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了?


    敖爍視線銳利的盯著對麵的魔族,想判斷他是不是在說謊:“你什麽都不記得了?自己的名字呢?”


    許夕一副頭痛欲裂的神情,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我……我好像記得自己姓雲,其他的,實在想不起來了……”


    敖爍探究的審視了他半晌,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望著他,伸手捏住他的下頜,迫使對方抬頭,直視自己的眼睛。


    他的力氣很大,帶著審問的力度,許夕不由得疼的蹙起眉尖,眼睛裏的霧氣更濃,很快凝聚成水珠,無聲地湧出眼眶,啪嗒一聲砸在敖爍的手上。


    “疼……”


    他哭著喊痛,那淚水明明是溫涼的,敖爍卻仿佛被燙了一下,猝然鬆開了手。


    他的皮膚很白,敖爍隻捏了那一下,下頜上就留下了一道青色的淤痕。他坐在那裏,無聲的流淚,晶瑩的淚珠沾滿長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輕輕翕動,一下一下直往人的心尖上掃。


    護衛隊隊長高英之前還感歎那兔精王後溫婉可人,可他若能見到這一幕,想必會再歎一句,可惜比不上眼前這位的十分之一。


    許夕可堅如磐石,百折不摧,但若他想變成柔弱的樣子,亦能輕易讓無數男人瘋狂心動。


    更別說眼前這位保護欲過剩的“大男子主義者”了。


    敖爍心頭莫名一顫,眼中居然閃過一絲無措:“你哭什麽!?”


    他的語氣很凶,許夕像被嚇到了,渾身打了個顫,咬著唇不敢再發出聲音,可眼淚卻流的更厲害了。


    敖爍焦躁的皺起眉,不知道自己的情緒為什麽會對一個魔族產生莫名的波動,隻好眼不見心不煩的偏過頭,冷聲道:“想不起來就繼續想,想起來再交待!”


    他轉身要走,身後的人卻軟軟叫住他:“等等……”


    敖爍一頓,不耐煩的轉頭。


    “能、能給我些水喝嗎?”許夕紅著眼睛,小心翼翼的請求,“我的喉嚨好痛……”


    他的聲音確實嘶啞的不像話,已經完全辨不出原音,聽著就讓人覺得難受。敖爍頓了頓,打了個手勢,讓侍衛去倒水。


    那名侍衛一臉震驚,心想這個魔族簡直太不要臉,剛剛麵對他的時候態度如此惡劣,可麵對大王,居然軟成這樣!可在敖爍麵前,他一個屁都不敢往外蹦,立刻領命去了。


    敖爍要走,許夕卻又“哎”了一嗓子,艱難的露出手腕腳腕上的鐵銬:“這個……能幫我去掉嗎?”


    敖爍臉上結了一層冰:“你哪來這麽多要求?”


    “這東西很重,鎖的很疼……”許夕懇求的望著他,“我真的沒有惡意,也沒有威脅,求您放開我吧。”


    他此時力量枯竭,渾身重傷,虛弱的連走路都成問題,敖爍評估了一下這個魔族的危險性,伸手在那鐵銬上用力一捏,鐵銬便四分五裂的滾落到地上。


    “謝謝您……”許夕虛弱道,“大王,我,我還想洗個澡……”


    敖爍火了:“你沒完了是不是!?”


    許夕被他吼的一顫,害怕的把自己往後縮到了靠牆的床角,用手臂抱住自己,發出嗚咽的哭聲。


    敖爍咬牙看著他,怒氣衝衝的吩咐:“去抬個桶!讓他洗!”


    侍衛也被他嚇的一個哆嗦,忙不迭竄出去了。


    敖爍大步走出流芳殿,覺得自己簡直瘋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滿足這個魔族的請求!


    他窩著一肚子火,也不知道在氣誰,回到寢殿,寬衣準備休息。脫下外袍,他一眼看到掛在腰間的香囊,心情頓時神奇的平和下來。


    他解下香囊,珍惜的撫平上麵的皺褶。雖然渺渺說這個舊了,讓他扔掉,但他還是舍不得,想了想,把香囊小心壓在了枕頭下,滿足的躺上去睡了。


    ——


    第二天上午。


    通往議事殿的路上每隔幾步就有站崗的衛兵,他們看見那個遠遠走來的一襲藍色華服、溫柔如水的人,都會低頭恭敬的行禮:“王後。”


    藍衫男子神情溫婉,身後跟著兩個侍女,手上端著點心和提神的茶。他的聽力很好,不需要刻意去分神關注,一路上經過的侍衛們小聲交談聲便能一字不漏的收入耳中。


    “王後人看上去真好啊。”


    “是啊,雖然出身兔族,但氣質那個端莊……不愧是咱們大王看上的人!”


    男子輕輕揚起嘴角。


    “不過說起來,你聽說沒,王宮裏捉到了一個魔族。”


    “早就聽說了。好像半死不活的,沒什麽危險吧。”


    “哎呀關鍵不是這個!你知道大王把那魔族關哪兒去了嗎?——流芳殿!”


    男子神情一僵,腳步放慢。


    “啊?那不是曆代大王後妃住的地方?”


    “對啊,誰知道大王怎麽想的!我倒是聽說,那個魔族長的特別漂亮,咱大王還給了他很多優待,名義上是□□,實際上是留他在這養傷呢。”


    “難道……大王看上他了?”


    “我看也不是不可能,聽看守流芳殿的兄弟說,那可是個大美人呢……”


    藍衫男子突然停下腳步,對身後侍女道:“你們先去議事殿把茶點給大王送去。”


    侍女領命而去,男子調轉路線,直往流芳殿而去。


    殿門口的一名侍衛見了他,吃驚的行禮:“王後,您怎麽到這來了?”


    男子自然道:“我來看看那魔族。”


    侍衛麵露難色:“可大王吩咐過,除他以外,其他人隻有持手令才可進入……”


    男子輕輕“哦”了一聲,語調上揚:“我也需要手令麽?”


    “別榆木腦袋,”另一名侍衛悄聲對同伴叱道,“大王早就吩咐過,王後在宮中享有和他平等的通行權!”


    說完他立刻恭謹的把門打開:“王後請進。”


    男子走進殿中,腳步不疾不徐,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已心慌的不成樣子。


    昨天他第一次聽聞有魔族潛入時,還未放在心上,可方才聽見那些侍衛的議論,再加上那句“聽說是個大美人”,他才猛然警醒。


    難不成,那個魔族,是——


    他加快腳步,幾步來到內殿,和床上的人正好四目相對,臉色頓時變的煞白!


    ——完了。


    男子的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幾乎無法呼吸,垂在身側的指尖控製不住的顫抖。


    居然真的是他……


    那個……借走他氣味的人……


    男子本命阿音,是一隻兔精。


    他從邊境森林中出生,早早便修煉出了靈智,隻是還未化形。


    他一直生活在那個小木屋周圍,因為那裏野獸少,環境相對安全。隻是有一天,木屋裏突然來了兩個人,氣息都很強大,其中一個還捉住了他。他怕的渾身發抖,以為大難臨頭,誰知那個人隻是借用了他的氣味,便把他放走了。


    他遠遠的逃開,途中卻發現的猛獸的蹤跡,嚇的又竄回了木屋附近,在草叢裏隱藏了起來。


    他的耳朵非常敏銳,可以聽見木屋中那兩人的交談,漸漸明白的所有事情。


    受重傷的那頭黑豹,原來就是他們獸族中的大王,而借用他氣味的人,是一個魔族。


    那兩人在木屋裏住了二十多天,或許是他躲藏的好,也或許是他太過弱小且微不足道,兩人都沒有發現過他。直到那天晚上獅族來襲,魔族要出去引開他們,並和獸王約定第二天晚上在小木屋匯合。


    他一開始真的沒有別的什麽想法,最多是羨慕這兩人——羨慕他們有強大的力量和崇高的地位,不必像他一樣躲躲藏藏,每天在這危機重重的邊境森林中掙紮求生。他躲在木屋後的草堆裏,和獸王一起等一個結局,誰知過了約定的時間,那個魔族還未出現。


    更神奇的是,他突然突破了修煉的瓶頸,擁有了化形的能力。


    寂靜的夜裏,他的心髒碰碰的跳起來。


    他知道魔族和獸王之間發生的一切,他身上擁有獸王熟悉的氣味,甚至獸王眼盲,不知道魔族的長相,而他化形後雖然和魔族截然不同,卻神奇的擁有一項技能——模仿人的聲音。


    ——這簡直是上天給他的暗示和機會!


    是繼續流浪在這片森林裏,在不知哪一天化作某隻猛獸的口中餐,還是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從此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簡直是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於是,在那個魔族久久不出現,在所有人都認為那個“渺渺”已經葬身獅腹後,他化出人形,從草叢裏走出來,走到了人前。


    從此,他便成了渺渺。


    一切都和他設想中的一樣完美,他來到獸王宮,成了敖爍的王後,再也沒有任何憂怖,甚至過的比所有人都好。


    隻是萬萬沒想到——


    那個魔族居然沒死!


    甚至兜兜轉轉,又來到了敖爍麵前!


    所以一切都完了,隻要敖爍知道了真相,他一定會——


    阿音突然呼吸一滯,腦中劃過一道閃電。


    不對,敖爍昨天就見過這個魔族了,怎會毫無反應!?


    難道這個魔族還沒有把真相告訴他?


    他絕望的心髒突然燃起了一絲火光,竭力抑製住自己的顫抖,向那個魔族走近了兩步,穩住呼吸問:“你叫什麽名字?”


    許夕將這隻鳩占鵲巢的兔子每一絲細微的神情變化盡收眼中,卻沒有表現出一絲異常,隻怯怯答:“我、我好像傷到了腦袋,所有事情都不記得了。”


    阿音瞳孔一顫,像僥幸得到釋放的死囚,胸腔中瞬間湧入龐大的無法言說的狂喜!


    果然是上天在幫他,這個魔族居然失去了記憶!


    他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再次確認:“所有事情都不記得了?”


    許夕點點頭。


    阿音緩緩呼出一口氣,靜靜打量了許夕片刻:“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我說了不算呀。”許夕苦著臉,“我聽見他們稱您王後,那您能不能幫我勸說一下大王,讓他放我離開?”


    阿音笑了笑,溫柔道:“好,我會的。”


    許夕也笑了:“謝謝王後,您真是個好人。”


    阿音沒再多和他交談,囑咐他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出了流芳殿,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那雙被人誇讚清澈溫柔的眼睛裏浮起一抹狠色。


    他倒是巴不得對方趕緊離開,可對方離開之後,萬一恢複記憶了呢?


    恢複記憶後再重新回來,把真相告訴敖爍呢?


    這種情況,他決不允許。他好不容易獲得的這一切,無論用什麽手段,也不可能再讓別人奪走!


    ——


    休息是養傷的好法子,許夕睡了一個午覺,總算稍微攢了些精氣神。


    正想著怎麽把敖爍那傻子勾過來,殿門一開,他抬頭一看,心裏嘖嘖兩聲。


    嗐,來的是那隻兔子。


    “王後,您來了。”許夕撐起身子,露出期待的神色,“您是說服大王了嗎?”


    “大王心善,同意讓你離開,但你的身子這麽差,想來自己也走不了多遠吧?”阿音招招手,吩咐身後侍女將一晚湯藥端過來,淺笑著道,“所以大王想讓你先把身子養好一些,再讓你離開。這是特意給你煎的補藥,快喝了吧。”


    許夕滿臉感動之色:“謝謝王後,你們都是好人!”


    他沒有猶豫的接過那晚黑漆漆的湯藥,一口幹進去大半——


    阿音不動聲色的掐住了掌心——


    下一秒,許夕一皺眉,對準阿音站立的方向,“噗”的一口,將湯藥悉數噴到了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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