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硯,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葉英輕歎一聲,手上略微用力,將沈硯拉至近前,旋即抬起另一隻手握住垂落至自己麵前的發絲。


    霜發如雪,葉英自己頂著一頭白發時隻覺得無關緊要,可,當他看到沈硯如今的模樣時他卻突然有些理解沈硯為什麽那般見不得他當初的那副模樣了,無他,唯心疼爾。


    沈硯當初看到他那副樣子是何等感受葉英不得而知,但可以知道的是他是見不得沈硯這般模樣的,畢竟這人在他心中的形象即便早已不複當年片麵的高嶺之花,但他在他心中的地位與最初的印象卻從未改變,即使沈硯再三說過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但葉英並不覺得一個普通人可以救大唐於將傾、推翻神權、拯救世界……


    所以,沈硯在葉英心中本就是被供上神台的存在,隻不過沈硯每每與他說話總是時帶笑意,這才時常安撫了葉英潛意識中患得患失的心情。但當葉英徹底墮魔,心底的任何一絲欲/望都被無限放大,而且沈硯的形象也發生轉變時,葉英發現,他是害怕的——害怕沈硯失去笑容、害怕沈硯太過偉大、害怕……他會離他而去……


    不得不說,沈硯當初一下子就能夠抽到純陽子這種好牌並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他本身的氣質與純陽這個門派真的十分契合——說好聽點是仙風道骨,說的直白粗俗一些那就是會裝逼!沈硯並不知道自己當初的演技將葉英騙了個結實,以至於直到如今,葉英還總覺得他是那隨時都可能會飄然而去的仙人。


    當然,這隻是個比喻,但至少對於葉英而言,那種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失去對方的感覺絕對是真實存在的。顯而易見的是,白發的沈硯比黑發的沈硯更添三分疏離與距離感,也更使得葉英心生不安。


    沈硯之前也是曾經差點入魔的人,所以他十分清楚魔念對於一個人的性情究竟會有多大的影響,而且沈硯如今也已知道葉英的執念就是他,所以從葉英醒來後沈硯便一直都在細細地觀察葉英看他的目光——以前沒有這個意識所以葉英可以騙過沈硯,但當沈硯開始有意識的觀察時,以沈硯與葉英的熟悉程度,入魔後情緒愈加難以自控的葉英的演技自然是騙不過沈硯的眼睛的。


    雖然並不能完全猜透入魔後的葉英的心思,但是沈硯一注意到葉英的目光發生了一些轉變,他便立刻抬手握住葉英捏著他的頭發的手,微微偏頭貼了貼葉英溫涼的手背,討好地笑道:“別在意這個,幫我個忙好不好?”


    感受到掌心、手背傳來的溫度,在看著沈硯麵上的笑容,葉英足足愣了好幾秒,終於開口問道:“何事?”


    感受到葉英鬆動的態度,沈硯麵上的笑容立刻又加深了三分:“我已得道,欲重降紫霄宮於不周山,開壇授道,有緣者皆可聽之。”


    聽到沈硯提及不周山,葉英的神色不由微動,他入魔時雖然極度失控但是記憶卻還是完整的,他知道祖龍一死,第一次天地大劫便已經無可避免的開始了,而失去了龍族與鳳族本就隻是剛剛穩定下來的不周山必然也失去了其原有的意義,雖然隻要他們想重現不周山往日的盛況必然不是難事,但是,那樣不周山所能夠給予他們的幫助就已經微乎其微了。畢竟,現在的時間已經晚了。


    妖族與巫族本就是從開天之初便已存在的種族,雖然因為族眾的天賦各異,且不如龍鳳二族得天獨厚,所以它們未能長成天地間的第一任霸主,但是借著龍鳳二族爭鬥的亂象脫穎而出的巫妖二族此時已是不乏強者,這樣的強者即便願意為了求道而入不周山門下,他們的忠心幾何也是一件亟待商榷的事情,自然更不可能指望他們能夠幫上什麽忙。


    所以,葉英發現,因為他這一通意外,似乎已經毀掉了沈硯在第一次、第二次天地大劫間便打破命運的枷鎖的所有的希望,葉英難免心生愧疚。這份愧疚幾乎立刻衝垮了葉英心中剛剛升起的那一絲絲嫉妒與顧慮,但葉英並沒有道歉,因為他知道比起他的抱歉沈硯一定更希望聽到其他的答案——“需要我做什麽?”


    沈硯立時對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阿英願意替我去為他們傳道嗎?”


    “……傳道?!”即便葉英看到沈硯的表情就已經早有心理準備知道沈硯絕對會提出一個讓他出乎意料的要求,但是他真的怎麽也沒有想過,沈硯竟然會請他去為眾生傳道!沈硯從前經常說一句話——百年大計,教育為本。而且從此前一起度過的幾個世界中,葉英也早已發現了沈硯對教育的重視程度,而且他也必須承認沈硯的教學水平遠非他所能比的。所以,葉英真的沒想到沈硯會將這個世界的教育任務交給他。


    倒不是說沈硯此前信不過他,但人貴有自知之明,葉英知道自己一定教的沒有沈硯好,所以絕大多數的教學任務還是壓在沈硯的肩上的,可是看沈硯如今的意思,顯然是要將這項任務交給他,葉英這下就有些慌了。


    他已經毀掉了沈硯的一次計劃了,沈硯此次傳道一定是為了這第二次天地大劫想要再拚一次,若是再因為他而破壞了沈硯的第二份計劃……葉英恐怕真得要羞愧到自殺了!


    葉英一時進退兩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應該答應沈硯還是拒絕沈硯了。答應吧,他不忍心,畢竟這可是沈硯少有的那麽鄭重甚至不惜撒嬌也要求他去辦的事情;可是他又怕自己做不到會讓沈硯傷神傷心。葉英再一次發現自己的實力似乎總是追不上沈硯的需求,如果、如果他足夠的強大,是不是就不會麵對這種困境,是不是就可以再也不讓沈硯失望?


    葉英一時不由有些失神。


    葉英或許隻是走了一下神,可是這種情況下,沈硯可是不敢放任他自己胡思亂想。沈硯當即稍稍一用力推開葉英,起身佯怒道:“算了,你既然不想答應那就算了吧!”


    “我沒有!”葉英被沈硯鮮少在他麵前表現出的憤怒給嚇到了,當即也沒來得及多想沈硯推開他時還專門拉了一下防止他撞到頭的動作,便蹭的一下子從榻上彈了起來,一把拉住沈硯的手腕,脫口而出道:“我答應!你說什麽我都答應!”


    “我……我隻是……”葉英眼中閃過一絲水光,他哽咽了片刻,心中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了一句話:“阿硯……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沈硯背對著葉英沉默了半晌。


    隨著沈硯沉默的時間越來越久,葉英的心也越來越涼,難道他真的要失去他所最珍視的人了嗎?


    人真的是一種十分神奇的生物,即便如葉英這般的人物,當事情牽扯到他最在乎的人的時候,他所有的理智與智慧仿佛都被隔壁的哈士奇叼走了一樣,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根本不會去思考他的那些假設究竟會不會成立,更無法發現他所有的擔憂其實都是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杞人憂天。


    甚至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他周身的靈氣與魔力已經不可抑製地沸騰起來,即便不回頭去看沈硯也能夠感受到葉英身上極為劇烈的情緒波動。


    沈硯也是哭笑不得,他隻是想要佯怒逼葉英答應而已,但他沒有想到葉英竟然會有那麽大的反應——這甚至有些不像他所認識的那個無論任何時候都能夠維持淵渟嶽峙的風度的葉英。但,葉英就是葉英,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任何人都可以放棄他、背叛他、離開他,唯獨沈硯不能、也不會。因為,無論是什麽樣子的葉英,都是沈硯所塑造的。


    二十歲前的葉英屬於劍、屬於藏劍、屬於孤寂。二十歲後的葉英,屬於沈硯。他的人生中早已刻滿了沈硯的痕跡,他與沈硯對對方的影響早已融入了彼此的靈魂,他們是彼此的半身,半身,又如何能夠舍棄呢?


    沈硯心中無奈之餘隻剩下滿腔柔軟,他的沉默不是失望,隻是,他真的沒有想到,堅強如葉英也會有哽咽的時候,沈硯不由去想,上一次葉英哭泣是在什麽時候?似乎……是當初在希臘世界,他所扮演的狄俄尼索斯隕落的時候?再早……沈硯已經記不得了。但毫無疑問,他所記得的,葉英從來都是為他而哭、為他而笑的。


    沈硯的心仿佛被棉花一層層地包裹住了一樣,喉頭也不免有些哽咽。


    感受著葉英周身愈加暴亂的能量,沈硯無奈地長歎一聲,不待葉英爆發便已轉身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無奈道:“阿英,你讓我究竟該怎麽辦啊?”


    說著感受著手下葉英僵硬的肌肉,沈硯不由再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輕得仿佛是在耳語一般地說道:“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把我藏起來,和你在一起,隻屬於你一個人……這不正是你所渴望的嗎?阿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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