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鎮,西南,廢墟中。幾個潑皮被捆成粽子狀物體扔在那裏,旁邊站著一溜的煞神,無所謂的表情比凶神惡煞更令人驚怕。


    “真有傳說的祭壇,我是說如果可能的話,你想複活戴禮嗎?”易天行問旁邊的人。


    “活過來幹嘛?”舒飛撫mo著自己的小熊輕搖著腦袋:“我真有這個心思的話早就打這個算盤了何必等到現在。我自己都覺得累,就別再拉已經解脫的人再吃二遍苦了。”


    舒飛等已經輪回一次的人實在對無限遊戲已經厭倦,林倩卻沒有他們的覺悟,不理會地上幾人不屈好漢式的叫囂,蹲到一人身前拿槍指著那家夥的頭問道:“一加一等於幾?”


    “啊。。。。。。”本以為對方會大刑逼供或談判的人頓感莫名,其他幾人肚子裏一直憋著的緊張氣氛也被這個奇怪的問題泄去八成,被問到的人猶豫了一下,對著黑黝黝的槍口還是答道:“二吧!”


    “砰!”槍聲響起子彈出膛,屍體一聲不吭倒地。“你知道的太多了!”林倩吹了吹槍口飄起的煙。


    一秒——兩秒——三秒。粽子物體組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幾個大男人同時發出令花腔女高音都為之汗顏的g調——你瘋了嗎?


    對著足以震碎玻璃的高音林倩眼角都沒抽動一下,又把槍口對準了第二個人:“一加一等於幾?”


    被槍指到的人額頭上的冷汗頓時下來了。這個“一加一等於幾?”的笑話很老也很好笑,但當自己變成那隻被槍指著的老鼠的時候未必還有幾個人能笑得出來。那人咽了咽口水,試圖讓對方停止這種無聊的玩笑:“我說,你想問什麽我們可以商量。。。。。。”


    “砰!”槍聲又起,第二具屍體倒地,林倩還是吹了吹槍口:“你知道的太多了!”


    這次沒人尖叫了,所有餘下的粽子這下都看得出這個女人的精神狀態不正常,說錯一個字便沒有再說第遍的機會,所以當第三個人被槍指住的時候,沒等對方問題出口他已經飛快搶答:“祭壇就在廢墟後麵,撥開垃圾就能看見,a級常位以上的強者使用自己部分或全部的能量、能力甚至生命作為祭品,給予二十四小時內死去的被複活者一次重新經曆死前一切都機會,無論成敗都隻有一次。你們無法給予被複活者任何的警報,事實上,絕大多數的儀式都失敗了,事情重來一次那人也隻能再死一次。”


    a級以上強者呢。。。。。。所有人間目光轉向了剛剛趕到的血公主——過分的緊張讓她忘了先問一問隊裏的人,廢墟的情報其實不算秘密——全隊裏現在能滿足這個條件的也隻有她和章刑,事實上,這相當於隻有她。


    輕巧無聲的步伐帶出幾近幻影的身形,血公主提起了那個人湊到眼前,細長的雙眼眯成了兩條縫,嫣紅的小嘴裏隻吐出決絕的兩個字:“帶路。”


    2


    “醒過來!”青奮半夢半醒間被狠狠的踹下了床。世界上有這樣能力的人不多,會做這樣事的則更少,張開眼簾印入眼的果然是一個叉著腰的嬌蠻少女。


    “天亮了?”青奮腦子有些漿糊,搞不太清楚現在到底什麽時候。


    “亮你個。。。。。。”血公主的動作似乎想給他一個蹦栗又生生忍住。盯著青奮的臉仔細看了好一會,突然猛的俯下身子狠狠地吻住了對方。


    飛來豔福讓毫無準備的青奮幾乎窒息,正要竭力掙紮間血公主卻自動放棄了那繼續的一吻——“我來救你了,我愛你!”


    一貫以仆人稱呼自己的高傲公主突然用這樣略帶淒涼的語調說出“愛”字,青奮的第一反應卻是摸頭不著腦,自己到底是做夢還是怎麽了?沒等他想個明白,突然一陣惡意襲體,猛的睜眼醒來,沒有嬌美少女,隻有皺皮老頭穿牆而至,果然隻是黃粱一夢。


    太可怕了!自己竟然會做夢血公主那傲嬌女主動像自己示愛表白,莫非潛意識裏自己竟有受虐的傾向或者久不yy所以需要些刺激?拍拍腦袋讓自己趕快擺脫夢的困擾,自己現在沒工夫發春,對麵的老頭依七天約定而至,劈麵第一句話便是:“你準備好了?”


    。。。。。。


    “你願意替我去折磨那禽獸告訴他惡有惡報?你願意以自生將來千百世的苦劫為代價換取我原諒那廝?”無間地獄裏的女鬼高聲笑尖著。


    青奮正想說是,突的一陣極不舒服的違和感自心頭生起,仿佛自己正在邁入一個極為恐怖的陷阱,不由得遲疑了起來。


    “說話啊,怎麽不吭聲了?”女鬼尖叫著:“這樣就想打退堂鼓了?還說什麽替我消業,你也不過是口舌之輩罷了!”


    女鬼不說這話還罷,此話一出口青奮更覺得哪裏有問題,整個事件的經過如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閃過:為子報仇的母親淪入地獄,隻為了不願給殺子仇人償命便受無窮苦難。做正事的人遭殃,做邪事的人卻瀟灑於世,最後的結果卻是自己一個第三者要來為那個惡人的惡行而買單,這樣的慈悲和善行真的正確嗎?這是佛心的本意嗎?


    這麽一想更加遲疑,女鬼譏諷的笑聲言辭已經不聞於耳,青奮感到自己正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一個關鍵的東西就朦朦朧朧放在自己眼前卻怎麽也抓不住。如果自己是那個母親,無疑自己也會將那禽獸千刀萬剮,然後呢?自己願意來世為他償命嗎?可能。。。。。。不會吧。將心比心,要自己向殺害自己親人的凶手道歉都是妄想何況以命相償。可這樣的話就又進了死胡同,善人遭殃惡人得益,世間天理真的是這樣嗎?世間真的不需要公平嗎?那些善者真的隻能依靠自己和地藏這樣的人來不斷自我犧牲而得到救贖嗎?佛,其實是替罪羊的代稱嗎?


    不是的,不該這樣的!青奮一口濁氣緩緩吐出,剛剛的夢境,血公主親吻自己之後說了一句,她來救自己,因為她愛自己,也許隻是一個夢,但這才是俗世無間真正有價值的東西。要平息善者的怨氣,需要的不是增加他們對惡者的仇恨,也不是自己這樣的佛者替誰承當罪業,真正能讓他們解脫的隻有他們自己的愛。事物都有美醜,當你盯著醜陋的一麵便是恨,當你發現美麗的一邊那就是愛。


    “你為什麽要殺那個人?”青奮思考了半響才開口,第一句話就點燃了女鬼的怒火。


    “你是不是瘋了?你說我為什麽殺他?”女鬼的尖叫似乎能傳遍整個地獄。


    “假如你知道殺了他後會落入地獄,假如你知道殺他會有這樣的下場,重來一次的話你還會殺他嗎?”青奮不為對方情緒所動。


    “當然會!就算我永不超生也一樣會剁碎他!”


    “你知道你為什麽那麽恨他嗎?是因為愛,因為你愛你的兒子。為了給兒子報仇,你就算九死也不惜,而你不願意給那人償命,同樣是你覺得這樣的行為玷汙了你對兒子的那份愛。”


    “那又怎樣?”女鬼對這番理所當然的話聽得很疑惑。


    “既然你可以因為愛而去恨,那麽你是否可以同樣因為愛而放下恨呢?”


    “你到底想說什麽?”女鬼不耐煩的尖叫著。


    “你想見你的兒子嗎?”青奮一句話擊中了對方的要害。狂躁的女鬼霎時啞然安靜,眼睛裏忽的濕潤了起來。


    “你就不想再當一次他的母親嗎?你就不想再一次擁抱他嗎?你就不想看著他長大,上學,戀愛,成功,成為你的榮耀你的驕傲嗎?”


    “想,我做夢都想!在地獄的這四十年裏,這是我唯一的夢願。”女鬼的聲音仿佛漂泊自遠古的夢境,聽上去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那你還在這裏等什麽?隻要你去轉世,你就能和你的兒子接續前生未了的緣分。”青奮高聲喝了起來,如晨鍾暮鼓敲進了女鬼的心裏。


    “可是,我。。。。。。”說不心動肯定是假的,可女鬼仍放不下殺子之仇的怨恨,矛盾極了。


    “如果前世你沒自殺的話也一定會判入獄,就算是你的殺子仇人在他沒有反抗能力的情況下,你殺他仍是殺人罪。如果你覺得無間地獄不公平的話,也許你同樣會覺得人間也不公平。但這些公平真的那麽重要嗎?”青奮伸出雙手:“左手是你的兒子,右手是你的仇人,你覺得哪個更重要?”


    “當然。。。當然。。。。。。”女鬼無法言表了。


    “為了你的兒子,你可以將殺人的罪業當成等閑,你可以將無間地獄無盡的痛苦當成等閑,那麽現在同樣為了你的兒子,你可以將對仇人的仇恨也當成等閑嗎?沒人要求你不恨他,沒人要你原諒他,但你有必要為了這樣的人渣而折磨自己折磨你的兒子嗎?你何必要把轉世的經曆看成是為他償命,我現在隻問你,如果來世你還能與兒子同享天倫,你願意以橫死作為代價嗎?”


    “當然願意!”話一出口母親豁然開朗。原來四十年來自己都是在困擾著自己,那個人渣縱使千死萬死自己也不會原諒他,但比起親愛的兒子,他又算得什麽?橫死又算得什麽?一念貫通煩惱盡消,繁茂的業障荊棘眨眼間消退而去,黑色的霧氣盡數消散。解脫的母親一派祥和更無半點之前女鬼的戾氣,向青奮微微一躬光路接引之下已經化身轉世去了。


    “奇跡!”地藏女孩再現眼前,臉上滿是意外的表情:“沒有‘我’的人便不會真正明白‘他’,沒有‘魔’的一麵‘佛’也就不存在。簡單來說就是不會照顧自己的人就不會照顧別人,不會為自己考慮的人就無法真正為別人考慮。你的靈魂缺失了惡的一部分,卻由旁人為你補上度過此劫。天意,真是天意。現在我再問你,什麽是你的‘心’?”


    “使善有善報,使惡有惡報,佛心的意義不在於本末倒置地替誰擔罪。要的是讓迷路的善者得到解脫,如那母親。讓懺悔的惡者找到歸途,如那白雪公主。揚說正道,製裁惡者,無論這樣的行徑最終會有何因果,那母親不會後悔殺人,我也不會後悔自己所行,這才是我的佛心。”找回正路的青奮亦是一片寧靜和堅毅。


    地藏點頭再無言語,青奮眼前景色忽變又已經回到那狹小的飼養間。老者早已經蹤影皆無,唯有地上留下了兩篇題為《十八地獄經》和《論劍》的篇章。不知道是從何得知,也許老者在那母親解脫的瞬間自己也已經找回了安寧,開始自己新的人生去了。


    2


    唯一空間,兩人。


    “這不可能!”美男子臉都扭曲了,對著g先生狂吼連連:“你這是作弊!我不服!”


    “有什麽可以作弊的?”g先生慢條斯理的取回桌上的麵具戴到自己臉上。


    “血公主那一段!”男子在嘶吼著,這樣的驚天逆轉委實讓人無法接受:“血公主是npc,她怎麽可能會愛一個遊戲者愛到這種程度甚至用自己的靈魂去填補對方的空缺?這一定是你埋下的暗樁,太卑鄙了!”


    “作為神仆我確實可以造出一對相愛的npc,但你也知道,我不可能造出一個愛上遊戲者的npc,記憶可以複製感情卻不能,事實上那是主神都做不到的事。”g先生繼續調整著麵具:“喜歡青奮的人無論男女其實都不少,或者他也有他小小的魅力也說不定呢。好了,閑話少提,挑戰是你輸了,很遺憾,你沒能成為h先生。”


    “等,等等。”有的人贏得時候能不可一世,輸的時候卻未必能保持風度,尤其賭注重大的情況更是如此,男子不幸正屬於這一類。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順頰而下已經濕了衣領,兩腿戰栗間似乎隨時可能跪下:“不要殺我,我還有用!我可以像a先生和c先生一樣轉化成遊戲者為你效力,你要我做什麽都行,我比尋常的npc更加能幹,別,別殺我,求你!”說到最後,眼淚終於混著汗珠滾了下來。


    “回答我一個問題。”g先生似乎不為所動,文不對題地說出一句。


    “好,好,什麽問題?”麵色已如死人的男子似乎從這句話裏聽到了一絲生存的機會,忙不迭的追問道。


    g先生修長的手指比成了手槍的形狀遙遙指著男子的頭:“一加一等於幾?”


    這不是生機的福音,這是死亡的喪鍾!死神的鐮刀已經架到脖子,回光返照般男子突然開悟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死因:“你要殺我不是因為我挑戰你,而是我差點。。。。。。”


    “砰!”g先生嘴裏的配音打斷了男子的話語,雖然隻是用手虛比的手槍結果卻是男子仿佛被大口徑手槍爆頭,整個人飛了出去脖子以上的部位成了一團模糊。


    g先生虛吹了吹“手槍”,嘴角彎起一個弧線:“你知道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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