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裏。”在占卜幻境中所看到的荒廢院落近在眼前,就連大敞的院門都沒有合上,門扉間露出的漆黑陰森的院落仿佛張著嘴等待著獵物的惡獸,即使以沈硯的實力早已感覺不到冷熱的變化,看到這般場景也不由感到周身一寒。


    “這裏?”同行的玉藻前與茨木童子都不由皺起了眉頭。


    如果不是對沈硯的人品有所了解,茨木差點就要懷疑他是不是在消遣自己了,畢竟,這裏雖然看起來陰森,但是並沒有任何陰陽術或是妖力的殘留,如果說對方是在這裏殺死了那隻被騙走的小妖怪的話他又是怎麽做到的呢?難道還能用手掐死不成?那是狐妖,又不是沒斷奶的小狐狸!


    至於說這裏看起來那麽陰森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地方之類的話那才是笑話,雖然玉藻前、大天狗這類大妖怪喜歡舒適的生活環境所以很多方麵會像人類靠攏,但是如茨木、酒吞這些鬼類大妖則更喜歡陰氣重的地方,所以,若論陰森詭異,大江山的夜晚絕對比這裏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跟妖怪談陰森、氛圍什麽的,純粹是對牛彈琴。


    玉藻前與茨木童子看不到證據所以心存疑慮,但源賴遠卻是毫不猶豫地相信了沈硯的話,沈硯話音一落,他便徑直上前尋找起線索來。


    麵對玉藻前與茨木童子的疑慮沈硯也不由沉默了片刻,這種情景確實不好解釋,更重要的是他還學藝不精,沒有看到那個罪魁禍首的麵貌,雖然看到了藤原氏的家徽但是一麵之詞根本無法作為證據,更何況藤原家的權勢即使是他也不敢輕易與之為敵。因此,若是他在這裏找不到有效的線索,這次的事件恐怕就真的要到此為止了。


    這種結果可無法令沈硯甘心,所以沈硯隻是沉默了片刻也開啟陰陽眼上前仔細查看起來,他雖然不善占卜之道,但是他既然看到了那就不可能是假的,唯二的解釋不過是對方用了某種遮掩了自己的罪行再或是用其他的手法偽造了犯罪現場騙過了他的眼睛而已。


    如果是前者,那麽他相信存在過就必然會留下痕跡,完美犯罪顯然是不可能存在的,隻要細心觀察總會找到蛛絲馬跡;但如果是後者的話,沈硯就不得不想辦法趕在天亮之前通過地毯式的搜查找到真正的犯罪地點了——不過好在從占卜幻境中對方行進的速度來看,能夠被圈定為犯罪地點的地方並不多,隻要速度快一些完全可以趕在天亮之前查探完。


    不過顯而易見,後者的難度比前者要多得多。


    幸而他們之中還是有運氣不錯的存在的——沈硯二人不過仔細查探了一炷香的時間,便聽到源賴遠突然驚喜地喊道:“這裏!這裏有血跡還沒有完全幹掉,肯定是剛剛濺上的!”


    沈硯三人聞言立刻上前看去,果然,院牆腳斑駁的青苔下浸染著一塊飛濺上的血跡,血跡並不多,再加上黑夜裏青苔暗沉的顏色,所以完全不引人注意,如果不是湊到近前觀察的話完全發現不了。而且,因為青苔濕潤的狀態,所以血跡還未完全凝固,顯然這是對方一時疏忽才留下了的痕跡。


    雖然隻是很小的一處疏漏,但是對於沈硯他們而言卻已經足夠了。


    玉藻前輕搖折扇,湊近嗅了嗅那處血跡,立刻肯定道:“是這裏沒錯了,是那個孩子的血,看來這裏很可能就是她遇害的地方。”


    茨木童子聞言也不由眯起了眼睛再次打量過四方:“竟然真的是這裏嗎?竟然除了這處血跡任何痕跡都沒有留下,看來這是有備而來啊。”


    沈硯自袖中取出一隻小紙人,伸出指尖沾了些許尚未凝固的血液在紙人上一邊點化一邊冷笑道:“便是他再有備而來這次也必要讓他付出代價!”


    說話間符咒已成,靈光一閃,原本不過是一張白紙的小紙人瞬間多出了一股靈動之氣,圓圓的腦袋上冒出了一雙狐耳,身後也多出了一條尾巴,當然,這些也都是紙片的形式。小紙人撲騰兩下,四肢著地,便想向玉藻前奔去,卻剛衝了沒兩步便撲倒在地。


    沈硯見此也不由一愣,隨即便反應了過來:“哎呀!失策了,我該剪個紙狐狸的。”


    沈硯自懷中掏出一張白紙便想拔劍現削一個,卻被玉藻前揮手阻止道:“不必了。”說著玉藻前伸手將那張小紙人撿了起來,放在掌心,麵上露出了一抹好奇的笑容:“又不是沒有化成人形過,不必慣著她,這術法……莫非是複生之法?”


    沈硯立刻搖頭否認道:“怎麽可能?不過是以血為媒介喚回了她的一絲執念附在這紙人之上罷了,隻有她生前一些最基本的本能與簡單的學習能力罷了,隻能做些簡單的事情,交流起來也很困難,根本算不上是複生。”說著沈硯不由瞥了玉藻前一眼,語重心長地勸道:“如果有誰告訴你這世上有什麽複生之法千萬不要相信,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就算真的有複生之法,施展的代價也必然是你難以想象的——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沈硯這麽說著,聲音卻越來越低,眼神也不由有一絲飄忽。說是不值得,但這世上哪來的那麽多值得與不值得呢?更多的不過是願意與不願意罷了,畢竟感性與理性本就是相互分割的,人一生中總會有幾次衝動,即使知道不值得仍然頭破血流地衝上前去,因為有些事本就不在乎值不值得罷了。


    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於玉藻前而言倒是不是問題,畢竟那隻小妖怪也不過是她的眾多下屬之一罷了,於玉藻前而言她確實沒有任何非要救她不可的理由。沈硯輕歎一聲,便暫時掠過複生這個危險的話題不談,望向玉藻前掌中的小紙人,問道:“你可還記得殺死你的人?”


    話音未落便見那小紙人瘋狂點頭,沈硯甚至懷疑如果它手裏有刀的話恐怕已經開始磨刀了吧?不過,這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是利用了她的信任殺死了她的人,如果是人的話死後因為怨念化為鬼物都一點也不奇怪,更何況隻是反應過激了一點罷了。


    既然記得那就好辦了,沈硯幾人當即趕回安倍邸取出紙筆,讓小紙人畫出謀殺她的凶手,然而正當沈硯幾人都認為事情即將真相大白之時……


    沈硯拿著小紙人畫出的畫像的手微微顫抖,玉藻前尷尬地掩唇輕咳,就連茨木童子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這一切隻因為——“你這畫技也太意識流了吧?”沈硯的嘴角不由微微抽搐,而作畫的小紙人顯然也對自己的水平十分有逼數,聽到沈硯的話也不辯駁隻顧著羞紅著臉連連捂臉。沈硯也隻得無奈地長歎一聲,沒辦法了呢,畫像這種事情也是需要天賦的,這種靈魂流畫手的話,無論怎麽想都沒有辦法得出有用的畫像的吧。


    當然,也不是沒有能夠直接將腦海中的畫麵轉化為環境或是畫像的陰陽術,可是那些術法都必須本人使用才行,先不提小紙人需要多久才能夠學會那種程度的陰陽術,就算是真的學會了也完全沒有辦法用出來吧,畢竟是紙製的身軀,能夠承載的力量十分有限。


    要知道紙式被創造出來的初衷本就不是為了施展陰陽術,而是為了處理一些瑣事而已,所以其承載術法的能力雖是不錯,可施展力量的能力卻是非常慘不忍睹的。


    雖然十分無奈但是沈硯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他們的線索再次斷掉了。


    還真是令人頭疼的現狀啊!沈硯現在終於理解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那麽多懸案疑案了,真的是破案的過程實在太過艱難了,更重要的是,這個世界還有各種超自然的力量與手段,這樣的話就連他以前看過的破案電視劇也派不上任何用場了呢,真是令人不知道從何入手啊!


    因為小紙人的能力限製,沈硯不得不帶著源賴遠重返現場勘察,想要試試還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線索,至於茨木童子他早就因為無聊而自己跑掉了,玉藻前原是跟著他們一起的,但是眼看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天光透亮之前玉藻前也不得不告辭離去,雖然她就算作為人類出現也完全不會被看出破綻,但是她本就是偶然路過而已,在平安京停留一夜已經是耽誤了行程了。


    “妾身還要前去赴約必須要離去了,這個孩子就暫且留在您這裏幫助您尋找幕後黑手吧,待妾身回程的時候再來接她好了,妾身相信到時候您必然已經找到害死這孩子的凶手了。”玉藻前說著便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雖然玉藻前並不重視這件事情,但是沈硯卻是給予了它一百二十萬分的重視,他鄭重的回答道:“請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出凶手,還她一個公道的!”


    目送玉藻前的車駕自天空中離去,沈硯捧著掌心頗為喪氣的小紙人,沉思片刻,沉聲問道:“如果讓你親眼見到他的話還可以認出來嗎?”


    小紙人聞言不由一愣,隨即立刻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得到了肯定的答複的沈硯當即不再猶豫:“我帶你去找他,你躲在我的袖子裏,如果發現了凶手的話就扯我的袖子,我能感覺到的。”說著沈硯便向平安京的某個方向行去。


    看到沈硯行去的方向,源賴遠不由心頭一跳,連忙上前拉住他,驚嚇道:“你要去哪裏?你難道想這樣直接去藤原家找人嗎?你瘋了?就算真的是他們做的,他們也絕對不會承認的,而且,那可是藤原家!如果得罪了藤原家的話,就算是我們源家和安倍晴明一起,也可能護不住你的!”


    沈硯回頭望了源賴遠一眼,那淡淡的神色令源賴遠不由心頭一緊,手上的動作都不自覺的鬆了鬆。下一秒隻見沈硯輕輕地拂落他的手,轉身離去。


    下一秒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傳來:“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有些事,既然到了我麵前,那就總要有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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