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神流湘看著懷裏熟睡的少年,異色的雙眸裏淌著月光。


    房裏靜靜的,隻有呼嘯的深夜風聲和少年平緩的呼吸聲。


    在深夜也很是“喧鬧”的橫濱,唯有在這高樓的頂層有著獨屬於神流湘的夜晚。


    安靜的夜裏仿佛就隻剩下了他一人。


    這裏和大正的夜晚一樣,


    很靜。


    他有些出神地看著窗外這樣想著,如此的想法是每日的慣例。


    唯一不同的是,在這裏看向窗外是一片的燈火通明。


    這裏是橫濱,他的“第二個故鄉”。


    在他從那個“木盒”裏睜開眼後的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這裏的碧藍天空。


    這裏是橫濱,


    沒有惡鬼,也沒有鬼殺隊的地方。


    他終究還是兜兜轉轉地回到了起點。


    那時的他略微茫然地環顧四周,接著注意到了似乎是作為“陪葬品”的十二把日輪刀,以及獨屬於自己的那一把深黑的日輪刀。


    刀在這裏……


    那麽……他的友人們呢?


    他再次看著周圍陌生的景色如此想到。


    惡鬼都消失了。


    世界變成了大家所期盼的那個樣子,


    那個沒有惡鬼,


    人們生活平穩,


    沒有人會因此受到傷害的樣子。


    這是那些提刀者們在斬下了一個又一個頭顱時所期盼的,


    這是那些提刀者們在被鬼重傷卻仍拚命揮刀時所期盼的,


    但那些提刀的開辟者們已經不在了。


    煉獄師父,善逸,忍姐姐,不死川先生……他們都不在了,


    唯有他一人孤身待在這裏——


    以“活死屍”的姿態。


    神流湘,


    這個男人,


    至始至終都知道的,


    自己已經死了這一事實。


    原姐所“給”的,寄存著些許“鬼體質”的眼睛,已經在這近百年裏同他完全地融合了。


    他能夠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永生,


    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斷骨流血之痛,


    他成了一隻“怪物”。


    【“神流桑,不要過於心急哦,你已經很強大了,稍微的停下腳步休息一會兒吧,你會打敗他的。”】忍姐姐在他因為過於渴望力量,而瘋狂訓練的日子裏揉了揉他那手感極好的棕發勸慰著他。


    【“不要認為自己不行,你可是我煉獄杏壽郎的徒弟!”】煉獄師父在他打敗了上五,躺在病床上反思自己的弱小時,用那雙耀眼的橙眸看著他,捧著他的臉如此說道。


    【“神流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神流想去看海的話……那我就陪你去吧。”】善逸坐在他的身旁,耳尖微紅地扭頭看向另一邊,吞吞吐吐地同他定下了約定。


    ………………


    這是他與他們的回憶,


    但這也僅僅是回憶,


    作為他生命中最寶貴的片段被他珍藏在心底。


    但這些都沒有了,


    神流湘不止一次地思考——


    為什麽不將他一起帶走,


    為什麽不讓他同歸於盡,


    為什麽要他是獨自一人。


    他有什麽活著的必要呢?


    那些美好的日子僅存在記憶裏,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於是一無所有的“怪物”開始流浪。


    他走過了曾經待過的,仍舊是廢墟的孤兒院,


    他走過了曾經生活的,仍舊是那樣的貧民窟,


    他去了圖書館,翻閱日本曆史的相關資料,


    他去了各種地方,詢問著有關於鬼的傳聞。


    但終究是徒勞。


    惡鬼,鬼殺隊


    無論是哪一方,都沒有留下任何存在的證明,


    有所知曉的,也不過是被認為是傳說的片段。


    仿佛昨日那慘烈的鬥爭在這世上根本沒有發生過,


    曆史沒有記住他們。


    無論是禍害人間,凶神惡煞的鬼,


    還是提刀奔赴黑夜的戰場,為解救蒼生而戰鬥的鬼殺隊隊員們,


    他們都被遺忘在了曆史的長河中,


    像是不起眼的一顆小水珠滴入茫茫大海消失不見一般。


    曆史和人類是一樣的,


    都是健忘的。


    坐在海邊感受著周圍鹹淡的海風,神流湘如此想到。


    眼前的大海在烈陽的照射之下波光麟鱘,碧藍的大海衝擊著礁石和海灘,遠處有著航行的船隻和陸地上的高樓大廈。


    一切都是無比的刺眼。


    或許是因為紅色的右眼,原本是屬於鬼的眼睛的緣故,如此耀眼的陽光讓他的右眼短暫性地失明了。


    但神流湘仍舊是坐在那,一動不動地看著大海。


    他記得曾經自己同誰提到過來著,自己很想看看大海,


    用原姐的眼睛去看看碧藍無際的大海。


    興許是睡得太久了,他已經回憶不起那些人的容貌了。


    因為他們都不在了,


    時間是多麽可怕的東西啊,


    他已經連自己是誰都快忘記了。


    如此出神著,一個決定埋入了神流湘的心底,接著他回過頭看向身後的那些“黑衣人”說道:


    “或許我可以接受你們的邀請,不過能聽聽我的要求嗎?”


    >>>>>


    接受了來自橫濱最大勢力——港黑的“招安”,神流湘成功地和那位一身戾氣,體態瘦弱,似乎快要踏入鬼門關的港黑boss簽訂了契約。


    他提出的條件是能看見整個橫濱夜景的安靜之地。


    自負高傲的港黑boss自然是爽快地將神流湘現在所待著的房間,劃分給了他。


    他對這種要求不屑一顧,如此低的要求,莫不是在小瞧港黑,連帶著他對神流湘的輕蔑更甚了一層。


    在最開始,他便洋洋得意、勝券在握地認為,這位突然出現於橫濱用一把太刀解決了“犬星會”那個還算得上是入流的小組織的男人,隻是擁有稍微厲害一些的異能而已,他必定會臣服於港黑的威脅之下。


    然而,事實與他所猜想地卻是正好相反的。


    作為眾柱之一,殺掉了上二和上五,以及那個男人的神流湘,實力可謂是深不可測的,滅掉那個僅有幾名異能力主力的小組織,他甚至都不會讓刀刃粘上鮮血,就能頃刻間拿下所有人的頭顱。


    神流湘他不會謙虛,也不會對自己的實力吝嗇自信,


    他認為現在的自己很是強大。


    雖然還未看見橫濱所有能力的全貌,不可早早地定論。


    但他可是能夠輕鬆製服被稱為“最強異能者”那人,


    這樣的話,似乎就沒有什麽可質疑的了。


    於是,在契約簽訂了之後的日子裏,那位高傲的老人逐漸地就被今後展現出神秘且強大力量的神流湘所震驚,接著他便愈發器重這一“王牌”,在外界的行動也愈發肆意。


    從此,神流湘成為了港黑幹部中的神秘第五人。


    而對此並不在意的神流湘,在住進了那有著巨大落地窗,全天都能看見橫濱全景的房間後,便除了任務就很少出門了,現在的他甚至還不認識其他的幹部。


    他最喜歡的,也是他平日裏唯一消遣的,


    便是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


    港黑頂層是橫濱的最高點,


    他便日複一日地呆在這裏目不轉睛。


    直到那個小少年“誤入”了這裏——


    小少年名為太宰治,是喜歡將自己全身纏上繃帶,渴望死亡的一個奇怪的少年。


    他帶著莫名的敵意接近神流湘,肆無忌憚地做一些似乎是想試探出他底線的事情。


    神流湘本人倒並不會對這件事在意,畢竟生氣也沒有意義,況且這些舉動在他看來也沒有什麽值得他發火的地方……


    或許他早就已經沒有底線了——


    在從那漆黑狹小的“木盒”裏醒來的那一刻起。


    而且,神流湘知道這個少年,這是當年帶走了芥川龍之介的少年。


    那雙沒有感情,如同死潭般的深黑瞳孔讓他印象深刻。


    或許這是一個可憐的孩子,等待著有人將他從深淵中帶離,因為深淵的水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致使他無法將“救救我”這三個字說出來,隻能用這雙冰冷的黑瞳望著岸上的人。


    但,很抱歉,


    他沒有資格去救他,


    也沒有可能去救他。


    “唔……”懷裏的少年發出輕微的哼聲,隨即睜開了眼。


    神流湘這才緩過神來,側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那個製作精美,無比昂貴的複古歐美風的時鍾——據說是某皇室的跨越了百年的時鍾,是港黑boss贈予他的禮物。


    【6:23】


    時鍾上的時針和分針完美配合地表達出了此時的時間,神流湘這才回過神來。


    原來已經早上了麽?


    時間對於他來說已經是虛無縹緲,毫無重要性可言的東西了。


    感受到了懷裏少年的動作,神流湘便低下頭來看著他問道:“還有七分鍾六點半,要再睡一會兒嗎?”


    太宰治聽見神流湘的聲音後抬起頭來看了看他,隨即又向神流湘的懷裏窩了一下,似是帶著起床氣的鼻音悶悶地響起:“唔……不要……我再睡一下。”


    神流湘笑著穩了穩自己的身子好讓太宰治能夠靠得舒服點,雖說他即便是一整天都維持著靠坐的姿勢也並沒有什麽礙處,但體質仍舊屬於普通人範圍的腦力派選手太宰治,可不能和眾柱之一的他的身體承受力相提並論。


    維持著這樣的睡姿還是很累的。


    神流湘前世的經驗是如此告訴他的。


    此時,太宰治閉著眼將臉埋在柔軟的羽織上,來自羽織上麵的奇特香味,對他來說有著奇妙的安眠作用。


    太宰治任由自己的思緒放鬆迷離——


    能讓他如此的,大概就隻有這個“怪物”了吧……


    和人類完全不一樣,雖是一個矛盾體,但又是那麽的純粹。


    即便懷著厭惡的心態,但他待在神流湘這裏應該是最舒適,最放心的時段。


    ……這大概就是“即便討厭對方,卻為了獲取什麽,也還是維持著一副表麵和善的樣子”的屬於人類社會的現象了吧……他有了這樣的想法,是否活得像是一個人類了呢?


    太宰治這樣想著。


    而正抱著他的神流湘拿起了他一直放置在一旁的桌上,作為備用的繃帶。


    他拉起繃帶的首部,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將它纏繞在太宰治的右眼和手臂上,像是頗具能力的鋼琴家,用靈活地手指在黑白的鋼琴鍵上跳動出一首舒緩沉浮的旋律。


    神流湘的手法像是按摩一樣。


    正閉著眼小憩的太宰治感受著來自自己皮膚上的觸感如此想到,神流湘每次為他纏繃帶時總是如同按摩一樣,讓人感到舒適又心生愉悅,或許這就是敏感如他卻沒有排斥這一肌膚相接的動作的原因。


    太宰治這樣為自己找著理由,更多的情緒,他自己也說不清。


    潔白地繃帶遮完少年那白皙的肌膚後,神流湘打了個小結便收工了。


    太宰治也隨之從神流湘的懷裏起身,接著拖著懶懶的尾音伸了個懶腰:“唔——”


    幾乎是在舉起雙手的瞬間,僵硬的關節被鬆動而發出“嘎巴”的聲音。


    上半身的肌肉好酸……這一覺睡得真是極限一換一,什麽時候神流能把“既能睡好,又能睡得舒服”二者結合起來就好了。


    如此想道,太宰治拿起了一旁被整齊疊好的外套,極其隨意地將它掛在肩上。


    在拿起衣服之前,他的身形微乎其微地頓了頓。


    看著這疊得整整齊齊的外套,他不自覺地想了想剛才偶然間瞟到的之前被他扯下丟掉,卻被神流湘撿了起來一束一束地,疊得整整齊齊的繃帶。


    ……這是什麽居家型的絕世好“怪物”,這大概就是那些大叔們口中的“賢惠”了吧。


    “我走了。”整理好行裝的太宰治和神流湘打了聲招呼,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木質大門被關上所發出的悶哼聲在此時這安靜的屋子裏甚是顯耳。


    神流湘注視著少年的背影消失,良久,才麵帶微笑地說出了一句話:


    “武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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