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定輝一口氣跑回自己的房間,插上門閂又搬了張椅子抵住門,就仿佛後麵有什麽怪獸似的,等到這一切都做好之後,他才有時間擦一把臉上的汗,然後,又停住了。


    他躲什麽?他有什麽好怕的?他……


    這樣想著的時候,他的眼前不由得再次出現了劉文當初在椅子上昏倒的樣子,其實這一幕在他的腦中已經非常深刻了,他這一段時間的晚上沒少夢到,而夢到之後的結果……總是尷尬的。


    他也早就在想自己這是怎麽回事,被嚇的?可為什麽想到的時候沒有太多的恐懼感?而再之後又總是有那種事?他已經覺得這事有些不太對了,可這事又不比其他,不說不能找劉文,就是別人也不好說的。


    在這種時候,他總是會想念劉武,想著若是他在,他倒可以連騙帶哄的問問他的經過,可是劉武不在,他也隻能一邊疑惑著,一邊又做著這樣的夢。好在做這夢,除了洗褲子麻煩些,別的也還好,而且因為內心中覺得不對,還有一種禁忌的刺激感。


    現在好了,他這何止是刺激啊……


    想到這裏,他往自己的臉上打了一巴掌——這日子眼看就要好過了,你怎麽弄上了這麽一件事,這若讓劉大郎知道了,還不折騰死你!


    不能讓劉文知道!


    鄭定輝很快就做了這樣的決定。但是不讓劉文知道不代表他自己不想,當天晚上,他就又做夢了,過去他做夢,都還有點雲山霧罩的,大多是在一片白霧裏,劉文的身體若隱若現。這一次沒白霧了,直接就是口福居的後院,劉文穿了一身大紅的衣服站在那條石子小路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他不知怎麽的就走了過去:“大哥……”


    “嗯?”


    劉文斜著眼,帶著鼻音的聲調微微的上揚,他心中一酥,一把就抓住了劉文的手。


    “你做什麽?”


    “我、我……”


    鄭定輝猛地從床上驚醒,他的兩個眼珠驚駭的瞪著前方,汗出如漿。他在那裏愣了好一會兒,然後一頭鑽進被子裏——他瘋了!他一定是瘋了!他剛才想做什麽?他竟然想抱著劉大郎,還想、還想含著他的嘴!


    鄭定輝發出一聲呻吟,他有這男男之道的傾向也就罷了,這傾向的對象還是劉大郎,這何止是悲慘啊,簡直、簡直就是沒有活路了……


    他這樣哀歎著,又不免的想到若真和劉文在一起會是什麽樣?


    以劉文的懶散,估計活兒還都是他幹,每天還要費盡心思的怎麽給他安排菜色,不過以後生活條件好了,他倒不用頓頓動手,隻是偶爾的給他擀擀麵條,包包餃子應該就行了。


    劉大郎這人愛講究,所以衣服被褥一定要幹淨,不過這也沒什麽,可以交給丫頭去洗。


    劉大郎要舒適,前幾天還在說浴桶不方便,所以若要有池子,他也許就會更滿意了。


    鄭定輝掰著手指頭算來算去,覺得劉大郎一切龜毛的、別扭的習慣在有人力、物力、財力的支持下都不算什麽,所以關鍵的部分還是他要怎麽掙錢,隻要能支持下這些花銷,他的生活就不會很悲慘。


    “劉大郎弄出的鬆花蛋應該是挺賺錢的,以我們現在的身份,估計也不會受欺負了,但是也不能光指望他在雞蛋上做文章,若我們兩個在一起,我總要也……等等,我在想什麽?”


    鄭定輝再次愣在了那兒,他在想他和劉大郎未來的共同生活?他怎麽能這麽想,而且還想的怪高興?


    “我、我喜歡的是劉大郎?”


    他坐在那裏發愣,劉文昨天為了讓他認識到同性戀的危害,倒沒有對他說,包個男寵會怎麽樣,這在這裏實在不算什麽事,所以劉文說的多是,兩個男的動了真心,要死要活的在一起會有什麽後果,為了讓鄭定輝清楚明白的意識到這件事是不可行的,他深入淺出的舉例子,擺證明。這大珠朝前麵的朝代中,也出現過類似於斷袖啦,分桃啦之類的事情,這種鬧到光明正大,都當曆史流傳下來的當然不會有什麽好結果,這個時候也就自然的被劉大郎引用了。


    劉文引用的時候,隻是想到那結果能有警醒作用。但是這種事情會被流傳,大多也是雙方的感情都非常感人,其中更有一對,雙方都是曆史上的名人,一個是將軍一個是元帥,一起鎮守邊關,本來誰都沒往他倆身上想什麽,隻以為是將遇良才,哪知道有一天那將軍得了必死的重病,那元帥就瘋了,竟然舉辦了一場婚禮,以原配之禮娶了那將軍。


    在小說話本裏,這一段那是被演繹的花裏胡哨,有的說那將軍一被娶、一高興,就像衝喜似的,蹭的一下又好了;有的說那將軍最後還是死了,元帥抱著他跳崖了;還有的說,婚禮之後,那元帥就帶著那將軍遠走他方,很多年之後,有人在域外見到他們……


    總之說什麽的都有,不過正史卻是連提都沒有提的,而劉文在說這一段的時候則道:“那胡安會娶馮翔顯然是動了真心的,而且恐怕比一般的男女之愛更要深上一些,可也隻是在馮翔要死的時候才正式宣告。以他們的權勢地位尚要如此,更何況是其他人了。而且他們兩人相戀,不隻是他們的事情,他們的家庭乃至家族都要受到影響。是胡安不夠好還是馮翔不夠好?都是當世人傑,若其中有一人為女子,也就沒有這麽多事了。”


    這一段話他昨天聽了也就聽了,不過現在卻幫他意識到,他總想著劉文,不是因為他看過劉文的身體——他看過的多了,先前在劉家村的時候,他還看過劉武的呢。


    “我竟然是真的喜歡劉大郎!”


    如果說先前還帶著幾分猶疑的話,那這一次已經是肯定了。鄭定輝慢慢的從被子裏抽出腦袋,靠在床頭上,盯著上麵的床帳,然後慢慢的吐了一口氣:“好吧,我喜歡他,然後呢?”


    然後怎麽樣鄭定輝一時也想不到,鄭鈞下在說起趙鑫楠那幾分看熱鬧的表情,以及劉文鄭重其事的警告都令他明白,他真往這條路上走的話,那是非常艱難的,若是別人,也許還好點,但他偏偏喜歡的是劉大郎,那就是一分難變成了兩分難,若想成功,簡直不知道要攀越多少山峰。


    “我先看看。”他在心中這樣對自己說,“我先看看再說。”


    劉文曾對他說過,遇到為難的事情可以先不急,等上一等,也許就有結果了,雖然他生性有幾分急躁,但經過這幾年的曆練,此時也還能穩得住。不過雖能穩得住,但在第二天麵對劉文的時候,多少還是有點不自在,劉文以為他還在為昨天的事糾結,倒也沒有太在意,心想著這古人雖說結婚結的早,卻都純情的很,若是現在,十六七歲別說男男之道,什麽人獸之道恐怕也是都知道的了。


    就這麽過了兩三天,鄭定輝由最初的不自在,也漸漸的趨向了平靜,他和劉文的相處模式和過去沒什麽不同,喜不喜歡劉文,好像都沒有什麽變化,而就在這個時候劉武和英兒到了。


    當時兩人正在吃午飯,聽到他們到的消息兩人都是一愣,劉武和英兒到的太快了!雖說現在也過去二十多天了,但現在天氣寒冷,水路有的地方是不通的,陸地上也不好走,安平帝對他們說的那個驚喜還沒到的,怎麽他們兩個卻先到了。


    劉文眉頭一皺,鄭定輝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那來報喜的人本以為能得好,哪知道卻被這麽詢問,當下也是愣了一下才回答:“大爺二爺放心,三爺和小姐一路平安,現在已經下了船,隨三爺他們來的是程大人,程大人怕兩位爺擔心,這才讓小的先來報個信。”


    劉文道:“不知這程大人是……”


    “程大人是咱們王普縣千戶所的武教頭,王縣令怕三爺小姐路上不好走,特意派他親自護送。”


    “原來如此,那可真是煩勞王縣令和程大人了。”


    先前劉文鄭定輝擔心的劉武和英兒到的這麽快,是因為在劉家村受了欺負提前往這邊趕,現在聽到有官府的人出麵,那顯然是他們想岔了,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然後就忙著去接了。


    他們現在有人有錢,要去接人也方便,不一會兒就雇了兩輛大車趕向外城。他們這邊趕的快,而那邊仿佛趕的更急,竟然還沒等他們趕出城門就遇上了。這一碰上自然是一番絮叨,好在兩邊都不是囉嗦的,天又不好,寒暄了一會兒之後就上了車,就是這樣,趕回去的時候天也開始下雪了。


    劉家本來人就不多,劉茶花是要在家看守門戶的,幾個長工也不可能跟上來,因此隻帶了個青兒,但是那程大人卻帶了十個兵,雖說不是住在劉家吧,可要幫他們找好客棧,安排好飯食也很是囉嗦,特別是那程大人,即使隻是個教頭,大小也是有官身的,又一路護送劉武英兒趕來,沒有功勞也還有苦勞,自然不能薄了人家。


    這些事情,大多都是由吳管家安排了,但劉文和鄭定輝作為主人也不能出麵,因此等到安置好,一家人可以坐下來吃飯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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