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的時候,李思安笑笑,仿佛是在開玩笑,劉文也捧場的跟著笑笑,心中則暗暗叫苦,就算不上戰場,此事也麻煩至極,他當初會選計算機,一是因為在他報考院校的時候,這是一個熱門的有發展前途的學業,另一個則是,比起和人,他更願意和機器打交道,這也算是他們家的傳統,他們家的男子,無論做什麽行業的,都是做技術出身,這樣固然沒有大富大貴的,卻也少了很多麻煩。


    他現在雖然也是做了官,可總是在工部,要做的,也就是弄弄熱兵器,劉文自己自忖,隻要他以後,不時的都能弄點新鮮東西,那麽哪怕他在人事上有些欠缺,隻要不是上位者腦袋出了問題,他的日子也能過的很逍遙了。


    笑了一陣,李思安道:“你說的那個孫二狗,現在叫孫念,官職不高,卻是負責鄭鈞下衣食住行的。”


    劉文一怔:“他竟行如此之事?”


    聽了這話,李思安也是一愣,不過他人老成精,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隨即噗嗤一下就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見他這個樣子,劉文也知道是鬧誤會了,不免也有些訕訕的。


    “安之行事老道,倒難得見你如此啊。”


    劉文也隻能連連拱手,口稱慚愧。


    “那麽一個偽朝,又怎麽會事事按規矩?這孫二狗原隻是覃子豪帳下的一個親兵,到豆滿後,才升了官,領了一個民爵,做了個隊長。”


    “原來如此。”


    劉文點點頭,但臉上還帶點懷疑,雖說隻是一個小兵,但衝鋒陷陣的大頭兵和親兵那是有本質的區別的,親兵就算沒有官職,但福利待遇體麵都是一等一的,特別是覃子豪這樣一關總帥的親兵,拿到外麵,不見得比一般的校官差,孫二狗能從一個賊配軍變為親兵,那真可以說是三級跳了。


    李思安也知道這一點,因此不等他問,就說了起來,原來這孫二狗剛到吉安關的時候,也和其他賊配軍一樣,分到了苦差事,他比別人更倒黴,是要出外差的。


    吉安關是大珠和戎族之間的天關,但在這個關卡前,還有一段空白地帶,早年一位督率在此處修了一連串堡壘,用於對戎族的報警,這些堡壘就和現代邊關的哨兵所一樣,地方不大,位置偏僻,條件艱苦,而且戎族若來了,也往往是要先死的,根據統計,被發配到這裏的,若是做滿三年,十個裏麵不見得能活下來兩個,可以說是一等一的苦差。


    當然,一般來說,也做不滿三年,通常都是做一年,犯了大錯,得罪了人的也不過是兩年,但就是如此,傷亡率也高達五成,因此人人視為畏途,若是不幸被發配到那裏,大多都灰心喪氣,不是醉生夢死就是渾渾噩噩,而這孫二狗卻算是個意外。


    他到了那裏,兢兢業業,該出操的時候出操,該訓練的時候訓練,就這麽過了半年,終於打動了同堡壘的另一人,那人本是一個鏢師,因真有幾把刷子,再碰上大珠當時的環境,本來也能過個不錯的生活的,但也是他倒黴,多喝了兩杯酒,惹到了不能惹的人,就這麽被發配了過來,從本來的滋潤生活落到賊配軍,這衝擊太大,這人就有點受不了,因此每天都是在混日子,而同堡壘的,基本上也是這個狀態,孫二狗這麽出挑,就把這人觸動了。


    也許是因為無聊,也許是因為覺得孫二狗不易,這人就把自己的那幾手教給了孫二狗,當然,若隻是如此的話,孫二狗要混到如今的地步,起碼也要熬個一二十年,但這人一是有些運氣,二來也是真有些膽量,在前年,小部落的戎族人打遊擊的時候,他竟然追出堡壘,殺了兩個戎人。


    堡壘中的邊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點煙火,能在戎族的遊擊裏活下來就是不易了,他竟還能出擊殺人,不說從來沒有吧,可也是相當少見的,消息報上去,就引起了覃子豪的注意,當時就召見了他。


    這人當初在劉家村橫行,被惹急了還敢去點劉文的房子,現在又在堡壘裏磨練了這麽多年,身上自帶了一種匪氣,這匪氣在正常的生活中突兀,但在軍中卻不算什麽,而他那種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悍性,也很對覃子豪的眼,當時,就把他點進了親兵隊。


    當然,以他的出身,在親兵隊中也不好混,不過他總算堅持了下來,後來戎族叩關,覃子豪失策,他跟著覃子豪從吉安關一路到豆滿,沒立下什麽功勞,苦勞卻是有的。


    鄭鈞下那就是個兒皇帝,豆滿中雖有諸多勢力,覃子豪卻還是最大的那一方,因此也可以說的是太上皇了,他知道雖然他們立了鄭鈞下,說到底卻還是空中樓閣,內無積累,外無幫手,若想在這等局麵裏求下一條生路,那就隻有靠手下的兒郎們了,因此毫不吝嗇的大加封賞,哪怕是一個大頭兵,升不了官,也會得些銀子。有些功績的,就有可能得個爵位,這孫二狗是他的親兵,那自然也不能忘了。


    但孫二狗現在雖然是手上真硬了,卻也不是太出眾,才華上更是普通,又沒有帶兵作戰的能力,若說比別人都好的,恐怕也就是忠心了。


    覃子豪早就知道,孫二狗無父無母無子,有一個老婆吧,還把他害成了賊配軍,而他卻一手將他提拔到這個位置,他不效忠於他,又能效忠於誰?因此,就讓他領了一隊人,專門看守鄭鈞下了。


    “李相的意思是……讓茶花去……”


    “依老夫來看,那孫二狗對劉茶花也是有些真心的。”


    劉文心說您查的真仔細,嘴中卻道:“就算有真心,恐怕也有限,而且若是讓茶花到了豆滿……”


    “自然不能讓她到豆滿的。”


    “恕職下愚昧,不太懂李相的意思。”


    “鄭鈞下此人……若不能出豆滿,就不能留,這就是此事的大方向,具體要如何做,由你來主持,豆滿中探子的名單,我一會兒給你,你放手去安排,若能在百日內處理好此事,就是大功。”


    “百日?”


    劉文一愣,他不是嫌這時間短,而是太長了,自然對於他這個任務來說,百日還嫌不夠,但戎族目前的形式,還會讓他們等足百日?


    李思安一笑:“安之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劉文嘴角一僵,連忙奉承了幾句,對於李思安的話,他沒有懷疑,但同時也把壓力壓了下來,李思安雖沒說他一定要把豆滿的事處理好,可他若處理不好……豆滿在將來的大戰中不出問題也就罷了,反之,那他就責任重大了,就算此事朝中其他人不知。而且,李思安說把豆滿的那些探子交給他來指揮,就算說這是合情合理的,他也總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不過他現在,也沒有拒絕的餘地,隻有硬著頭皮接了,在他要告辭的時候,李思安將他送到書房外:“此戰,以老夫的預想,還是以定輝為核心點的。”


    劉文一怔,過後,也隻能為鄭定輝謙虛幾句,出了李家的大門,他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他本以為是自己猜錯了,可現在來看,竟是越來越對了。以鄭定輝的威望資曆,做做前鋒也就罷了,若要說指揮一場大戰,那是遠遠不夠的。


    當然,李思安也沒有說讓他指揮,可是核心這兩個字,卻別有意味。


    這核心說起來是被團結的,可在這裏,恐怕是被抬舉的,鄭定輝在前麵的三場戰鬥中,已經建立了一些威望,若是再一舉攻破戎族大軍,乃至上京,那就算說不上如日中天,也可以說是英雄了。


    一個英雄的宗室,比起那雖被立為了太子,但還不滿三歲的小孩來說,當然更得人心,若再有李思安的扶持……


    “那小子怎麽就入了那隻老狐狸的眼呢?”


    劉文回憶了一下鄭定輝過去的表現,也沒覺得有什麽突出的,他就這麽一路想著,回到自己的院子,拿出李思安先前給他的名單看了起來,這份名單上的名字還真不少,人員涉及到各個方麵,從官員到百姓都有,但有很多人的後麵都標了暫不可聯係的符號,想來覃子豪等人也知道,這軍隊到底是珠軍出身來的,比起他這風雨飄搖的豆滿,占有半壁江山的衡州看起來是穩妥的多,這其中,難保就沒有人不想回歸,甚至說不定還有人拿著豆滿,作為自己的投名狀。


    其實以劉文來看,覃子豪等人不見得就是想要反叛大珠了,隻是機緣巧合下造成了現在的局麵,而之所以沒有立刻投誠,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渾水摸魚。他正看著,外麵突然就傳來了七娘的聲音,劉文讓她進來,七娘幫他倒好了茶:“我想著大爺是到李相家的,就揉好了麵,大爺要現在吃嗎?”


    李思安那裏的飯食雖然家庭化,但他也沒吃好,因此就點點頭:“辛苦你了。”


    “本就是我該做的,大爺太客氣了,哦,對了,我這裏還有一封大爺的信,是二爺早先寄來的。”


    她說著,就將信拿了出來,劉文挑了下眉,早先寄來的,那就是說,他去隻多之前了?那小子當時,好像有一段時間沒給他寄信了。


    他這樣想著,打開了信,隻見上麵第一句就是:“大哥,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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