐下盛開的青蓮。


    他眉眼彎彎,麵上的棱角因為笑意淡去,許是身子在蠱蟲作用下大好的緣故,連病氣都散盡了。


    穆如歸恍惚間,覺得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穿過歲月,走到了眼前。


    直到——


    “咳咳。”夏朝生低低地咳嗽著,從秋蟬手裏接過披風。


    穆如歸神情一凜,起身拉著他的手,走到了門外。


    候在王府前的長忠見狀,為難道:“王爺,陛下今日隻傳召了王妃。”


    “本王有事稟告皇兄。”穆如歸眉心微擰,冷聲道,“公公可是覺得有不妥之處?”


    長忠的手微微發起抖,瞬間改口:“王爺,陛下盼著您去呢。”


    穆如歸輕哼一聲,在夏朝生無奈的目光裏,堂而皇之地跟到了皇城中。


    “九叔,我自去便是。”夏朝生忍笑捏住了穆如歸的手指。


    穆如歸垂頭,替他整理被風吹亂的大氅,語氣不善:“你嫁與我,不必顧及後宮嬪妃。”


    夏朝生怔住。


    “若是再碰見……手段。”穆如歸說著,輕輕捏著他的下巴,逼他直視自己的眼睛,“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九叔。”夏朝生紅著臉移開視線,知道穆如歸說的是先前寧妃在薑湯裏下藥之事,輕聲點頭,“我曉得。”


    穆如歸卻還是不放心,不厭其煩地叮囑,好像他要去見的不是十一皇子,而是龍潭虎穴裏的妖魔。


    夏朝生被生生逗樂了。


    穆如歸在他麵前向來少言寡語,還是頭一回,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想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你呀。”穆如歸瞧見夏朝生走神,就知道他沒將自己說的話全聽進去,無奈地歎了口氣,耳朵上的紅潮也漸漸褪去。


    當著長忠的麵,穆如歸毫不避諱道:“若是被欺負了……莫怕,一切有我。”


    夏朝生的心狠狠一跳,猛地撩起眼皮,對上穆如歸的目光,又倉惶垂下頭。


    他的心髒砰砰直跳,手心裏也沁出了細汗。


    “曉得。”夏朝生顫道,“我都曉得。”


    他什麽都曉得。


    穆如歸這才鬆開手,目送夏朝生隨長忠離去。


    風卷起了他身上青色的朝服,像卷起一片過早跌落枝頭的枯葉。


    酸澀淹沒了穆如歸的心。


    蠱蟲隻能保住夏朝生的性命,卻不能還他一個健康的身體。


    原來,人都是貪心的。


    穆如歸想要夏朝生活著,又想要夏朝生好好地活著。


    他的欲望在夏朝生身上永無至今,貪婪無度。


    又起風了。


    夏朝生用帕子捂住嘴,輕聲咳嗽。


    長忠走在他身前,尖著嗓子道:“王妃可要保重身體啊。”


    “多謝公公關心。”他攥著帕子,微微一笑,“不知公公了解不了解十一皇子?”


    長忠知無不言:“王妃真是問對人了,十一皇子剛初生的時候,正是奴才去給陛下報喜的呢!”


    “小皇子呀,當真是個有福氣的人……”


    長忠話音未落,宮牆內忽地飄來一陣可怖的哀嚎。


    夏朝生心裏打了個突,停下腳步:“公公,這是何人在叫?”


    長忠麵色不變,依舊在笑:“這兒……嗐,嚇著王妃了。這兒是先太子殿下休息的偏殿。”


    “先太子?”夏朝生忍不住挑起了眉。


    穆如期。


    這個噩夢般的名字,已經徹徹底底地從他的人生裏抹去了。


    “是啊,先太子殿下受了重傷,陛下於心不忍,特賜他宮殿,在宮內養傷。”長忠樂嗬嗬地解釋,“隻是傷重難治,殿下……殿下時常疼得說胡話。”


    “帶我去看看吧。”夏朝生在冷風中站了片刻,低聲詢問,“不知公公是否方便?”


    “王妃說笑了,真要細算起來,先太子殿下是您的晚輩呢。您去看看他,有何不妥?”長忠會意,將他引上了另一條宮道,“左右時辰還早,奴才這就進去通報一聲。”


    長忠說是“通報”,實則是看看,穆如期身上有沒有控製不住流出的黃白之物,免得熏著夏朝生。


    “都收拾幹淨了嗎?”進了屋,長忠臉上的笑意消散殆盡,捏著鼻子,厭惡道,“怎麽還有這麽大的味兒?”


    伺候的宮人嘩啦啦,全跪在了地上。


    “罷了,罷了。”長忠不耐煩地揮著手上的拂塵,“快點上香,等會兒有貴人要來,你們都退下吧。”


    他憂心忡忡地走出臥房,心道,若是將王妃熏暈了,九王爺會不會拎著槍直接殺進後宮?


    長忠哆嗦了一下,收回思緒,快步走到偏殿前:“王妃,您且跟我來吧。”


    夏朝生沉默著跟上了內侍監的步伐。


    長忠邊走,邊旁敲側擊道:“王妃,想必您也聽說了,殿下是傷在……待會兒進去,若是聞到什麽味道……”


    “公公不必多說,我都曉得。”夏朝生頷首。


    他光聽描述,就能想象得出穆如期的慘狀,心裏沒有憐憫,隻有痛快。


    這是他恨了兩輩子的人,他不會愚蠢到同情仇人。


    “奴才就送您到這兒了。”長忠替夏朝生推開了殿門。


    陰冷腥臭的風撲麵而來,夏朝生麵色一白,揣在手焐子裏的手猛地攥緊。


    即便過了這麽久,即便穆如期已經成了一灘爛在榻上的肉,他依舊覺得惡心。


    而躺在榻上的穆如期不知是瘋了還是傻了,聽見腳步聲,忽地嘻嘻笑起來。


    “朕……朕要滅你們九族!”


    “穆如歸,你……你謀逆……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朕是真龍天子,你們怎麽能把朕關在這裏……哈哈哈!”


    沉重的宮門在夏朝生身後緩緩合上,帶走了最後一絲光。


    他的瞳孔也隨著穆如期的“胡言亂語”,驟然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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