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爺爺的父母就起床準備做早飯。


    柴火慢燉的小米湯,熬了足足一個小時,直到一層米皮出現在鍋裏,濃濃的米香味傳遍整個房間。


    院子裏的一個角落,種植著一些小蔥。新鮮的小蔥烙出來的雜糧餅又是一番滋味。


    “天亮有一會了,去喊老李吃早飯吧。”


    爺爺的父親走到旁邊窯洞門前,拍了拍木門,屋子沒有任何動靜。父親以為老李沒有聽到,又加重力道拍了幾下,屋裏還是沒有動靜。


    這個時候爺爺的母親也走出院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尖叫一聲,推開了老李的房門。


    兩人看到正躺在炕上,麵色變得紅潤睡的正香的爺爺,終於鬆了口氣。


    爺爺的母親看著父親一眼,臉上難得出現一絲尷尬。戰亂年間,流竄的人到處都是,拐小孩的事情經常聽到有人說起,雖然小縣城從來沒有發生過。


    屋子裏沒有見到老李的身影,不過看到爺爺現在的樣子,兩人終於相信老李是個真正的高人。昨天還奄奄一息的爺爺,一個晚上麵色就開始變得紅潤。


    “爸媽,這是哪?不是我們窯裏,我餓了。”


    爺爺醒來看著四周陌生的房間,有些迷惑,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疑惑的問道。


    “醒了?醒了就好!我馬上就去弄吃的。”


    爺爺的母親剛要起身去盛米湯,就被爺爺的父親阻止,說著再等一會老李回來一塊開飯。


    “媽,誰是老李?家裏來親戚了?”


    爺爺從炕上跳了下來,兩腿一軟就跪倒在地上,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爺爺看了看窗外,太陽還沒有升起。


    “媽,你不是說睡的久才會抽懶筋,太陽還沒有升起,我咋會發軟?”


    爺爺並不知道他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並且沒有吃任何東西。


    被嚇一跳的兩人,聽到爺爺這麽說,有些哭笑不得。母親把爺爺抱在懷裏,逗著他說,肯定是不聽話玩的太瘋了,餓的沒力氣了。


    這個時候,院子的木門“吱”的響了一聲,老李回來了,不過他的身後跟著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孩。


    小孩跟爺爺差不多高,比爺爺要瘦弱不少,穿著破爛不堪到處都是泥巴的衣服,爺爺看到這個小孩皺了皺眉頭。


    “別看了,盛飯吧,這個小哥是救秦德的命的關鍵。”


    老李說完之後,也不管爺爺臉上的疑惑,拉著髒兮兮的小孩就往屋子裏走去。


    吃飯的時候,爺爺的母親看著狼吞虎咽的小孩,越看越覺得眼熟。猛然想起,在趕集的時候,路邊上看到過這個小孩,是一名小乞丐。


    七歲,屬於剛剛懂事,又什麽都不懂的年紀。老李跟爺爺的父母說的話,爺爺聽的莫名其妙的。


    老李告訴爺爺的父母,爺爺不是得病了,俗話說是中了邪。他帶回來的這個小孩,命格生辰八字跟爺爺基本相同。


    這個院子他之前已經布置了陣法,可以阻擋邪物,隻要秦德在這個院子裏呆夠七天,就能保證挺過這一劫,前提就是這七天不能看到棺材。


    老李說他故意找了這麽一處偏僻的村落,全村上下就五六戶人家,正常七天內是看不到棺材這種東西的。


    吃過飯之後,老李把爺爺和另一個小孩帶到院子裏,讓爺爺的父親幫忙搬了一張桌子出來。


    老李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來一支毛筆和一個圓形的盒子,盒子打開後裏麵是紅色的液體。


    隨手又掏出來兩張長條形的黃紙,毛筆沾了沾紅色的液體,就在黃色長條紙上畫滿了符號。


    爺爺認得這樣的黃紙,家裏的老房子房梁上貼著一張差不多的,大人們說這叫符紙。


    畫好符紙之後,爺爺把身旁的小孩拉過去,用針在小孩食指上戳了一下,小孩很配合,沒有一絲反抗,一滴紅色的血液滴到了符紙上。


    老李接著又拉過爺爺,用針戳爺爺手指的時候,爺爺哭的撕心裂肺。老李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嘴裏說著這徒弟比想象中差的遠了。


    兩滴鮮血滴到符紙上之後,老李將符紙拋向空中,也不見有什麽動作,符紙“嘭”的一聲,發出一道火光,消失在空中。


    這一幕爺爺看的目瞪口呆,爺爺的表情同樣被老李看在眼裏。


    老李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來幾枚銅錢,將銅錢扔到空中。


    幾枚銅錢在空中互相碰撞發出一聲脆響,隨後飛往幾個方向,掉落在院子地麵上之後,沒有睡倒,反而在不住的旋轉。


    爺爺和另一個小孩左看右看,盯著旋轉的幾枚銅錢,連呼吸聲都變得小了一些。其實不止是爺爺,連爺爺的父母此時心裏都是無比的震撼。


    爺爺盯著老李的臉認真的看著,原來這個去過自己家的流浪老漢這麽厲害。


    “好玩吧?想不想學?”


    老李摸了摸爺爺的頭,滿是笑意的問道。


    “想學!”


    沒想到爺爺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


    老李愣了愣,看了看爺爺的父母,微微點了點頭。師徒緣分到了,就是這麽回事,一切就是水到渠成。


    爺爺的父母被老李喊進屋子裏,出來的時候,爺爺的父親手上多了一個布袋,布袋沉甸甸的,裏麵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響。


    “你們兩口子先回縣城,備足東西再來吧,今天我看著這倆孩子。明天我要去趟延安,見個人。”


    爺爺的父母駕著馬車離開,院子裏就留下老李還有兩個小孩。


    父母離開之後,爺爺變得拘束了一些,不怎麽說話。


    老李沒有主動根兩個孩子說話,自顧自地從屋子裏擺了張椅子,放在之前畫符的桌子旁。


    老李從手上拿著的一本破書上撕下來一頁紙,折了個紙飛機,也不知道用什麽法子,紙飛機就飛了起來,在院子上空一直盤旋,沒有落地。


    “老爺,我也想玩!”


    沒多久,爺爺心裏開始癢癢,開口跟老李說道。


    “喊我師傅,或者老李,不可以喊老爺。”


    “師傅,我也想玩。”


    老李聽到爺爺喊師傅,臉上露出笑容,大笑著說好,然後從舊書上撕下來兩頁紙,遞給爺爺和小孩一人一張。


    爺爺說起這段故事的時候,語氣中滿是遺憾和痛楚。


    原來老李隨手撕的破書,正是爺爺一直當寶,藏在家裏連我都舍不得給看的那本《麻衣神相》,據說是某個朝代留下來的手抄本,全天下就這麽一本。


    而小時候被撕掉的那幾頁,據說不是給人看相的,而是相鬼的。


    後來爺爺問過師祖,這麽貴重的東西,為什麽隨手就撕掉?師祖笑著說這部分內容跟爺爺沒有緣分,即使他不撕,爺爺也看不到。


    老李給兩個孩子講了一天故事,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一天下來,爺爺不在跟老李認生,打鬧的時候,還會爬到老李背上揪老李的白胡須。


    爺爺的父母回來的時候,馬車上拉著滿滿一馬車吃的,有一整袋麵粉,有一塊豬肉,還有一些蔬菜。


    爺爺印象中,即使是過年好像也沒有見過這麽多菜。


    第二天一早,老李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還戴了一頂工人帽。


    吃過早飯之後,老李跟爺爺的父母說馬上啟程去延安,快的話三五天就回來了,慢的話得一個禮拜。這幾天就讓兩口子照顧好孩子,切記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孩子走出院子的大門。


    老李出門的時候,摸了摸爺爺的頭,同樣摸了摸另一個小孩的頭。


    “李君,還記得答應我的事情吧?”


    一直不怎麽開口說話的男孩,點了點頭回答道。在這個院子裏待七天,老李管吃管住,還給他買衣服。


    老李滿意的笑著點頭,等他回來就給李君買新衣服。


    一連五天風平浪靜,爺爺和李君成了很好的玩伴,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兩個人就在院子裏玩耍。


    爺爺的父親,不知道在哪裏翻出來一把小鐵鍬,丟給兩個小孩玩。兩個小孩在院子的角落裏,用小鐵鍬挖了一些泥土,捏造了幾座房子,一條河,兩座小山,玩的不亦樂乎。


    第七天,天氣特別好,萬裏無雲,太陽高高掛在空中。


    吃過午飯,爺爺的父母像往常一樣,打掃幹淨屋子,告訴兩個小孩不要外出,就開始午睡。


    爺爺和李君像往常一樣,蹲在牆角,繼續搭建他們倆的小城。比起前兩天,又多了幾座房屋,兩人還捏了一些泥人,河道挖的又長又深。


    “李君,你去屋子裏打點水,我們在小河裏灌點水,這樣才更像小縣城。”


    李君點點頭,拎起木桶就往老李屋子裏走去,老李住的這個屋子裏也有一口大水缸。


    另一間屋子裏也有水缸,不過兩人不敢去那偷水,因為水缸裏的水,是爺爺的父親從村口用扁擔挑了很遠挑回來的。


    爺爺看李君半天沒有回來,無聊的坐在地上,擺弄著小鐵鍬。


    這個時候,院子的外麵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還有一陣嗩呐的聲音。


    每年正月十五,大街上扭秧歌的時候,師傅們把嗩呐吹的特別歡。爺爺每次看完秧歌,回到家就用手做成嗩呐的形狀,放在嘴邊咿咿啊啊的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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