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坐滿了人, 卻安靜地出奇,除了撐著額頭輕輕而笑的莊理,沒有人敢發出聲音。


    繼莊藹跪倒在地之後, 胡氏也癱軟如泥地跪了下去, 然後是莊羽清,最後是死活不願跪, 卻被莊羽清強拉了一下的莊雲珠。


    然而莊理卻看也不看他們, 隻管盯著莊小慧。


    “她是重生的。”他在心裏說道。


    7480嘩啦啦地翻著劇本:“我猜也是, 要不然她不會提前趕到妓院去救你, 她好像預知了後麵的劇情。”


    “而且她剛才露出了破綻。她既然知道這些食物是相克的, 那她過去多年為什麽不想辦法幫原主規避危險。可見在今天之前, 她是不知道這些的。”


    7480點頭:“是的,她若知道,她肯定會救你。偽裝成男人半夜跑去妓院, 這可是極度危險的事。她應該是上輩子遭受了太多磨難才了解到這些陰私手段。主人,其實這個破綻也是你的破綻。”


    莊理閉上眼睛,笑容很冷:“我這不是破綻, 隻是一種無奈的選擇。我若不吃,胡氏會用更防不勝防的手段來害我。”


    7480一想也是,主人這麽聰明, 大家發現他和原來不一樣, 肯定會幫他找好理由。


    “我很好奇原劇情發生了什麽。”莊理語氣低沉。


    7480小聲道:“主人你還是等醫生幫你看一看身體再說吧, 我怕你有心髒.病,會被原劇情氣死。”


    “那我就更期待了。”莊理眼中的笑意已徹底凝結成寒冰。


    就在這時, 一名鶴發童顏的老人被龍禁尉扛在肩頭, 送入大廳。


    亂了方寸的胡氏膝行到丈夫身邊,用力拉扯他衣袖。以往, 無論她做了多過分的事,丈夫總會幫她善後,這次也一樣吧?連毒殺主母的事丈夫都幫她掩蓋了,更何況是謀害繼子?


    莊理又沒死,犯得著如此大動幹戈嗎?


    她的想法全寫在臉上,莊藹一看便知。有那麽一瞬間,他差點被這個蠢婦氣到當場吐血。


    皇上也沒死,那皇上為什麽要帶兵打回京城,親手割了劉氏的腦袋?你害了人家,你還不允許人家反抗嗎?你以為你是誰?


    莊藹推開胡氏,臉上寫滿了厭惡和後悔。若不是他的縱容,胡氏不會膽大到這個地步。


    覃鍾簡簡單單衝皇上拱了拱手,隻是環顧一眼便指著莊理說道:“老夫的病人是不是他?看著挺嚴重啊!”


    鳳冥站起身,把主位讓給覃鍾,態度恭敬:“勞煩您老幫他診脈。”


    覃鍾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莊理身邊,握住他瘦弱不堪的手腕。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地等待著。


    “你這是吃了太多相克的食物導致的根骨損毀。大寒、大補之物交替著來,身體一會兒發熱一會兒發寒,陰陽極度失衡,怎能不垮?若是再這麽吃下去,你活不過三十。”


    覃鍾直言不諱地說道。


    鳳冥早已麻木的心竟狠狠刺痛了一瞬。他立刻彎腰拱手:“煩請您幫他開個方子。”


    “方子等會兒再開,他這病不隻是亂吃東西那麽簡單。他的居室在何處?我得去看看。”覃鍾擺手說道。


    “我帶您去!”莊小慧馬上開口,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她倒要看看胡氏在哥哥身上還使了什麽手段!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後院,胡氏也想跟去,卻無論如何都爬不起來。她渾身的骨頭都軟了。


    莊藹攙扶了她一把,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還幹了什麽?”


    胡氏連連搖頭:“沒有,我什麽都沒幹。”


    莊藹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到了這個時候你還狡辯?你什麽都沒幹,莊理會瘦成那樣?你當皇上和覃太醫是傻子?”


    莊雲珠連忙抱住母親,尖叫道:“爹爹,娘親一定是被冤枉的!那個老頭兒是個庸醫,您一定要再找一個大夫來跟他對質!他完全是在胡說八道!”


    把皇上最為敬重的救命恩人罵作庸醫,還準備再找個大夫來拆覃太醫的台,莊雲珠的愚蠢簡直令莊藹大開眼界。他平時怎麽就沒發現這個女兒是個禍頭子呢?是什麽蒙蔽了他的眼睛?


    莊藹逮著莊雲珠狠狠扇了幾巴掌,正鬧著,卻見莊羽清步履蹣跚地從外麵跑進來,俊逸的麵龐已被深深的恐懼扭曲。


    “娘,您的香爐、香包、香枕,全被查出來了。”他緩緩跪在地上,慘然而笑。


    還在辯解的胡氏頓時像被割了舌頭,再也說不出話來。


    莊藹也跟著兒子跪回去,心裏一片惶惶。


    唯有莊雲珠還在狀況外,抱住母親信誓旦旦地說道:“娘,你別怕,我一定要為你辯個明明白白,誰也不能冤枉你!”


    胡氏脫掉自己的繡鞋塞進女兒嘴裏,厲聲嗬斥:“你給我閉嘴吧!你不說話就是救我!”


    鳳冥攙扶著莊理緩緩走進大廳,覃鍾懷裏抱著一個香爐,幾名龍禁尉也都捧著一大堆東西。


    莊藹知道,那是妻子的罪證。他張了張嘴,正準備求饒,卻聽見皇上毫無感情地開口:“把大理寺卿叫過來。”


    莊藹的腦袋頓時便嗡了一聲。


    皇上的態度明顯和他預想的不同。他以為隻要自己主動提出休棄胡氏,皇上應該會給他這個臉麵,就此罷手。但顯然他低估了皇上的容忍度。


    這麽多年過去,皇上依然無法忘懷曾經的屈辱。


    如果大理寺卿真的來了,那麽這件事就不再是莊家的家務事,而是公案。公案要公開審理、公開宣判、公開處刑,也就是說明兒一早,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妻子幹的這些好事。


    證據確鑿之下,她絕對逃脫不了法律的嚴懲!


    莊理沒死,她倒也不至於被判斬首,但囚刑、杖刑、黥刑、劓刑,哪一個都夠她受的!再則,羽清和雲珠的名聲也將毀於一旦。自己的失察之罪也跑不了,輕則降職,重則丟官。


    一瞬間,莊藹想了很多很多,也漸漸意識到,莊家從今兒起便真的敗了!


    覆巢之下無完卵,莊家敗了,莊理這個廢物又能得到什麽好處?他簡直比胡氏還蠢!他就不能悄悄來找自己告狀嗎?為什麽非要鬧到這個地步?


    莊藹越想越氣,於是眼珠赤紅地瞪向莊理,竟是把滿腔恨意都宣泄在這個兒子身上。


    鳳冥盯著他,忽然開口:“你這個眼神很像朕的父皇。得知朕當朝揭露了劉氏的毒計,未曾乖乖引頸就戮,他也是這副恨不得殺了朕的模樣。所以在你們這些人眼中,前妻的兒女也該跟著前妻一塊兒去死,為後麵的人挪位置對嗎?”


    這句問責太嚴重了,已然到了殺人誅心的地步。


    莊藹的舉動竟讓皇上聯想到了先帝。要知道,先帝是被皇上活生生餓死的。他連自己的老子都無法容忍,又豈會容忍一個臣子?


    莊藹連忙收回憤恨的目光,不斷磕頭求饒,“皇上明鑒,微臣絕對沒有那樣狠毒的心腸!微臣對四個兒女都是一樣的!”


    然而他的狡辯在事實麵前卻顯得如此蒼白。


    鳳冥沉吟道:“對四個孩子都是一樣的,朕不知你睜眼說瞎話的功夫竟也如此了得。你的長子是鳳瑜的伴讀吧?你的幼女據說過一陣也會嫁給鳳瑜當側妃?莊理和莊小慧,你為他們安排了什麽?”


    莊藹啞口無言。


    鳳冥繼續開口,語氣格外冷厲:“兒子輔佐鳳瑜,女兒嫁與鳳瑜,你這麽迫不及待地站隊做什麽?是不是巴不得朕早點死?”


    這句話遠比之前那一句更嚴重,也更可怕。


    若是誰口風不嚴,把此事傳到外界,鳳瑜整死莊藹和莊羽清的心都有。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經營了這麽些年,好不容易取得皇上的信任,卻全都毀在這一遭!


    皇上若因此打消了冊封他為太子的決定,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他那些黨羽又豈是好相與的?


    莊藹越想越害怕,頭磕得越發用力,隻短短一會兒功夫便已染了滿臉血跡。


    莊羽清也不斷磕頭請罪,臉上再無往日的從容。


    莊雲珠直至此時才漸漸察覺到,家裏好像真的要出大事了!皇上連父親的忠心都懷疑上了,那她的婚事還能成嗎?她可是要當太子妃的人呀!


    莊雲珠嚇得眼淚都出來了,磕頭比誰都積極。


    胡氏已徹底軟在地上,捂著心髒艱難地喘氣,一副快要暈厥過去的模樣。


    但在場的人,誰也沒用正眼看她,莊家的仆役全都跪下了,一聲接一聲地喊著“皇上饒命”。


    莊小慧看著這些人驚恐萬狀的臉龐,聽著他們哭天搶地的哀求,心裏的鬱氣終於消散一點。莊家敗了與她何幹?反正母親留下的嫁妝早已被這些人揮霍一空,她不指望從莊家得到任何東西。


    以後即便是當平民百姓,也比待在這個滿是魑魅魍魎的鬼地方要好。


    但是該怎麽分家呢?經此一事,父親就算是下地獄也會拖著他們兄妹倆吧?


    莊小慧正絞盡腦汁地思量著該如何永遠離開這個家,卻聽見皇上緩緩說道:“繼母狠毒,生父不慈,這個家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地。朕另外找個宅院安置你吧?”


    他深邃眼眸定定看向莊理。


    “好。”莊理紅了眼眶,語帶悲哀:“方才父親那個眼神我也看懂了,他恨我為何不乖乖受死。我若是繼續住在這宅子裏,恐怕早晚有一天會死得不明不白。”


    他在莊藹已然嚇裂的心上又狠狠紮了一刀。


    鳳冥看向莊藹,瞳孔深處緩緩漫上殺意。


    莊藹:“……”


    莊小慧:“……”我的願望就這麽實現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學神在手,天下我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流書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流書呆並收藏學神在手,天下我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