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外麵又是剛下過雪的,雖沒有風,但那種冷氣,也會凍得人從骨子裏發寒,這種天氣,輕易是不會有人外出的,特別是在劉家村,大多數人都吃過了飯上了床,就算有那出門辦事的,也會匆匆來去,但在劉家的院牆外,則蹲著三個人,看他們個個臉色發青,嘴唇發紫,就能看出他們在這裏有一定的時間了。


    這三人中那個被人叫做二哥的,就是孫二狗,另外兩個,一個叫張元,是鄰村的浪蕩子,說起來,還和英兒有著拐彎的親戚關係,另外一個,則就是劉三蛋了。


    這兩個人都是孫二狗的拜把兄弟,其中劉三蛋是年齡最大的,也是三人中最有來頭的,不過卻是最沒有主見的,張元最小,性格也最為急躁,一見劉家大多數的燈都滅了,就想進去,孫二狗道:“不急,沒見還有一個燈的嗎?”


    張元跺了跺腳,打了個哆嗦:“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啊。”


    “快了,他們一般都是在這個時候睡,等他們睡下,咱們再等一炷香,然後就進去,就記著我的話,咱們的重點,一是來看那些變蛋是怎麽做的,二來,是把他們的變蛋都帶走,其他的東西不要動,省的節外生枝,那劉武可不是個好相與的,這附近的也都和他們家相好,有動靜那是必定要出來幫手的,咱們雖然不怕,但也要小心點。”


    因為他一向都是三人中拿主意的,此時又說的如此在理,因此張元和劉三蛋都點頭同意,但這次孫二狗卻弄錯了,他們左等右等,那個燈就是始終不滅,又等了將近半個時辰,這次連劉三蛋都忍不住道:“二弟,這咱們要等到什麽時候啊,不行就明天吧。”


    “明天說不定就晚了。”


    “不是吧二哥,你看這天,說不定明天還要下雪,縣城中的人,不見得能來呢。”


    “關鍵不是縣城中的人來不來,我看過了,劉家這裏的變蛋夏天的時候是五天一成,秋天的時候是八天一成,現在則差不多是十天一成,明天,就是第十天了。”


    張元和劉三蛋都長大了嘴看著他,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做什麽,孫二狗恨鐵不成鋼的說:“我們來是做什麽?隻是為了拿劉家的一些變蛋?那變蛋才值幾個錢?”


    “劉家賣出去是兩文錢三個,縣城裏都賣到一文錢一個了呢,劉家每次都能出來幾百個呢。”


    張元掰著手指頭說,劉三蛋也點頭道:“就算是三百文,咱哥仨每人也能落一百文了,倒夠在縣城裏買件大花棉襖了,你嫂子早就念叨了。”


    他大伯雖是劉家村的裏正,但對他這個侄子卻是厭煩的很,隻是礙於家族的情麵也沒法不管他,也不能看著他真被人打死了,但平時卻是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的。


    真說起來,他本性倒也不是太壞,隻是生了一身的懶骨頭,從小就靠在自己的爹娘身上,後來又靠著自家老婆才沒有餓死,因此他雖然在外麵強勢,對自己的老婆還是有些怕的。


    他整日遊手好閑,雖然能仗勢欺人的順人家一些瓜果飯菜,但轉手間又可能輸的要賠褲子,他們家全靠他老婆一個人維持,自然比較艱辛,他老婆原本也和劉茶花有幾分類似,當初還顧忌著他大伯,這天長日久了,知道是怎麽回事後也就變得不一樣了,再加上生活的磨難,因此現在很是彪悍,雖還沒發展到動手打他,卻也是每日念叨喝罵,因她最近常常念叨自家妹子有一件大花棉襖,他就想著也給她買一件,倒不是因為疼愛,不過是想哄著老婆開心了,他的日子能更好過一些。


    相比之下,張元的想法則更有“出息”了,什麽婆娘他是不管的,反正他有自家老娘給做的新棉襖也不冷,至於家中的其他人,與他何幹,他就想著拿了錢,到縣裏的酒樓裏,要兩個肉菜,喝幾杯小酒,剩下的錢,就到賭坊中再去碰碰運氣,若能時來運轉贏上幾手,他這個年,也就滋潤了。


    見他們這個樣子,孫二狗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想著自己當初怎麽會和這樣的人結拜?若是和劉文……


    想到劉文,他心中更來氣,當初他那麽給劉文麵子,哪知道那劉文卻是個白眼狼,發達起來竟然轉眼就不認人了,他不過是想求個變蛋的配方都不給,還和他假惺惺的說什麽,這是他們一家三口的保底線,是要留給後人的。


    呸!


    這話他去年還信幾分,今年是怎麽也不信的了,他可是有算計,劉家的變蛋,一個月大概能賣出一貫半,這其中的雞蛋,有一半是他們自家產的,有一半則是在村裏收購的,但村中的雞蛋便宜,他又買的多,一文錢就能買三個,去掉各種開支,也還要有一貫!


    一月一貫,一年就是十二貫!這筆錢在村裏來說自然不少,可是比起他們的蓮藕,卻又不算什麽了,他可是打聽過的,縣城中,一斤蓮藕都要五十文的,就算是從劉家出手,也要賣到三十甚至四十文!


    他不知道劉家賣了多少蓮藕,但是他知道,劉家的地是靠賣蓮藕買的,劉家現在要蓋的豬舍,也是靠蓮藕起的,還有那每日給人的工錢,送的吃食,隻靠變蛋的話,哪裏會夠?


    而就算這樣,劉文也不把變蛋的法子教給他,這也太不給他麵子了,劉文不給,他就自己來取,轉手就賣給縣裏的大商人,怎麽說,也能得個二十貫,到時候他也買上兩畝上好的水田,看還有誰能說茶花嫁給他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想到這裏,他有耐心的開口道:“我們今天去,還能看到那變蛋是怎麽做的,若到了明天,最多也隻能取變蛋了,而且還不見得取得到。”


    這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劉三蛋和張元也知道若能得到那變蛋的法子才是正經的,但他們心下都有些不信,那法子,是看看就能會的嗎?


    “二弟,我知道,什麽是大頭,但這天,也太冷了。”劉三蛋說著又打了個哆嗦,“若是凍病了,這醫藥費都不少呢。”


    孫二狗沒有說話,張元是個膽大的,道:“二哥,要不咱們就這樣進去吧,你看這都什麽時候了,那燈還亮著,說不定那人早就睡了,就是忘熄燈了!”


    這話也很有道理,四個房間,三個房間的燈都滅了,剩下的這一個人能做什麽?何況又這麽晚了。孫二狗想了想,若今日不去,明日說不定什麽都沒有,現在已經進入臘月了,劉家不知道還會不會做變蛋。


    在現代,越是過年過節,商家越賺錢,但在這古代,別的節日倒也罷了,大年下卻幾乎是所有商家都要不營業的,因此人們連豬啊魚呀的都要提前買好,雖然說現在離過年還有一定的時間,一般的商戶還不見得就會休息,但孫二狗知道這變蛋還有個製作的過程,這一次出來了,下一次又要再等十天,劉家現在富裕,不見得就稀罕這幾百文。


    而如果過年前不能弄出來,年後又要等到出正月,在那之後,很難說會變得如何,想到這裏,他看了下劉三蛋,心下一發狠:“好,咱們這就進去!”


    一聽他這話,張元和劉三蛋都很是高興,這種事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做,倒也沒什麽害怕擔心的,當下活動了一下手腳,就兩個當腳墊,另一個踩了上去。


    劉家的院牆是不低,可也防不住像孫二狗這樣的老手,他們又帶有工具,又有三個人,一個上去了,自可把另外兩個人也拉上去。劉家的院子,孫二狗留心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於要在什麽地方落腳,早就想的一清二楚了,因此他們很順利的,就來到了劉家的院中,孫二狗做了個手勢,三人散開,然後分別向不同的房間摸去。


    劉家當初富裕,將近三畝的地,蓋有三間上房,兩間耳房,此外還有下人居住的雜屋以及庫房、廚房、茅廁,後來劉文將院子隔開,用了有五分的地去養雞,現在又在後麵的空地上蓋了豬圈。


    不過照孫二狗來想,那變蛋怎麽也不會放在雞舍豬圈裏,最有可能的不是庫房,就是耳房,因此他第一個去的,就是那庫房。村中人沒有太多上鎖的概念——在這個鐵器管治的時代,鐵鏈子鎖也是一種稀罕物,因此劉家的庫房,隻是用門閂插著,他小心的撥開門閂,然後一點點的推開門,進去後又連忙關上門,一片漆黑。


    他從懷裏拿出火折子,弄出火星,然後拿著四處看,庫房裏的雜物卻是不少,鐵鍁、榔頭都放在那裏,他看了幾眼,也沒看出什麽,正要轉身走,卻發現角落裏有一處好像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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