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萬裏,火霞漫天,血染山河。


    這一天,大半個洪荒都震動了。


    因為,洪荒之上隻要有些道行的生靈都可以感受到那自西方天際傳來的駭人聲勢——風雲齊至,雷雨相隨,那是屬於祖龍的神通;紅霞漫天,火光衝霄,那是元鳳的威勢。那幾乎震懾了大半個洪荒的強大的靈力波動,幾乎讓所有人都認為祖龍與元鳳徹底鬧掰了。


    大家都在心中猜測著致使本就看不對眼卻一直保持克製的龍鳳二族徹底開戰的原因,然而,此時正縮在自己的洞府內瑟瑟不敢出的眾人自然無從得知他們爭鬥的原因。


    而隻有那些本就身處西方不幸遭遇祖龍與元鳳二人的生靈們才知道,事實並不像大家所想象的那樣——大家所認為本應是主角的祖龍與元鳳二人此時卻被人追得宛如喪家之犬一般,狼狽逃竄,甚至無論是祖龍還是元鳳都處處帶傷。鳳血與龍血淅淅瀝瀝地灑滿整座西方大地。


    整座西方大地在他們二人肆虐而過後便已正剩下一片瘡痍了。


    如果說祖龍與元鳳的行為隻會讓他們感到怨恨,那麽緊隨其後他們所見證的場景卻是令他們連怨恨都不敢怨恨了——無數劍意組成劍陣飛逝而過,每一把劍意都凝實成形,甚至就連其上的花紋都清晰可辨,每一把劍所蘊含的劍意相互呼應卻又各不相同,僅僅是遠遠看到那組成劍陣飛逝而過的劍雨便足以令人想起四季輪回、想起無盡歲月、想起世間萬物……


    即便看到的那一刻他們被其中所蘊含的天地至理而吸引,沉溺其中,但是等他們回過神來,那驚鴻一瞥也足以令他們認識到,那一閃而過的遁光絕對不是他們這種層次的小囉嘍所能夠接觸到的大人物。隻一瞬,他們原本因為祖龍與元鳳所生出的怨恨便煙消雲散,洪荒強者為尊,如果是祖龍他們或許還會怨恨,可是若是那是可以一次性追殺祖龍、元鳳兩位大能的強者,那絕對不是他們可以望其項背的。


    麵對那樣的強者,他們心中隻有敬畏,而絕不敢有任何怨恨的想法,畢竟……洪荒各種天賦神通千奇百怪,誰知道那位大能會不會擁有探查別人對他有沒有惡意的法術?即便這種可能再怎麽小,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他們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來,他們可是非常怕死的!


    不過,這是普通人的想法。什麽是不普通的人的想法呢?西方,某處,一座山洞之中,一名男子掐訣撲滅了洞府中最後一簇方才被元鳳遺留的火焰所點燃的險情,不由鬆了一口氣,同時扭頭對身邊的同伴感歎道:“真不愧是元鳳的火焰——那後麵是祖龍吧?能夠將這兩位追得四處逃躥,後麵那位應該已經觸及聖位了吧?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啊!”


    “去看看便知。”


    男子僅僅思索了兩秒便點頭應道:“你說得有道理,不過話說回來……剛剛劍陣之後,我似乎看到了兩道遁光?”說著接引不由麵露遲疑之色。


    準提默然片刻,隻道:“追上去一看便知。而且……比起人數我更在意那些劍意……”


    “劍意……”聽到準提的話接引也不由沉默了,普通生靈未及大羅金仙境界不觸及到大道這個層次,他們對於世界的認識自然也是有所不足的,然而無論接引還是準提,都已經成就大羅金仙多年,雖離大成境界還差得遠,但他們的閱曆與實力也足以令他們感受到那含而不露的堂皇劍意之下所隱藏的那一絲瘋狂與偏執。


    幾乎就在他們感受到那種奇特的感覺時,他們的心中幾乎同時浮現出了同一個概念——魔。


    何為魔?


    非道也。


    能夠被大道單獨授予一個稱謂,且被拿來與道對立,僅僅這兩點便已經能夠讓他們認識到這其中所蘊含的恐怖的含義了。不過,無論接引還是準提,他們一無跟腳,二無血脈,能夠一路摸爬滾打走到現在,所靠的除了天賦之外,更多的還是不怕死的精神,以及不要臉的麵皮。


    而且,他們深知一個道理,機遇向來是與危險共存的,你敢冒多大的風險,就有可能收獲多大的機遇。而此時,接引與準提對視一眼,已是明確了彼此的決定——去看看!


    一個能夠追著祖龍與元鳳打的人,他們但凡能夠從中得到一絲絲機緣,他們與大道之間的距離都會縮短一大步!


    既然下定了決心,準提二人自然不再猶豫,當即飛身向祖鳳二人飛行的方向追去,雖然他們的速度多有不如,但,幸而,祖鳳二人為了逃命手段盡出,聲勢自然也頗為浩大,所以他們的速度雖慢,但隻要跟隨他們留下的痕跡遲早還是能夠追上他們的腳步的。


    ——————


    沈硯此時並不知道竟然還有兩個大傻子想要上趕著來作死,不過就算知道了他此時恐怕也來不及多想。因為——沈硯深吸了一口氣,在數次捏訣阻攔無果後,沈硯終於還是拔出了自己的歸羽劍。


    玄劍化生勢,一劍鎮山河。


    藍白的劍氣與黑金的劍氣交相輝映,彼此交纏碰撞,碰撞震蕩出縷縷波紋,但很快又在劍意的壓製之下歸於平靜,然而身在一旁的祖龍與元鳳卻是深知,那絕對不是那看上去平時無害的水波,那是可怕到了極致,即便他們這些大羅金仙卷入其中也要脫一層皮的空間亂波——隻要一不小心,就連大羅金仙都有可能命喪其中。


    極致的危機本應令他們毛骨悚然,然而此時此刻,麵對這一幕,無論祖龍還是元鳳都不由長鬆了一口氣,因為,雖然危機還沒有解除但他們終於贏得了一絲絲喘息的機會。即便祖龍並不信任沈硯,但現在他也不得不屈從於現實——他選擇沉默地接受沈硯的庇護,這不是因為他相信了沈硯這一路而來的解釋,而是因為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祖龍一停下,不由鬆了一口氣,心氣一鬆,他的眼前便不由一陣發黑。他流出的血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不知道葉英的劍氣中究竟加入了什麽東西,總之但凡是葉英所留下的劍傷都十分難以愈合。無論是龍族引以為傲的自愈能力,還是鳳族化實為虛的天賦神通,在葉英的劍氣下仿佛都失去了其應有的效用。


    祖龍身上所有的傷口都幾乎沒有愈合的跡象,血流不止。若非相對於祖龍的本體,葉英所凝的劍氣太過嬌小,隻怕就憑祖龍身上的這些傷,便足以讓他命喪黃泉了。


    祖龍如此之慘,元鳳其實比他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叫沈硯道長的可是鳳陵,而且比起龍越那種頗會看眼色的聰明人,鳳陵顯然才是那種喜歡黏著長輩不放的小鬼頭,所以——論新仇,祖龍可謂是將葉英的仇恨拉的死死的;可若是論舊恨,那元鳳也絕對首當其衝。


    不過元鳳畢竟還是對葉英的現狀有所了解,做出決斷時也足夠果斷,所以兩相對比,比起祖龍仿佛時刻都有可能表演一個當場去死的慘狀,元鳳至少還是留了一口氣的。


    但與元鳳二人鬆了一口氣的舉動不符的是沈硯此時才是真正提起了心——因為,他知道從他出手的那一刻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的開始——當他出手的那一刻就意味著,他與葉英真正站在了對立的兩麵,而且,他將他親手為他鍛造的第一把劍朝向了他——他唯一的摯友……


    果然,就在鎮山河落下的那一刻,沈硯能夠明顯感受到心劍劍域所施展給鎮山河的壓力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期。


    顯然,葉英也無法相信沈硯有一天竟然會與他刀劍相向。


    “阿硯?!”葉英低聲喃喃了一句,旋即墨色的雙眼徹底被血色浸染,沈硯尚未來得及應聲,便隻覺鎮山河之上所承受的壓力瞬間暴漲。越是這種時候沈硯越是該冷靜的,但聽著那一聲阿硯,沈硯的手不由抖了兩抖,別人或許聽不出,可他卻可以聽得出葉英這一聲呼喚中所隱藏的不可思議、憤怒、不解,與……委屈。


    隻這一顫,沈硯所維持的鎮山河瞬間在劍域的壓迫下縮小了一圈,祖龍與元鳳亦是嚇得一個哆嗦,連忙將自己縮成了一團,生怕一不小心再被葉英添上一劍——他們真得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沈硯不由抿了抿唇,再不敢輕舉妄動。好在,他的鎮山河早已不再是所謂的八秒真男人了,至少,論持久他比李忘生可強得多,即使是在心劍劍域的壓迫之下。


    然而,正當沈硯糾結於他應該如何說服葉英之時,卻忽而看到葉英的臉色猛然一變,下一秒他便弓下了身,整個人彎得像一個蝦子一樣,麵上俱是痛苦之色,原本因為麵對沈硯而略微收斂,且逐漸控製起自己的力量的劍意瞬間狂暴起來。


    沈硯陡然一驚,瞬時顧不得自己身後的祖龍與元鳳,舉步便要上前查看葉英的狀況,卻不想,他的腳步還未落地,原本彎下了腰的葉英瞬間抬頭直身,抱住了他:“這次不會放開你了……”


    沈硯一驚,立時掙紮起來,同時扭頭望向身後的祖龍與元鳳。


    下一秒,一滴滾燙的液體濺在了沈硯眼角,沈硯不由眨了眨眼,隻見,葉英的佩劍此時此刻正穩穩地刺入了祖龍的要害,與此同時,劍鋒上還插著一枚遍布著裂痕的龍珠。


    天地,瞬時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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