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的來分析,兩架回回炮是不太可能造成太大的損傷的,它畢竟不是加農炮、火箭炮,甚至不是明末時期的紅衣大炮,作為第一代的,很難說到底算不算火器的武器,它有太多的弊端,別的不說,隻是它發射幾下就要散架就注定了它不太可能隻靠兩架就將一個雄厚的城池打出缺口,可是,它對豆滿的打擊還是致命的。


    在中國的曆史上,傳說襄陽城的守將就是聽到了這種聲音而覺得無法可守投降的,在這裏,豆滿上下也沒有表現的更好。蘇岩鴻被震的找不回神,他下麵的兵士更是不堪,有些心理脆弱又極度迷信的,當下就喊出了大珠亡了這樣的聲音,喊的劉文當下過去就踢了他一腳,隻是那士兵倒在地上還瞪著眼喃喃,即使在現代,也還有人害怕打雷,更何況在這古代,雷電幾乎就是神話的代名詞。


    “陛下!”


    劉文眼見蘇岩鴻不管用,也隻頭去拉安平帝,安平帝倒是站在那裏的,雖然他前麵的盾牌已經沒有了,但他還是直挺挺的站在那兒,隻是當劉文去拉他的時候,他回給劉文一個有些飄忽的微笑。


    “請陛下立刻下城!”


    劉文說著又去搖李思安,在他的印象中,也隻有這位宰相能說服安平帝,隻是李思安的運氣卻不像安平帝那麽好,在第一下的時候,他就被震到了地上,第二下頭就碰到了下麵的石板上,他畢竟年齡大了,這一段又是殫精竭慮,身體本就在一個臨界點上,再被這麽碰,立刻就暈了過去,劉文暗罵了一句粗話,向下看去,果然就像他所想的那樣,回回炮已經停了,不過戎族的士兵好像並沒有馬上功成,看他們那個樣子,好像也是被震住了。


    是的,戎族的大部分士兵也隻是知道自己手中的武器很厲害,可是厲害到什麽程度卻並不清楚,除了炮手,也就是幾個將領看過試驗,一般的士兵聽到這樣的巨響,一時也有點反應不過來。


    “長天生在上!”


    不知道誰這麽喊了一句,然後轟的一下,那些在呆愣中的士兵都反應過來了,這巨大的聲音是由他們這邊發出的,他們是受長生天保佑的!他們呼嘯著向豆滿撲來,雲梯架了起來,軟梯搭了起來,這次他們沒有再驅趕大珠人,而是自己奮勇的向上攀爬著。


    守城的士兵有的隻是習慣的做著抵擋,有的甚至什麽都不做,劉文撿了一把槍,拉著安平帝就向後走,他倒不是這麽忠君愛國,這時候還想著要護駕,而是,他同樣清楚安平帝的作用!


    隻是他雖然用力去拉了,安平帝卻不願意走,他站在城頭,帶著一股飄忽的笑,那樣子仿佛在等著自己既定的命運似的,豆滿城內已亂成了一團,這幾日的氣氛本就令他們惶恐,突如其來的巨聲更是將他們震的心驚膽戰,禦林軍不安的守著臨時行宮,不知道要如何選擇。


    哭聲、喊聲亂做了一團。


    “大哥!”


    就在劉文想著是不是就此放開安平帝的時候,突然聽到這麽一個聲音,抬起頭,就看到鄭定輝正帶著一隊人向自己這邊走來。


    “大哥!”


    在喊殺衝天中,在眾人都絕望的時候,在他找不到一個援手的時候,鄭定輝,在一堆亂麻中擠出來,呼喊他。夕陽已經隻剩下天邊的一點餘光,鄭定輝的表情已經有些模糊,但劉文,卻突然的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很多很多年以後,劉文想起這一幕都有些咬牙切齒——他兩輩子加在一起都三十多歲了,竟然像那些小姑娘一樣有他娘的英雄情結,這真是、真是……真是什麽劉大郎找不到合適的詞匯,不過每次想到這裏,他在當天晚上,都會折騰鄭定輝一番,往往弄的鄭定輝莫名其妙。


    不過這都是在很久以後了,在此時,他們當然都是沒有這個時間的,他們現在要拉安平帝,要抬李思安,至於那個蘇岩鴻他們都不想管,可是卻不能不管,畢竟他是這裏的最高將領,此時還有別人在,怎麽也不能將他扔下的。


    豆滿上下幾乎都沒有什麽守城的心思了,一行人隻想著先帶著安平帝下城,然後將他送到禦林軍那邊,這位皇帝在上城之後就把他的隨身軍隊都打發到了行宮那邊,鬧的他身邊現在除了大臣太監,就隻有蘇岩鴻派到他身邊的護衛隊了。


    此時那些護衛隊有清楚的,也跟著前來,至於那些被嚇蒙的也沒人有空管他們了,身後突然響起一陣歡呼,劉文鄭定輝回過頭,就看到一個戎族人登上了城頭。


    “長天生在上!”


    “長天生在上——”


    呼喊聲震耳,無論是在城下的,還是正在向上攀爬的都嘶吼了起來,他們狂亂的叫著,那個第一個攀爬上來的戎族人從城垛上跳下,一刀砍了城下一個士兵的刀,提了起來,下麵的歡呼更大了。


    在黑暗越來越濃的時候,這個手中滴血的戎族人如同魔鬼。


    “朕,有罪。”突然的,一直不怎麽出聲的安平帝發出了聲音,劉文一聽他的聲音就牙疼,不等他說第二句就道,“請陛下立刻下城!”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示意鄭定輝動強,安平帝倒沒有反抗,隻是愣愣的被帶著走。此時,回過神來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們有的如同無頭蒼蠅似的亂轉,有的去抵擋戎族人,有的,則向城下跑去,而此時,登上城頭的戎族人也越來越多了。


    “大珠皇帝死了,城破了!”


    “天滅大珠,雷霆開路!”


    “長天生保佑戎族人!”


    早就準備好的口號被一個一個喊出,不明真相的珠人更是驚慌失措,城內的軍隊控製不住局勢,驚慌的人們衝出家門無措的跑向城門,第一個,第二個,越來越多的人向東麵的城門跑去,他們不知道這裏是不是安全的,但是他們知道,這個方向,沒有那種巨響!


    “回去!”守城的軍士大叫著。


    “讓我們出去!讓我們出去!”


    有人叫著,有人哀求,人們互相推攘著,然後就發生了衝突,火光不知怎麽的在城內亮了起來,並不算大的火勢卻更加深了人們的恐懼——出去,出去,隻有出去才有活路!


    為國效忠,馬革裹屍,這種話在平時也許會想,有的也許會發願,不能說這些就是假的,但是在生死的威逼下,這一切,都顯得有些脆弱,就像溺水的人,總是會本能的抓著過來救援的人一樣。


    混亂,瘋狂。


    在這種狂躁的環境中,鄭定輝帶著人前行,此時他們的隊伍中,除了呆若木雞的安平帝,還沒有清醒過來的李思安,還有渾身發抖的淑妃,以及臉色蒼白的幾個大臣宗室。


    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會帶著這麽多人,可是因為大家都是在往城下去,他們這一隊也是看起來最有組織的,不知不覺就龐大了起來。


    這不好,很紮眼。


    鄭定輝和劉文都知道這點,可是此時他們也沒有辦法趕人,好在戎族爬上城頭的人還不多,他們倒還有時間往行宮跑,一路上不時的會和軍隊、行人相撞,不過因為他們這裏有刀有槍,個個又都穿著鎧甲,倒沒有什麽麻煩。


    “前麵是何人!”他們正走著,突然一隊騎兵就衝了過來,“是第幾軍第幾營,可知陛下何在?”


    “王將軍?是王將軍嗎?陛下在此!陛下在此!”


    還沒有等劉家兄弟開口,就有一個官員大叫道,那位王將軍立刻下馬,火把一照也看到了安平帝:“臣王東政救駕來遲,陛下受驚了。”


    安平帝有些麻木的眨了眨眼:“是王統領啊。”


    “正是臣下!”


    “李相何在?”


    “陛下,李相也在這裏,隻是受了點輕傷。”


    劉文開口,同時讓抬著李思安的士兵上前,安平帝看了李思安一眼,伸手摸了下他被磕傷的頭,笑了一下:“朕這是,下了城了嗎?”


    劉文心下一跳,就怕他再說什麽要上城的話,若真是那樣,他們這一堆人可都要陪葬了,好在他這次倒沒有說,隻是又點了下頭:“李相的傷,可要養好。”


    “陛下放心,王提點正在行宮,還請陛下速速前去!各位娘娘也在等著陛下!”


    沒等劉文再說什麽,那王統領就催促了,安平帝點了下頭:“那就走吧。”


    他們本就離行宮不遠了,此時又有騎兵護衛,走的也就更快了,那王統領想要安平帝騎馬前行,但安平帝卻不願,隻是走在李思安旁邊,不時的,低頭看他一眼。


    城內著火的地方越來越多,他們在紅色和黑色的交接中來到了行宮,那裏一堆女人個個都等的焦慮不堪,看到安平帝,立刻就叫了起來,安平帝掃了他們一眼:“淑妃何在?”


    “陛下、陛下,臣妾在這裏,臣妾……一直都在這裏!”


    淑妃哆哆嗦嗦的來到了他,麵前,安平帝對她溫和的笑了一下,拉住了她的手。


    “朕,食言了。”不等任何人說話,安平帝開口道,“好在這個錯誤朕還能夠彌補,朕登基十多年,不思富國強民,不思圖霸四方,朕不配做一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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