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門房殷勤的來回報,聽了劉文的話,頓時一愣,劉文話一出口,也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問題,暗暗的磨了一下牙,喝了口茶,才慢慢的道:“是不是二爺又有事耽擱了?”


    門房回過神,道:“是軍中的一位周將軍要見大爺。”


    “周將軍?”劉文一愣,想到是誰後,立刻道,“快快有請。”


    他一邊說,一邊就向外走,外麵的果然是周琳,一見他,立刻就抱拳行禮:“大哥!”


    劉文上前按住他,笑道:“一聽說是周將軍,我就想到是你,你倒是個稀客了,這麽多天也不見你來一次,怎麽,是嫌棄我這劉家的門檻太高了啊還是太低了啊。”


    周琳哪裏是他的對手,就要連連告饒,劉文說著就要請他進屋談,卻被他拒絕了:“我這次來找大哥,其實是想讓大哥去勸勸定輝的。”


    “勸他?”


    周琳左右的看了下,那門房已經很知機的退下了,這院子裏也沒有其他的仆人,他的兩個親兵也沒有跟過來,院子中隻有他和劉文,他咳嗽了一聲:“大哥,定輝最近有些失常,天天在軍營中練到半夜,今日已經到了要用郎中的地步了。”


    “郎中?”


    見他皺了下眉,周琳就誤會了,連忙道:“大哥不用擔心,不是什麽大事,就是疲勞過度,養養就好了,但我看,定輝會如此,必是有什麽心事的,要說我們也是兄弟了,可他現在到底有什麽心事,卻不對我說,我見他那個樣子……”


    他說到這裏,又停了停,見劉文看著他,又道:“應是為情所困。”


    饒是劉文心性堅定,麵皮結實,聽了這話,也不免心中一跳,老臉微微的有些發熱,若是一個像李思安在這裏的定能看出些什麽,但周琳就算嘴上花花,家裏也訂了親,但眼光經驗還生澀的很,當下就接著道:“說起來,他喜歡的那個也沒什麽不好,雖說年齡大些吧,但知道疼人啊,但這事,總該兩廂情願,您說是不是?”


    若不是知道這周琳沒這麽深的城府,劉文差點就以為他知道些什麽了,他含糊的應了一聲,周琳長歎了口氣:“定輝怎麽會喜歡上她呢?我覺得那劉……姑娘,也沒美麗到哪裏去啊。”


    “劉姑娘?”


    “怎麽,您不知道?”


    劉文回給他一個茫然的表情,周琳拍了一下腿:“唉,這就是我多嘴了,但大哥您別在意,我覺得那劉姑娘就算能進門,也要先做妾,要抬舉成二房,都要看將來的大娘子點不點頭,定輝現在的身價,不愁好人家的姑娘的。”


    “你說的……到底是哪位劉姑娘?”


    “就是、就是你們家的那一位啊。”他見劉文還是沒反應過來,有些焦急的右手握拳抵了抵左掌,“就是那位劉……茶花啊。”


    “劉——茶花?”


    “可不就是!”


    “他說的?”


    “哎呀,還用他說嗎?定輝就是在她走了之後變成今天這個樣的。”


    劉文看著周琳,心說這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理論?鄭定輝喜歡劉茶花……這一位到底是怎麽看出來的?


    雖然他是滿心的懷疑,但周琳卻仿佛就認準了這一點,當下又道:“哎呀大哥,您現在別想定輝是怎麽喜歡上她的了,反正定輝喜歡她,而且為了她茶飯不想,日夜憔悴,現在把自己折騰的,都沒個人樣了,我來找您,就是想讓您勸勸她。雖說這個劉姑娘的郎君,好像又那個什麽了吧,可這事啊,還要看那姑娘的想法,反正他們倆個先前都被判離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定輝也不是沒希望的……”


    他說著,見劉文看向他的目光怪異了起來,當下一笑:“總之,我的意思就是,不管那女的願不願意,我就是想讓您勸勸他,您現在就跟我去吧。”


    劉文對他那什麽茶飯不想的話很是一寒,可也不能不去,當下就點了點頭,和家裏交代了一番,就和周琳一起騎了馬,向城外大營而去。


    大珠朝建都的時候,上京城外的大營是有著二十萬兵馬的,但後來一是因為文官們的擔心,二來也是大珠承平日久,這軍馬就日漸消減,等到了安平帝的時候,不過隻有幾萬人,不過這一次,就目前來說,滿朝上下都被嚇怕了,所以,這蕭條了幾十年的大營又一次熱鬧了起來,隻是這地方日久不用,設施自然老化,因此也和上京一樣,到處都在維修。


    在青年將領中,周琳現在也可以說是鄭定輝之下第一人了,再加上劉文也是朝廷官員,所以周琳沒費多少功夫,就將他帶到了軍營內,隻是當他們來到鄭定輝的營帳前的時候,卻沒找到他。


    “將軍、將軍又去訓練場了。”


    留守在他大帳親兵有些怯懦的說,周琳一瞪眼:“胡鬧!你們是幹什麽吃的,就想讓你們將軍練死是吧,他沒死到戎族人手裏,倒死在自己的訓練場上了!”


    那親兵被嚇的不敢說話,心中則覺得委屈的不得了,他們要是能勸得住的話,怎麽能不勸?可是,那也要他們能勸啊!他們家將軍一瞪眼,他們這些人就不敢說話,他要去訓練場,他們除了跟前跟後,準備湯藥還能做什麽?


    周琳也知道在這裏發火是沒有用的,就要去訓練場找鄭定輝,劉文拉住他道:“那訓練場在什麽地方,我去找他就好了。”


    “啊?”


    “你不是想讓我和他談談嗎?我自己過去就好了。”


    “這樣,也好。”


    周琳叫來一個親兵帶著劉文到訓練場,劉文剛一過去,就聽到一聲猛喝,然後就看到一個瘦削的身影,站在稻草人前,驀地,又是一槍刺出,那人穿著一條黑色的褲子,腰上係了一條同色的腰帶,上半身則什麽都沒有穿,從劉文這個角度,就能看到他沒有絲毫贅肉的腰,寬闊的肩,以及稍稍一動,就顯出肌肉的手臂。


    雖然還沒看到正麵,但隻從背影上,劉文也能認出,那就是鄭定輝。


    “這小子曬黑了。”


    他一邊這麽想著,一邊走過去,然後,就看到了正要準備下一次衝刺的鄭定輝,立刻的,他愣在了那裏。關於“鄭定輝為情所困,鄭定輝倒地不起”這樣的話,他先前不是不信,可也沒全信。


    “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孩早變得不一樣了”這是他早就有的覺悟,所以,若說鄭定輝暴躁、困惑他相信,可要說不成人形,他是怎麽也不信的。鄭定輝的幾天不歸,在他看來,更像是去年的長時間不來信。


    溫水煮青蛙加意外刺激,這種追求人的招數在現代早有大把號稱泡妞專家的人總結了,喜歡一個女孩,就天天去癡纏她,接她上下班,為她準備喜歡的食物,總之就是要照顧到她的方方麵麵,然後,再突然的消失那麽一天,這個消失還要有理由,比如家中長輩突然召喚了,公司突然加班啦,總之就是表達自己的無奈,表示自己不是不想去接送,隻是實在沒有辦法,然後,那個女孩就會體驗到他的重要性了。


    如果說鄭定輝第一次玩這種把戲的時候他還沒有察覺的話,那麽在第二次,他要是再不察覺,就太笨了些,所以,在發現鄭定輝一天天不回來的時候,他除了憤怒外還有些冷笑——和他玩這一手,還太早了!


    他這次過來,一是周琳來叫,他有些脫不開,二來,也是存著要教訓教訓這個家夥的意思,但是他一見到鄭定輝,就覺得自己可能想錯了,鄭定輝比幾天前更瘦了,褐色的麵孔中,也泛著不健康的白色,而最重要的是,他的雙眼帶著無法壓抑也無法偽裝的疲憊和壓抑。


    “這家夥,真的遇到了什麽難題?!”


    看到他,鄭定輝也愣住了,刺的動作做了一半就僵在了那裏,他瞪著劉文,驚訝中還帶著一些恐懼,就仿佛他是什麽不可見人的怪物。


    “怎麽,不認識我了?”


    “大、大大大大哥?”


    劉文冷哼了一聲,這一會兒,鄭定輝也回過了神,他收起槍,有些遲疑的開口:“大哥,您怎麽來了?”


    “不歡迎我?”


    鄭定輝張了下嘴,卻沒有說話,劉文眯了下眼,正要說什麽,鄭定輝又道:“大哥若無事的話……還是回去吧。”


    劉文的瞳孔猛地一縮,他盯著鄭定輝,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點了下頭,轉身就向外走去,他在鄭定輝前幾乎沒有受過這樣的難看,不過此時他倒沒有憤怒,更多的,還是疑惑,這小子到底受了什麽刺激,怎麽變得這麽古裏古怪的,難道真像周琳說的,喜歡上劉茶花了?


    他正想著,後麵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將軍!”


    他立刻轉過身,就看到鄭定輝的身體再那裏晃悠,看起來,鄭定輝是竭力想讓自己站穩的,但他的身體卻不受控製,突然地,劉文就怒上心頭,想也沒想的,就走了過去,然後一腳把鄭定輝踹到了地上。


    “將軍!”


    旁邊的親兵驚呼著,兩個去看鄭定輝,另外的,就抽出了刀,指向劉文,也是他們都知道劉文和鄭定輝的關係,否則這時候一刀就砍了下來,不過即使如此,他們還是瞪著劉文,刀尖沒有絲毫的搖晃,仿佛隻要劉文再有什麽,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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