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冥盯著這份情報看了很久, 又反複查看那篇用梵語書寫的經文,終於把事情捋順了。


    他自然不可能懷疑莊理是什麽間諜。


    他是個軍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他的習慣。他記得自己找到小寶的時候, 小寶正蜷縮在林姨娘的院子外麵看花匠勞作, 而林姨娘正在屋裏念經。


    “所以這篇經文是小寶你從林姨娘那裏聽來的對嗎?你能過耳不忘?你精通梵文和拉丁文?你還懂得破解密碼?”池冥看著側坐在自己膝頭的少年,目光充滿驚異。


    莊理舒舒服服地靠在池冥的臂彎裏, 兩隻手握在一起, 捧著自己的肚子, 下頜略微抬高, 一句話未說, 卻已經把骨子裏的傲氣表現了出來。


    池冥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腦袋, 篤定道:“小寶,你是個天才對嗎?”


    莊理的下頜抬得更高了一點。


    池冥捏住他軟軟的腮,低笑道:“我的小寶果然是個天才。”


    他的直覺告訴他:小寶什麽都懂, 也能聽明白所有人的話,更能看清外界的一切。他隻是把自己封閉了起來,不願意表達而已。隻要鍥而不舍地敲打他的心門, 總有一天他會露出頭來,無奈地問一句:“你幹嘛呀?”


    而眼下,池冥想象中的場景出現了。


    小寶主動推開心門, 用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無聲表達著這樣一句話――哥哥我來幫你。


    不知為何, 池冥的眼眶濕潤了。他把頭埋在少年溫熱的頸窩,靜靜享受這份喜悅和感動。


    莊理拍了拍池冥的胳膊, 等對方抬起頭時又指了指桌上的情報。


    池冥這才壓下心中的激蕩, 拿起情報細看。如今他已能確定,林姨娘就是隱藏在自己身邊的間諜, 這份情報的一部分內容正是他故意捏造出來的假情報。


    林姨娘送參湯的時候看了去,下午立刻就編成暗語發送給接頭人。她的行動相當快速。


    除此之外,這份情報的上半部分內容卻是真的,池冥最近的確與某位柯姓軍閥達成了聯合抗日的共識,而該軍閥明麵上是日本人在東北的代理人,掌控著數量龐大的偽軍。


    他的反水定然會讓日本人腹背受敵,損失慘重。


    幸好小寶發現了林姨娘的秘密,否則等這份情報被花匠送出去,柯姓軍閥一定會被日本人殺掉。池冥的抗日聯盟也將土崩瓦解,華國將迎來更為黑暗的時刻。


    思及此,池冥的掌心已冒出一層冷汗。


    “小寶幫了哥哥大忙。”池冥把少年揉入懷中,親吻他的發頂,後怕與慶幸一起湧上心頭。


    莊理拍了拍他寬闊的胸膛,仿佛在說:“別怕別怕,有小寶在呢。”


    當然,這句話隻是池冥的腦補,但他卻覺得自己的腦補一定是對的。他在小寶心裏是最特別的。


    池冥拿起話筒,撥打了情報科的號碼,等那頭接通後吩咐道:“宋科長,你馬上過來一趟。”


    掛斷電話後,池冥抱著莊理站起來,走到一排書架前。


    莊理坐在池冥強壯的臂彎裏,伸長手臂,在眾多文件夾中搜尋一番,很快抽.出一本冊子,遞給池冥。


    池冥一看封麵,正是自己想找的資料,不由低笑起來。


    “小寶真聰明!”他由衷讚歎,繼而想到:如果莊伯父還在,他該多麽高興。他說得沒錯,小寶心裏暗藏著一個奇妙的世界。


    莊理從書架上找出來的是一本名冊,該名冊記錄著每一個在池宅工作的人的姓名、地址、籍貫、親屬關係、過往履曆等等。


    通過名冊,池冥很快就獲悉了那名花匠的來曆。


    林姨娘未曾被池老元帥納為小妾時,花匠就已經在池家工作,池老元帥被日本人炸死後,他也跟著投奔到了上海,算得上是池家的老人。


    梵文是小語種,精通梵文的人非常罕見,而他和林姨娘卻能把梵文當成母語一般使用,可見兩人都接受過這方麵的培訓,是固定的老搭檔。


    他們一起工作了幾十年,互相監視卻也互相照顧,這中間很難不培養出感情。


    如此,這份情報的最後一句就有了解釋。


    【兒子被c趕出家門,速給兒子安排住處】――一個女人對另一個男人說兒子如何如何,那這三人到底是什麽關係還用猜嗎?他們必然是一家三口。


    最近有誰被池冥趕出家門呢?是池誠啊!


    池冥揉了揉太陽穴,心道幸好父親不在了,否則他一定會被氣死。如今想來他才驚覺,池誠與那花匠竟長得有五六分相像。


    撇開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池冥繼續查看花匠的資料,卻發現他如今住在一個貧民窟,那處布滿蛛網般的巷道,很難監視或跟蹤;出入人員又密集又雜亂,更難展開抓捕。


    貧民窟附近還有幾個菜市場,周圍全是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


    倘若把花匠放出府,用他去釣大魚,池冥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跟上他的行蹤。他途徑的每一處都是上海最亂的地方,存在太多幹擾因素。他在路上有一千一萬個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情報送出去。


    一旦他成功傳送了情報,柯姓軍閥以及所有參與到抗日聯盟中的有誌之士都將被日本人屠殺。這關係到數百人的生死存亡。


    池冥不敢賭,所以等宋科長來之後,他果斷下令:“抓捕這個人。”


    宋科長看了看名冊上的照片,當即頷首應諾。


    莊理處理完這件事便拿起筆,一條一條書寫自己最近分析出來的情報:【1,日軍在xx山區發現了儲量巨大的煤礦;2,日軍在xx處建有地下軍工廠;3,日軍將在xx處屯軍,下一步,他們將攻打xx城。】


    寫完,他把這張意義非凡的紙推到池冥的眼皮子底下。


    池冥:“……”


    “小寶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會飛天遁地?”池冥捏著少年軟嫩的腮幫子,玩笑道:“如果不會飛天遁地,你好端端地坐在家裏,又怎麽搜集到這些情報?”


    莊理拍開他的手,跳下他的膝頭,跑到檔案櫃前,抽.出數份報紙,把相關內容一一指點出來。


    莫名湧現的流民,大批出現的招工廣告,無故停運的火車……


    在旁人看來零零碎碎毫無意義的文字,在少年眼中卻是至關重要的線索。


    池冥一會兒看看報紙,一會兒看看少年用稚嫩的筆跡書寫的情報,表情由驚異慢慢變成了狂喜。


    “小寶,你是哥哥的寶貝你知道嗎?你幫了哥哥大忙。”他把少年抱到膝頭,狠狠親了親對方白嫩的臉頰。


    莊理被他堅硬的胡渣刺得直縮脖子,心裏卻十分滿足。他說過,他會幫池冥一起承擔肩上的重任。


    池冥再次把宋科長叫進來,讓他派人去查探莊理給出的三個地點。


    如果這份情報是真實的,那池冥就能一舉端掉日軍的能源儲備庫、地下兵工廠和屯兵所,並擾亂他們侵略華國的計劃。日軍在華國內陸展開的軍事行動將一敗塗地,而勝利的天平將大幅向華國傾斜。


    或許在三五年之內,這場戰爭將徹底結束。


    池冥拿出地圖,用紅筆不斷勾描自己的行軍路線,目中異彩連連。


    莊理捧著臉頰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窗外大雪紛飛,屋內卻暖氣環繞。


    少頃,宋科長一臉挫敗地走進門,垂首低語:“大帥,我們剛把花匠抓住,他就咬破牙槽裏的毒囊自盡了,前後不過三秒。我們沒問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一個間諜最重要的價值不是藏在他心裏的情報,而是他組建的地下情報網。把這張網全部拔除才是池冥想要收獲的戰果。


    花匠死了,他的組織還在,同僚還在,這些人依然會源源不斷地把情報傳送給日本人。


    花匠的死對這張間諜網絡而言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抓捕林氏的時候小心一點。”池冥皺著眉頭吩咐。


    宋科長訥訥點頭,過了一刻鍾後穿著染血的軍裝走進來,表情更為慚愧:“我們卸掉了林氏的下頜骨,以防她咬破毒囊自盡,哪料她的丫鬟拿起刀子就把她刺死,自己也自盡了。”


    間諜的手段就是如此防不勝防。為了保住整個組織,他們會在自己身邊布置很多□□。


    池冥沉默良久才無力擺手:“罷了,把他們的屍體處理幹淨。”


    宋科長分析道:“能在老元帥和您身邊潛伏幾十年而不被發現,自毀的手段也如此幹脆利落,這個情報組織應該是日軍的一張王牌。”


    也因此,掀開這張王牌將對日軍造成十分沉重的打擊,也更有利於我軍的後續戰略部署。


    隻可惜兩次行動都失敗了,這張王牌就這樣漸漸消失在桌麵上。


    池冥閉上眼,不斷按揉眉心,繼而嗓音狠戾地說道:“我爹娘的行蹤有可能是被這兩個人泄露的。”


    宋科長點點頭,心情十分沉重。


    查明真相並報仇雪恨的機會就在眼前,卻生生錯過。終究是意難平。


    莊理拉了拉池冥的衣袖,在紙上寫道:【池誠,誘餌,引蛇出洞。】


    池冥眼睛一亮,立刻把這張紙遞給宋科長。


    愁眉苦臉的宋科長展顏笑了。


    林姨娘和花匠所在的組織管理非常嚴密,定然是知道兩人的關係,也知道池誠的身世。他們之所以不替換掉壞了規矩的兩人,很有可能是因為找不到更好的替代者。


    畢竟兩人在池家潛伏了很多年,還弄出來一條又一條重要情報。把他們砍掉對組織來說也是重大損失。


    如果兩人都死了,而池冥又暗地裏派人跟蹤池誠,並不斷搜查池誠的住處,該組織會不會對池誠起疑?


    會不會認為花匠和林姨娘在臨死之前藏了什麽重要情報在池誠身上?


    他們會不會派人去接觸池誠?


    答案是肯定的。一個盡職盡責的情報組織絕不會放過任何一條重要情報。


    如此,順著池誠這條線索,池冥依舊有機會把這個情報網挖出來。


    兩人迅速製定好了引蛇出洞的計劃。


    莊理則靠倒在池冥懷中,在腦內輕歎:“池誠死了。”


    7480:“……主人,你的報複心真的、真的、真的是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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