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如何?”見他不出聲,花嬸就知道他心下有些意動,花有才咕噥了兩聲,花嬸又推了他一把,“你倒是有個話啊。”


    “再看看,再看看。”


    “那我明天可就給大郎說了啊。”


    “你要說什麽?”


    花有才立刻道,花嬸白了他一眼:“當然是讓大妞二妞去學做點心啊,不然還能做什麽?”


    “那就好那就好,這事急不得。”


    花嬸又推了他一把:“這種事情啊,兩方情願才是美事,我怎麽也不會做讓大妞二妞這麽沒麵子的事的。”


    兩人在這邊說著,算是達成了初步意向,而鄭定輝現在可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眼中不錯的金龜婿了,此時,他正痛苦而糾結的看著劉文:“姓劉的,我告訴你,老子現在有很多人搶!”


    “唔……”


    “王普縣的張掌櫃劉員外,甚至還有華安的李家,都想要小爺的!”


    “哦……”


    劉文閑閑的又翻過一頁書,順手拈了塊核桃放進嘴中,這核桃是砸了殼吹了皮的小山核桃,吃起來倒也香脆可口,但是吃的多了,未免嘴中有些發澀,因此他又順手拈了一枚蜜餞,這蜜餞是山裏紅用筷子去了裏麵的胡,然後用蜂蜜泡的,醃了兩天,甜味從外滲透到裏麵,和山裏紅的酸味完全的融合到了一起,吃起來那真是又酸又甜,甜中有酸。


    他在這邊吃了幹果吃蜜餞,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隻把鄭定輝氣的倒仰,正要說什麽,劉文卻突然抬起了頭:“你怎麽在這裏,飯做好了?”


    “耦合在鍋裏蒸著,一會兒好了就能吃了。”鄭定輝下意識的答道,說完,更是氣的恨不得抽自己兩下,“姓劉的!”


    “嗯?”


    劉文看了他一眼,他頓時就感覺到頭皮有些發麻,暗罵了自己一聲沒出息後,他鼓足勇氣道:“你不能不給我工錢了!”


    劉文沒有出聲,他繼續道:“現在飯是我做的,人手是我安排的,菜價是我去談的,還有豬圈、雞舍,還有你年後要弄的什麽果園,都要我經手。”


    他板著手指頭一個一個的算,越算越覺得自己可悲,縣城裏的那些掌櫃,少說每個月都有三貫,他這是不想的,反正姓劉的是不會這麽好心的,但連幫著修豬圈的每天還有二十文的工錢呢,他呢?一文沒有!


    現在那麽多人叫他小鄭哥,還有那麽多人羨慕他,但誰知道他卻是個窮光蛋!每日光給別人發工錢都要發個幾百文,自己卻連一文的私房錢都沒有!


    其實他每天經手那麽多錢,要漏出一點也很容易,還有外麵人給的分紅,不說別的,隻要他稍稍透漏一些那個變蛋的做法,那身價,立刻不一樣!


    但是他沒有,不是他沒有這個心,而是,他實在是被弄怕了!


    想到這裏,就是他的辛酸史,當初雞舍剛出雞蛋的時候,他們的夥食還不好,那雞蛋又是有數的,又要吃又要賣,他不免就有些嘴饞,於是有一日,他就偷偷的藏下了一枚雞蛋。


    那時候他們養了二十隻母雞一隻公雞,沒有意外的話,每天能下十六個到二十三個蛋之間,有的時候一隻雞能下兩個蛋,有的時候有隻雞則可能一個也不下,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二十個左右,而那一天,卻是二十三個,那個時候,他對劉文還是七分恨兩分怕一分別扭的,雖然也不是沒有過擔心,但也沒有太在意,畢竟,劉文整天一副貴公子的派頭,幾乎從不跨過那道隔牆,而劉武當時又整天忙著收菜收糧,張英小姑娘家,又被劉文圈當大家閨秀養著,自然更是什麽都不知道。


    一個雞蛋,吸取上次吃糠麵的教訓,他甚至沒有在劉家開火,而是自己在外麵挖了個坑悶著吃了,那雞蛋皮也被他隨手拋進了河裏,他又對著河水洗了嘴,保證不會有一點痕跡,但是那個劉文,卻不知道怎麽竟知道了,而他的下場則是,從那以後,就再也不想雞蛋了——任誰在一口氣吞下十個生雞蛋後,都會這樣!


    而也就從那之後,他對劉文的怕大於了恨,再之後的過程中,這種畏懼更是一點點的增多,弄到現在,劉文一瞪眼,他就會有小腿打顫的趨勢。


    “沒出息!”


    他又一次暗罵自己,但同時又給自己找了個理由,誰要覺得自己能有出息,讓他來試試這劉家大郎,若他還能做到有出息,那讓他鄭定輝做什麽都行!


    他正想著,張英就過來了,說耦合蒸好了,劉文點了下頭,看了他一眼,鄭定輝再次感覺到頭皮發麻,正在全身戒備中,就聽劉文道:“那就先吃飯吧。”


    他說著,就向外走去,鄭定輝默默的擦了一把汗。


    現在劉家不比以前了,雖然水田隻有二十畝,但卻是三種作物在一起,那蓮藕又是金貴物,說起來,比人家六十畝的水田都要有出息,而且他們還有一項專利產品,變雞蛋,隻這一項,一年就能給他們帶來差不多一百貫的收益。


    一百貫聽起來不多,但在這劉家村,已經是少有的了。若是在縣城、州府這樣的地方,這一百貫,大概就相當於現代的十萬左右,養上一家四口,也許還能湊合,但要想做點什麽事情,那就有些困難了,但是在劉家村,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特別是現在又沒有什麽小產權、商品房之類的區別,村中人要蓋個房修建個東西更不需要什麽審批,所以這一百貫不僅能令劉家修建了池塘,更能有些餘錢,再修繕一下房子,這房子畢竟是早些年蓋的,這些年劉家一直落敗,除了常用的幾家屋子外,其他的早就不成樣子了。


    而今年他們的藕又賺了一部分錢,因此這部分錢就又用來修豬圈,買山地了,所以劉家的錢並不像外人想的那麽多,當然,和往年相比,已經是大大的寬裕了,而這種寬裕,最能體現在飯桌上。


    當年劉家的飯桌,大多隻有兩個菜,其中還要有一個是鹹菜,哪天能有盤雞蛋,就是改善生活了,而現在劉家的飯桌上則是四樣菜,分別是蒜泥茄子,土豆炒肉片,酸辣白菜,此外還有一個蒸耦合。


    土豆裏的肉片是大肉,取的是裏脊翻炒的,而耦合則用的是羊肉,整個劉家村過去都沒有幾個吃過蓮藕的,鄭定輝雖然天天吹噓自己見多識廣,但是在過去,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不起了,也就知道這東西能燉湯,能涼拌,也就是在劉文的指導下,才知道這東西還能蒸,而蒸起來,也甚是麻煩。


    先把肉剁成餡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那蓮藕還要切的絲連藕也連,此後還要在鍋裏炸,之後再上屜上蒸,這樣做出來的耦合,有些脆有些麵,有蓮藕的清香,更有肉的鮮美,哪怕是在現代,在年夜飯上,也是很受歡迎的,更何況是在這種古代了。


    隻是這東西好吃是好吃,做起來卻甚是麻煩,劉家四口,包括張英都是能做飯的,但一般情況下,掌廚的都是鄭定輝,用劉文的話來說就是,他也就在這件事上才有幾分用處。


    這話當然是有些刻薄的,不過鄭定輝的確在做飯上有些天賦的,同樣的飯菜,同樣經過劉文的指導,他做出來就是比劉武做的更好吃,在第一次如此的時候,大家還以為是巧合,但是在第二次、第三次也是如此的時候,就連劉文也有些驚訝,當時還暗自嘀咕了一句,嘀咕的是什麽大家都不知道,但鄭定輝卻有一個感覺,那一天,劉文對他……特別的溫柔。


    當然這種感覺,鄭定輝怎麽想,都是自己的腦門被夾了才有的,不過他回想那一天,每次都覺得,自己的感覺,應該是沒錯的,隻可惜這種感覺也就是那一天,在第二天,劉文就又變成了那個劉文。


    先炒好的菜都是放在煤爐上,待耦合蒸好後才一起端上來的,因此還是熱的,而主食則是大米,曾經劉武還覺得這有些太奢侈了,現在則已經習慣了,待劉文開筷後,他就抱著自己的青花大碗吃了起來,鄭定輝因為有心事,吃起來沒有那麽狼吞虎咽的,不過也是一口接一口。


    相比於他們,劉文和張英吃的就比較斯文了,不過他們吃的少,因此也是差不多同時吃完的,飯後,張英拿出糕點,劉文幾乎不讓張英做飯,不過卻讓她學做糕點,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女孩子可以不做飯,但卻不能沒有一技傍身,這在將來,也是個情趣。


    情趣是什麽意思,劉武鄭定輝都不知道,更不要說張英了,不過她對劉文的話一向信服,所以很認真的學習糕點,今天拿給其他人吃的是綠豆糕,而他們自己吃的,卻是山楂餡的玫瑰糕。


    這種糕點是甜酸的,在剛吃過飯菜之後來一塊,真是別有滋味,劉文拿了一個放在嘴裏,然後慢慢的開口:“你剛才說什麽,想要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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