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劉漢山談過的第二天,劉文就讓劉茶花去了趟王普縣,沒過兩天,浩然樓的掌櫃竇封就親自來了,誰都不知道他和劉文說了些什麽,但都知道,沒過兩天,浩然樓就打出了預售鬆花蛋的招牌,那招牌上是這麽寫的:“元州獨家。”


    這四個字,沒有人太去在意,對於很多人來說,元州就是他們的世界了,京城那是傳說中的地方,至於其他州府,很多是連聽都沒有聽到過的,一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對著這四個字也許會若有所思,但劉家村的人隻會看到,劉家的鬆花蛋的配方,是真的賣了出去,於是一時間又是一陣議論,有說虧的,有談論這次劉家賺了多少的,還有的想,劉家果然是沒有人主持,那幾個老秀才私下是這麽議論的:“怎麽說也不該賣的,這個東西在手裏,又體麵,又……果然還是年輕人啊年輕人……”


    秀才們清高自持,但也知道,家中有個產業更好些,雖說是商賈之事吧,但隻要不是他們打理,家中又不入賤籍就好了,至於說真的什麽都不做……先生們也都知道哪怕是去做官,朝廷給的銀子也不見得夠花。


    不過不管外麵怎麽說,劉文和鄭定輝在浩然樓的招牌打出沒兩天,就離開了劉家村,他們上次走的時候算是靜悄悄的,這一次卻有些大張旗鼓的架勢,這當然不是劉家兄弟嗜好張揚,隻是現在整個劉家村都有些盯著他們的架勢,他們又要拿包袱又要做騾車的,想要低調也有些困難,而一旦被發現,人家隨口問一句,總不好說謊,畢竟這事不比別的,他們一走多少天,想要遮掩也是沒有辦法的,因此,這就和他們回來時的一樣,這邊喊一聲,劉家兄弟要去趕考了,那邊就全村人都知道了。


    這次劉文再沒辦法說自己身體不適了,隻有含著笑,一一應對,而鄭定輝在旁邊幫他遮擋——若在過去,鄭定輝能不在旁邊看笑話就好了,但他才經曆了賣方子的事情,雖然覺得劉文光叮囑他中舉有點古怪,但他再想想,也覺得劉文這些年的確不易,雖然此人可惱了點,懶散了點,氣人了點,但劉家在他的手裏,的確是越變越好了。


    而且他這方子不管是從祖上傳下來的,還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就這麽賣了,他自己心中才是最難受的吧,這麽想著,他也就沒了幸災樂禍的想法,隻想著要對劉文好些,再好些。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浩然樓的掌櫃也在和自己的東家李長健談這個問題,要是在大戶人家,外麵負責生意的管事要和大老爺說說話,總是有些麻煩的,但李長健在一般人眼中自然是萬般的了不起,其實沒丁憂前也不過是個六品京官,原本家中也是沒有多少底子的,自然也就沒有那麽多講究。


    “老爺,這二百兩銀子,隻買一個元州獨家,是不是有些太虧了,以老爺的身份,就算是真的就獨家了,又怎麽樣?”


    正在逗鳥的李長健停了下來:“我還能把這生意做到京城去?”


    “但……”


    “錢也給了,方子也拿了,你這時候又來說這些做什麽?”


    “我隻是覺得老爺沒必要給那對兄弟這麽大的麵子,那家兄弟也不是貢生,這次還不見得能不能中舉,就算是中了舉,也還是要從八品的官開始熬,離老爺差遠了呢。”


    好聽話人人愛聽,雖然竇封有些太想當然了,李長健還是笑了笑:“莫欺少年窮,這劉家兄弟我以前不知道,這次聽你說來,卻是個有後勁的,他們以後的發展,不定會怎麽樣。再退回來說,隻是這元州的生意,對我們來說,目前已經足夠,至於說以後嘛……”


    說到這裏,他又笑了笑,說的是他們隻能在元州賣,也不能將方子泄露出去,但將來他若是能更近一層,或這生意實在太好,而劉家兄弟那邊又不是太有出息,他又何必遵守這個條約?


    竇封明白了這點,當然又是一通馬屁,而此時坐在騾車中的鄭定輝也知道了這方子原來不是他所想象那樣全賣了:“元州獨家,這、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這個方子,還可以有一份京城獨家、一份衡州獨家,一份寬州獨家,一份利州獨家……”


    隨著他一邊背地裏,鄭定輝的嘴越張越大,過了半天才喃喃出聲:“還、還可以這樣?”


    “為什麽不可以?他一個鬆花蛋就算用一百文的成本,也還可以賺一百文,現在又是隻要做出來就賣得動的時候,一個一百文,十個就是一兩,一百個就是十兩,二百兩銀子,我若隻賣給他們家,不是太虧了?”


    鄭定輝說不出話了,劉文又道:“現在你還有什麽意見嗎?”


    “我本來也沒什麽意見,我就是覺得,與其在華安買房,不如在村中再買些地。一百兩也買不到咱們先前住的那種方子,其他的地方將來也不好出租……”原來他們出來後,劉文就說要先拐到華安一趟,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華安雖不是在直達京城的那條線上,但也沒有偏離太多,他們的時間又充足,要說拐過去一趟也不算什麽,但聽到劉文說要去買房,鄭定輝就覺得不太靠譜。


    他知道那個方子是賣了二百兩的,雖然覺得從賺錢的角度上來說是虧了——就算他們一個月隻出一百個鬆花蛋,賣上一年,也能賺到這筆錢了。但若從交易的程度上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王普縣雖也有幾個大戶,但若說願意一下拿出二百兩買一個方子的,絕對不多。


    這筆錢自然是劉文拿著的,按他想,他們來上京城,劉文最多拿一半,哪知道他不僅都帶著,而且還要用其中的一半在華安買房子,對此他當然大力反對,華安離劉家村那麽遠,他們在附近又沒有產業,在那裏買一處產業算什麽?若是買一處酒樓飯店也就罷了,可是華安物價那麽高,一百兩顯然不夠。一般的房子,他們還能搬過去住?


    劉文的確是有這個打算的,他過去不離開劉家村,第一是沒有資本,第二也是擔心外麵的情況,劉家村就算有什麽不是,他們總還都算是“自己人”,有什麽事,多少也會有個照應,而到了外麵,會不會被欺負,卻是難說的。


    不過這次他到華安走了這麽一圈,雖不覺得有多便利,但比起劉家村卻是好太多了,而且治安良好,倒也沒有太多欺生的跡象。當然,他現在也不是決定就要在華安安家,不過受現代觀念的影響,他隻覺得房產越多越好。


    聽到他這方子是這麽賣的,鄭定輝也不好再說什麽,就是還有些擔心:“你說這方子,隻準他們在元州自己做,他們就不給別人說了?就算說立的有合約,那邊可是個京官!”


    “這個嘛,那就要看我們這一次的中舉情況了。”劉文說著,手壓到他肩上,“家裏這兩年都是你支撐的,這一次,你也要挑起大梁啊。”


    他的語氣真摯,表情認真,看向鄭定輝的目光,充滿了期許,鄭定輝的嘴角抽了一下,又抽了一下,在抽搐的同時他又想,這種激勵,總比拿白眼翻他要好,不過與此同時,他又不由得想,這真的是激勵嗎?真的是嗎?


    不管鄭定輝怎麽想的,他們還是先拐到了華安,過了科考,華安的房價也落了,他們在一家客棧停留了十多天,找了兩個經濟,又自己跑了幾趟,最後終於在市中心靠南的一邊買了處一進的院子,那院子有一口自己的井,兩棵桂花樹,三間上房,茅廁廚房也齊全,最關鍵的還是地點好,附近雖然不像先前那樣都是高門朱戶,但也大多是做了生意,或家中有人在衙門裏當差的,雖不是多麽上好的地方,但總是不亂,因有人在衙門中當差,安全上也多了些保證。


    此時畢竟不是現代,華安物價雖高,房價還沒有到駭人的地步,這麽一處院子,也不過隻要了七十八兩,辦下了整個手續,也還不到九十兩,對於這處房子,劉文是滿意的,鄭定輝卻有點意見,隔一道街,有一處更便宜的房子,那家戶主急著出手,兩進的院子也才賣九十兩,雖說是貴了十二兩,可房子卻要多出兩間的,院子也更大一點,環境也並不見得就比這裏差,他本以為劉文一定會挑那套的,哪知道最後卻選了這邊。


    “那邊嘛,是不錯,不過卻少了一樣東西。”


    “什麽?”


    “桂花。”


    “啊?”


    鄭定輝愣住了,劉文卻很認真的道:“你見過桂花嗎?”


    鄭定輝絞盡了腦汁想,他本就不是個喜歡花花草草的,若是對稀罕的吃食,也許還有幾分印象,但對這桂花,卻實在想不起來了。


    “以後,我們就可以經常看到了。”


    劉文說著,幫他拿下了肩上的一個發絲,笑了笑,然後轉過了身,鄭定輝看著他的背影,麵孔一點點紅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臉紅什麽,就是突然的,感覺麵孔發燒,他回過頭看了看,現在還不到月份,那樹上自然是沒有什麽花的,但是透過那綠色,他仿佛就看到了那繽紛的色彩,忽然的,就也盼望了起來。


    第三卷 上京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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