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晨攥著手機,殺向黎星煜所在的化妝室。


    她“碰”地一聲推開門:“黎星煜!”


    黎星煜上妝上到一半,整張臉化成慘白色,像鬼魂一樣神色如常地轉過頭來,幽幽地對邵一晨說:“邵導。”


    邵一晨看到他依舊這種雲淡風輕的樣子,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來。


    她該說什麽呢?你和樂子哥之前到底在籌劃什麽?你為什麽要用這種曲折的方式來收購公司股份?你哪來這麽多錢還花得毫不心疼?


    但是她又說不出口。


    黎星煜和她社交圈裏的其他人仿佛都不一樣。


    南家的雙胞胎被邵一晨劃入了損友一類,她可以肆意和對方吐槽而不怕傷害對方感情,因為彼此都清楚彼此的個性;樂子遙是普通朋友,是絕交也不會有什麽遺憾的關係,因此邵一晨可以毫不顧忌地直接向他打電話詢問。


    但是黎星煜呢?


    邵一晨一開始把他歸類於“朋友”一類,但是自己在他麵前又似乎不像在普通朋友前隨便。她似乎總是會不自覺地在意一些有的沒的,變得患得患失——不過她以為這是黎星煜淡定的性格導致的。想象一下,如果你有一個朋友整天不食人間煙火,你在他麵前肯定是不好意思講什麽黃段子。


    但是現在,她發覺自己又看不清黎星煜了。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麽,在做什麽,她真的清楚嗎?他真的隻是個普通演員嗎?他做了這麽大的事情,卻一點也沒告訴自己這個自認為是朋友的人,自己在他眼裏真的和其他路人又區別嗎?


    邵一晨越想越憋屈——當然不是為了股票漲價,而是因為這種隻有自己被蒙在鼓裏的感覺。


    她抿緊嘴唇,醞釀情緒,終於從嗓子裏擠出一句話。


    “——你從哪裏來的那麽多錢?!!”


    ......疑慮是正常的,但是首先要搞清這人是不是違法犯罪。邵一晨回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時還在為趙康勤工儉學,心中被這人蒙騙的憤怒暫時轉化成了對未來影帝的擔憂。


    黎星煜的表情並不是非常意外:“你知道了?”


    “樂子遙把內幕都告訴我了!”邵一晨故技重施,拿出詐雙胞胎的方法詐黎星煜。


    沒想到黎星煜的智商明顯高過南容宇,並沒有被這個簡單的誤導坑進坑裏。他隻是任由造型師幫他打理好長發,之後緩緩睜開眼睛,對邵一晨說:“導演,今天的戲非常重要。”


    “等我們拍完這一場戲,我們再談論這件事吧。”


    *


    邵一晨像一條氣成球的河豚一樣,氣鼓鼓地縮在導演的位置裏。


    不過她心裏也清楚黎星煜說得沒錯——這場戲確實是電影剩下的戲中為數不多的重頭戲了,段文月為了這段戲已經醞釀了兩天情緒,整個人都變得有點神神叨叨了,要是再不拍戲,邵一晨覺得她可能明天就會剃發出家,或者變身跳大神神婆。


    不管有什麽矛盾,都要等到這場戲拍完再解決。


    至於這場戲的內容——就是當初黎星煜和他對戲的內容。


    *


    “他馬上就要死了。”


    心魔這樣說著,依舊是那身熟悉的黑袍,站在女主身邊,看著她的表情。


    而麵前的少女並沒有看他。她垂著頭,望著身前那人慘白的麵龐和痛苦的呼吸,頭發胡亂披散開來,淒涼中竟有種別樣的美感。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隻過了一瞬,她眨了眨眼睛,眼中滴下一滴淚水。


    那是既是前世的神女親眼看著愛人為保護自己去凡間受劫,卻因神體所限沒能流出的淚水,也是這一世的人族少女陰差陽錯下遲遲未能發現眼前人便是心上人,覺察時又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再次離去的淚水。


    “你哭了。”心魔蹲下身來,想拭去她的淚水,少女卻忽的轉過頭來,神情決絕,像是心死一般。


    “——不要碰我。”


    她紅著眼睛,死死盯著麵前和他有著相同麵貌的魔物。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這一切本都不會發生!”


    心魔沉默不語。


    確實,若不是他一路暗中妨礙,他們本有很多機會逃出生天。


    但是現在看著少女充滿仇恨的眼神,他卻突然感到心口一陣劇烈的刺痛。


    他不由自主地問道:“你為何對我這種態度,我何處不如他?”


    “我和他有一樣的來處,練一樣的內功,使一樣的劍法,就連麵容也分毫不差,為什麽眾人視他為光,而認我為影?為什麽人人都知道他是前途無量的長歌峰大弟子,我卻沒有姓名?為什麽,為什麽就連你也這麽說?!”


    “我到底哪裏不如他?”


    心魔語速越來越快。說道一半,他雙目赤紅,拔出長劍:“今天我定要把他斬於劍下,這樣世上便隻有我一個祁長歌——”


    “——你要這樣對他,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少女聲音緩慢而堅定。


    心魔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為什麽?”


    “沒有原因。”少女轉回頭,“非要論個緣由,那也隻是因為——你從一開始就不是他。”


    “我不是他,我不是他......”


    心魔癡癡念了兩遍,勾起一抹慘笑。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我追求的東西,竟從一開始就求不得!”


    心魔狀似癲狂走上前去,想要靠近祁長歌,卻被少女擋在身前。


    看到少女警惕的眼神,他感到五內俱焚。但他依舊無法流淚——仙和魔,都是無法流淚的。


    隻有人,才能流出眼淚。


    心魔緩緩搖頭:“你看到了,他這樣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我有辦法讓他活下去。”


    少女猛地仰起頭:“什麽辦法!無論有什麽代價,我都願意為他付出——”


    她臉上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飾的絕處逢生的驚喜。


    是隻有“祁長歌”能帶給她的驚喜——而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終於死心。


    心魔閉上眼睛,感受著身體內魔氣產生的共鳴,開了口。


    “現在隻有一種方法能夠救他,那就是——將他拖入混沌之地,置於死地而後生!”


    說罷,他整個人化作一團混沌之氣,現了原形,湧向地麵的那句軀殼。


    意識歸為混沌的最後一瞬,他看到的,是少女不敢置信的表情。


    ——如果我能夠變成他。


    ——你對她的愛意中,是否就會分出一份給他之中的我?


    *


    邵一晨拍完這個鏡頭,比了一個ok的姿勢。


    這段表演雖然邏輯清奇,但是演員的情緒確實是飽滿無缺,不枉段文月斷情絕欲一個多星期。


    替身小白率先出戲,一馬當先從地上蹦起來跳到一邊——他全程扮演祁長歌的屍體,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一睜眼就會看到段文月的超清晰近距離大臉,對他這個小透明的心髒造成了巨大刺激。


    之後段文月眨了眨眼睛,終於從戲裏走了出來,隻是神情還是有些怔忪,看來雖然理智知道這場戲過了,情緒還有些沉浸,要調整一段時間。


    最後,黎星煜走到了邵一晨身邊。


    他戲裏戲外切換自如,現在他又是黎星煜了。


    而像之前約定好的一樣,他在邵一晨身邊站定,開口就把話題引向了之前的股票。


    “我本來想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告訴你,畢竟現在說得太多,可能反而橫生枝節,並且這些事千頭萬緒,一時難以說清。”


    “但是之前一直瞞著你,確實非常對不起。”


    黎星煜難得地遲疑了起來。


    “從何說起比較好——那我先用一句話概括吧。”


    “上一屆董事長任滿三年,黎明集團的董事長需要再次換屆選舉了。而我想要在這一次換屆選舉中拿到超過半數股份代表人的支持——不然黎明集團就會徹底變成吳明的一言堂,我想把他趕出集團的想法就再也沒有實現的機會了!”


    邵一晨:......


    怎麽畫風突轉,變成了商戰片?


    還有這個吳明,是不是那天那個照著黎星煜開眼角的中年油膩男性.......


    她想到這裏,心驚膽戰地詢問道:“吳明和你,有什麽關係嗎?”


    這是邵一晨第一次在黎星煜臉上看到這麽明顯的厭惡表情。


    他皺著眉說:“從血緣關係上看,他是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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