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哭多新鬼,愁吟獨老翁。


    亂雲低薄暮,急雪舞回風。


    縱使萬花穀四季如春,然而此時無論是執筆而立的萬花俠士還是被他們牢牢護在身後的流離百姓,都隻覺宛如身在數九寒冬,透骨薄涼——“結陣!絕不能讓他們衝入營地!”


    疫病素來難以醫治,沒有人知道他們這一刻停了手下一刻他們方才還在救治的病人是不是就失去了最後一絲求生的希望。所以,即便帳外兵戈聲不覺,即便耳邊熟悉的師兄弟們與平日相熟的俠士們受傷的悶哼聲幾乎不絕於耳,帳內施針的萬花弟子們卻沒有一個人停下自己手中的動作——即便他們的眼中已經含滿了淚水,但他們最多的動作不過是抬袖一抹淚,便接著施針了。


    原本被整個大唐頌為盛景的花海,此時不僅被踐踏得七零八落,原本絢爛的奇花異草之上更是染滿了塵土與血跡——曾經美若仙境的花海,此時卻仿佛化作了一片血海煉獄。


    萬花弟子並穀中俠士們結陣鏖戰於最外側,其後是用身體組成人牆的前來求醫的百姓們及其家屬,而被護在最中央的則是重病病人所在的營帳與正在施針的萬花弟子。而他們的麵前,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宛如不知傷痛的鬼魅一般,宛如潮水一樣滔滔不絕地湧來,不斷衝擊著他們的營地,不斷有外圍的俠士受傷甚至戰死……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的防線潰散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如果等到防線潰散的那一刻,他們所有人都逃不脫一個死字。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死亡的威脅下,哪怕刀劍臨身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後退哪怕半步,一個人倒下,下一個人立刻補上,他們用身體組成了最堅固的防線——因為他們知道,一旦他們後退,到時候直麵刀劍的就是他們正在救人的師兄弟,再或是本就生命垂危的病人。作為萬花弟子,他們絕不能退!


    奈何敵我力量實在太過懸殊,正當戰況每況愈下,萬花眾人節節敗退,眼見著最外層的防線就要出現缺口時一道女聲自遠處傳來:“大唐武林,同氣連枝,大敵當前,諸位俠士可入我絕情穀暫避!”


    說話間,隻見一名白衣女子率領相同服色的俠士衝入花海,將萬花眾人護在身後。


    來人正是絕情穀穀主方碧玲與其穀中弟子。方碧玲長袖一掃,助眾人稍緩壓力後不做停留,便已向三星望月馳援而去。但其身後的弟子卻是留下了大部分護持住了花海之中的營地。


    有了絕情穀眾人的加入,眾人的壓力陡然一輕,但是來敵數量眾多,即便有絕情穀弟子相助眾人仍覺捉襟見肘。不多時,就連剛剛加入的絕情穀穀眾也不由感受了壓力,俞長生一擊逼退麵前的敵人,同時不由揚聲問道:“還要多久才能走?!”


    “再給我們一刻鍾!”正在施針的萬花醫者們額上已是汗如雨下,但手下仍是下針如飛:“再有一刻鍾就可以全部施完針了——雖不能保證病情不會惡化,但至少可以保證他們能夠活到轉移結束再行救治。”


    俞長生正待鬆一口氣,卻隻聞遠方一道隱含怒意的聲音傳來:“為何要走?該走的是這群鼠首小人,而不是你們!”


    不待有人出聲反駁,眾人便隻見一道氣劍從天而降,黑白二色的太極圖穩穩當當地將他們所有人罩入其中,原本即將砍在身上的刀刃錚地一聲劈在了空氣上,宛如撞上了一道鐵牆。


    “鎮山河!”眾人頓時驚喜不已。


    純陽宮的絕技鎮山河,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行走江湖,誰不希望有那麽一招能夠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的招數,不過這份喜悅隻是短暫的,因為他們忽而想起,雖然能夠用出鎮山河的都是純陽宮的有道高士,但是除了純陽掌教李忘生與曾經的開山祖師呂洞賓外,從未聽說過誰的鎮山河能夠持續超過八息的。


    頓時眾人心中的喜悅便再度轉化為了嚴陣以待,此時已經沒有人在意要不要反駁來人剛剛的話了,隻聞有人揚聲道:“俠士小心!賊人眾多,還請萬務保重自身!”萬花弟子心中皆是擔憂不已,旁人來支援他們本已是情分,若是再折在了他們萬花穀,他們的良心如何能安?


    然而,不等這聲囑咐落下,便隻聞一聲輕笑,下一秒,劍影如雨。


    刹那間,血染碧葉,之間他們麵前數以百計的敵人幾乎就在同時撲倒在他們的麵前,噴湧而出的鮮血生生在花海之中聚出了一灘巨大的血泊。眾人頓時不由屏住了呼吸。


    與此同時,一道身著黑白道袍的身影宛如白鶴一般翩然而落,發如烏木,膚如白雪,色如霜雪的道君從天而降宛如九天謫仙,腳踏血海,身披希望,飄然而至。


    掃視了一圈已經看呆了的眾人,確定他們並無生命之憂後,沈硯心中也不由微微鬆了一口氣——還好趕上了。不過,現在並不是放鬆的時候,沈硯衝眾人微微頷首,道:“無量天尊,諸位不必離去,不過幾個蟊賊罷了,待貧道將其斬盡,再取他們的人頭,為諸位犧牲的俠士祭酒。”


    說著,沈硯本就宛如的冰雪的神色更是籠上了一層淩厲的風霜。殺意如海,但眾人震驚之餘卻沒有任何畏懼,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他們的幫手。


    見識過沈硯方才的手段,眾人心中自是無比安定,施針的萬花弟子們更是當即手下一轉,原本施展用作封脈保命的手法立時改作了治病療傷之法——既然不需要轉移那就不用著急了,能現在治的病如何能讓它拖到以後?


    雖然醫者們的忙碌尚未結束,但是護衛的俠士們的工作卻是已經可以告一段落了。當眾人鬆了一口氣,不乏有人脫力跌坐在地之時,亦有人不忘望著沈硯疾步離去前去救援穀中其他地方的背影,高聲問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敢問前輩姓名?”


    這句話喊出的時候,沈硯早已腳踏太極圖飛出去近數十丈了,正當那喊話的人頹然覺得自己喊得太晚沈硯沒能聽到之時,卻隻聞一道凝兒不散的聲音遠遠傳來:“貧道純陽宮純陽子。”


    “純陽宮……純、純陽子?!”眾人一時麵麵相覷。


    純陽子不是早已退隱江湖的純陽真人呂洞賓前輩嗎?難道方才那人便是呂洞賓?不、不太可能吧!那樣貌未免也太年輕了些,別說呂祖如今已經百歲高齡了,那般模樣隻怕就是說是而立之年都嫌太過牽強——那樣貌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弱冠,絕對不能再多了!


    難道呂祖駐顏有術?眾人一想之下頓時都不住搖頭,先不說這種想法算不算不敬不說,單說傳說中呂祖得仙緣便已年過而立,怎麽想也不可能看上去那麽年輕啊!雖說這世上也不是沒有返老還童之人,但是……總之不知為何,眾人就是覺得那人並非呂祖。


    可是,不是呂祖那又是什麽人呢?方才沈硯可是自爆了家門,可以肯定他就是純陽宮的人,那麽,問題來了——純陽宮中何時多了這麽一位道號純陽的得道高人?霎時間,陣中的純陽俠士頓時接收到了眾人的注目禮。身著破虜的道長頓時瞪大了眼睛,嚇得連退三步撞上了一旁的破軍花哥,隻見他漲紅了臉連連擺手:“別看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門內何時出了這麽一位厲害的前輩啊!”


    “切~”眾人頓時不由露出了失望的目光。


    不過,先不論眾人這邊如何猜測沈硯的身份,沈硯卻已是一路直飛三星望月,一路行來,劍域直罩四方,即使受此界規則所限沈硯的劍域還不足以一次覆蓋整座萬花穀,但是——一座三星望月還是綽綽有餘的。


    “孫聖,方穀主。”伴著劍光沈硯從天而降與孫思邈、方碧玲二人相互見禮道:“貧道與友返鄉驚聞萬花等處受敵,特來相助。”


    說著沈硯遙望了一眼穀邊正在飛速撤離的黑衣人倒也沒有非要追上去趕盡殺絕,畢竟,李重茂素來謹慎,他既然連萬花穀都沒有入那麽這些本就是消耗品的軍士殺多少也意義不大,窮寇莫追,他此來本就是為了解萬花之威,至於更多的,且再說吧。


    正當沈硯與二人略微寒暄、孫思邈與方碧玲各自安排好各家的人後,跟隨沈硯前來馳援萬花的藏劍弟子也已趕到,隨之投入到了緊張的救援與重建之中。


    以孫思邈的眼力幾乎一眼便看出了藏劍眾人也是幾乎人人帶傷的情況,頓時想起了沈硯方才所說的話,連忙追問道:“除我萬花之外還有何處遇襲?”孫思邈還認為萬花遇襲是因為有人覬覦萬花所藏的推背圖,但是如今看來,這其中的隱情似乎不止那麽簡單……


    沈硯歎道:“藏劍、萬花、七秀、少林皆遭暗算。”隨之,沈硯便將如今的情況大致告知了孫思邈二人——虎跑山莊被毀大半,藏劍又人手空缺,在沈硯與葉英離開前「葉英」已決定全莊撤離,除了劍塚封鎖之外,舍棄藏劍山莊,由沈硯領一部分男弟子馳援萬花,葉英再領一部分男弟子前往少林,而「葉英」則帶上所有剩下的女弟子前往七秀——與七秀一同暫禦強敵。


    而葉蒙、葉暉則被葉英派出去聯絡各派,商討此次大變的應對之法。


    孫思邈聞言也是不由一陣驚歎:“葉莊主當真好氣魄啊!”百年基業說丟就丟,如何不是好氣魄?其實真要說起來,隻怕誰都舍不得,但國難當頭,覆巢之下無完卵,「葉英」此舉可謂是當下最合宜也是最大公無私的決定。聽聞「葉英」的壯舉孫思邈不由深吸了一口氣,道:“既如此,我萬花也不該墨守成規,今日老朽便僭越一回!一行不在,那便由老朽傳代穀主令——”


    “萬花,開穀!”


    方碧玲亦是不甘落後:“國難當頭,山河飄搖,且容獨善其身?既連萬花穀都已入世那我絕情穀又豈能置身事外,傳我穀主令——絕情穀,開穀!”


    ——————


    這一日,黑雲壓城,雨打落紅,寒夜,已至。


    但,這一次,俠骨猶香,千劫將盡!沈硯回頭,望見自己身後目光堅毅的萬花、藏劍弟子與各路武林俠士,唇角不由挑了一抹極為淺淡的笑意,不過,笑容轉瞬即逝,下一秒,他已勒馬回首,揚鞭起行:“出發!”


    “目標,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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