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家驚訝於許夕竟會選中這個人,在一旁小聲向他解釋道:“宮主有所不知,這人全身筋脈俱斷,和廢人沒什麽差別,而且還是個啞巴。”


    許夕當然知道。


    但現在誰也不會相信,這個又廢又啞的人,會是將來的魔界之主。


    之前說過,魔界有許多割據一方的豪強霸主。其中一位名叫謝淩天,他一手創立了淩天宗,門下魔族強者數以千計,在整個魔界中也是不容小覷的一股勢力。魔族壽命雖比普通人要長,但謝淩天如今已二百多歲,在魔族中也不能說是壯年了,近來愈發力不從心,於是決定退位,在自己的兒子中選出一位繼承人。


    謝淩天共有五個兒子,每個都很優秀,他對每個兒子也都很喜愛,隻除了一個人——小兒子謝雲寒。


    因為謝雲寒的母親是個人類。


    人族近百年來雖然已經崛起,但有些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在大部分魔族人眼中,人類就是低賤的畜生,隻配被奴役和屠殺。謝淩天當年看中了一個人類女子的美貌,將她強擄了來,生下一名男嬰後,這個脆弱的人類女子就死去了。她生下的男嬰則被所有人視為“流著人類汙血的雜種”,謝淩天這個生父對他也極其厭惡,直接將他丟到謝家墓地裏。結果七天後有下人驚奇的來匯報,說那男嬰居然還活著。謝淩天有些意外,一念之間,讓人把男嬰撿了回來,交給下人撫養,一晃便是二十多年。


    這二十幾年,謝雲寒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所有人都稱他“雜種”,明裏暗裏給了他無數白眼和諷刺,連最低賤的下人都能對他呼來喝去,動輒打罵。他所謂的父親和哥哥們更是早已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直到前段時間的繼承人大選。


    魔族是個將弱肉強食信奉到極致的種族,他們有個不成文的傳統,每個家族在選擇繼承人時,都會把後代丟進角鬥場,經過激烈的戰鬥後,唯一的勝出者便是繼承人。謝家也采用了這種方式,直到這時,謝淩天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小兒子。


    按謝淩天的本意,自然是不願意讓謝雲寒參加角鬥的,然而家族代代流傳的規矩在那放著,隻要是直係血緣的後代都必須參加角鬥,謝淩天也不敢忤逆祖宗的規矩,隻好捏著鼻子讓謝雲寒也去了。


    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多年來沉默寡言、完全沒有存在感的“雜種”會死在這場角鬥中,然而最終結果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謝雲寒把他的四個兄長全部打敗了,成為唯一的勝出者。


    沒有人知道這個沉默的身軀裏竟然蘊含著如此可怕的力量。


    謝淩天在震驚之後卻出離憤怒了,他絕對不能接受讓一個血統不純的人接替自己的位置,於是在他的默許下,謝雲寒的幾個兄長設計給謝雲寒下了圈套,廢了他全身的經脈,毒啞了他的嗓子,最後滿懷惡意的將他賣到了奴隸市場。


    他們廢了他還不夠,還要用最惡毒的方式去羞辱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謝雲寒畢竟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之一,按照原本的劇情設定,他經過種種機緣巧合,複原了全身經脈,並且獲得了更加強大的力量,回到謝家殺父殺兄報了仇,從此滅情絕性,殺出一條血路,一步一步登上了魔界至高無上的位置。


    可現在,許夕既然穿越到了這個如此關鍵的時間點,就絕不會放棄這個絕佳的機會。


    他道:“無妨。我就要這個。”


    賣家也是出於好心提醒,見許夕執意要買,自然也不會阻攔,忙連聲應著,叫人把籠子打開,將男子牽出來交給了許夕。流花宮果然貴氣逼人,隨從出手便是一袋金珠,直把賣家樂的眉開眼笑,低頭哈腰的把這尊大神送走了。


    謝雲寒一路都沒有掙紮,神態木訥,好像知道反抗也不會有結果,也像是已經完全認命了。回到流花宮,自有人帶他下去沐浴幹淨,換了身衣服又帶到了許夕麵前。


    未得許夕命令,謝雲寒身上的鎖鏈無人敢動。許夕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繞著他走了一圈,伸出一隻無暇美玉般的手,在那鐵鏈上輕輕一捏,粗重的鏈子便霎時碎成了齏粉。


    許夕雖然心如明鏡,但麵上還是要做戲的:“你叫什麽名字?”


    謝雲寒神色漠然,毫無反應。


    許夕提醒他:“不能說話的話,可以用手寫。”


    男人依舊無動於衷,不禁讓人懷疑他不僅是個啞巴,還是個聾子。


    旁邊有侍從看不下去了,能被宮主看中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這流花宮中的男寵哪個不對宮主畢恭畢敬,這男人倒好,明明是個**的奴隸,居然還敢擺出這副傲慢的態度!


    “宮主問你話,還不老實回答!”侍從冷喝道,“否則酷刑伺候!”


    想想也知道這個男人絕不會畏懼嚴刑,果然,他連一根眉毛都沒動,依舊是一臉的麻木。許夕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擺了擺手。那侍從知道自己多嘴了,臉色一白,再不敢多說一句話,誠惶誠恐的彎腰退了出去。


    麵對這塊軟硬不吃的臭石頭,許夕不急也不惱,他細細端詳了男人片刻,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後腦壓向自己。


    兩人臉部距離瞬間縮至可以忽略不計,鼻尖對著鼻尖,嘴唇隻差毫厘便能貼在一起。


    謝雲寒完全沒料到他會來這手,渾身肌肉瞬間繃緊,臉色終於變了。


    “告訴我你的名字,”許夕溫柔的重複了一遍,似情人間的呢喃低語,卻讓人覺得有一股寒氣緩緩爬上後背,“還是……你想先接吻再說?”


    謝雲寒額角繃起青筋,厭惡至極的掙開許夕的手掌,冷冷的看了他半晌,終於還是怕了這個**的威脅,伸出手在空氣中劃了幾筆。


    “謝雲寒。”許夕辨認出名字的筆畫,讚道,“好名字。”


    謝雲寒又恢複了一副棺材死人臉。


    “先下去吧,”許夕道,“待傳你再來伺候。”


    他說完,便有侍從過來將謝雲寒帶了下去,一直領著他來到一處獨門別院。這裏環境清幽,院落裏居然還有一片竹林,室內陳設素雅潔淨,但每樣物品的材質皆屬上乘,尋常人家很難見到。


    這樣的環境待遇,比在謝家和在奴隸市場時不知道好多少倍,謝雲寒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被廢筋脈、被毒啞、被踐踏尊嚴,他雖憤怒仇恨,卻從來沒有真正絕望過。


    二十幾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他都挺過來了,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就絕對不會認命。


    可謝雲寒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落在雲渺手上。


    魔界中沒人不知道雲渺的名聲,那就是個荒淫無度的色魔,玩弄過的人不計其數,謝雲寒一想到自己也要成為眾多“男寵”中的一員,就抑製不住的憤怒和惡心。


    他寧願遭受千刀萬剮的酷刑,也不想淪為一個男人的玩物!


    然而……他看著自己的右手,隻是攥了攥拳頭,便覺得一陣酸疼無力。他現在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廢人了,連一桶水都提不起來,又怎可能逃出這個惡魔的牢籠呢?


    謝雲寒緩緩放下右手,咬緊後牙,痛苦萬分的閉上了眼睛。


    ——


    謝雲寒在竹院裏待了七天,在這期間沒有被傳喚過一次,好像那位流花宮宮主已經完全把他忘了。


    謝雲寒甚至僥幸的想,或許是真的把他忘了呢?畢竟那個色魔的男寵數不勝數,當時把他買回來也是一時興起,大概轉眼就拋到腦後了。


    然而就在他想辦法準備逃走時,噩耗降臨了。第八天晚上,兩個仆從來到竹院下了通知:“宮主讓你去侍候他沐浴。”


    謝雲寒一顆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侍候沐浴”……說的冠冕堂皇,但誰都知道那個色魔叫他是去做什麽!


    謝雲寒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兩個侍從早有所料,上前一左一右挾住他,將他硬生生帶到一處宮殿,打開殿門將他推進去,然後退出來鎖上了門。


    這是一處非常空曠的大殿,偌大的空間裏隻有一個大浴池,池子由白玉砌成,裏麵的水不知加了什麽,整體呈清澈的碧色,源源不斷的散發著熱氣,將整個大殿熏的煙霧繚繞。蒙蒙白霧中,一個身影慵懶的靠在白玉池壁上,未束的黑發在水麵上鋪成一層綢緞,身上隻著了一件單薄的紗衣,豔絕眉目間含著淺淺笑意,像極了一隻魅惑人間的妖精:


    “愣著做什麽,還不下來?”


    謝雲寒渾身僵硬如鐵,緩緩握緊了雙拳。


    “又不聽話了,”許夕歪了歪頭,“還是你想讓我抱你下來?”


    這招果然屢試不爽,謝雲寒惡狠狠的看著他,那眼神充滿仇恨,像一匹恨不得把敵人一口咬死的狼。可惜這隻狼已經被拔去了爪牙,隻能生生咽下湧到嗓子眼的血氣,走到浴池邊上準備下去。


    “脫掉衣服,”許夕命令,“脫光。”


    謝雲寒腦子裏繃著的那根弦啪的一聲斷了。他的忍耐力徹底到了極限,轉身就走。


    他是想活著沒錯,但若要淪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那不如去死!


    可惜他身後的人卻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他,謝雲寒隻走出了一步,便覺得自己被一股無形的氣力裹住,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往後飛起,仰麵摔進浴池中!


    “嘭”的一聲,浴池中濺起一大片水花,謝雲寒嗆了一口水,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正又驚又怒,卻突然感覺身上接觸到池水的地方開始迅速升溫。


    不僅如此,那被廢掉的死寂已久的筋脈竟也在一脹一脹的發燙,仿佛枯木回春般,久違的有了知覺!


    謝雲寒震驚萬分,連許夕什麽時候來到他身邊都不知道。待他回過神來,對方已經一把將他的衣服撕碎,一隻手掌貼在他□□的胸膛上。


    “忍著點。”


    謝雲寒隻聽見這麽一句,隨後便覺一股渾厚磅礴的力量通過那隻白玉般的手掌,排山倒海般衝進自己的四肢百骸!


    一瞬間,謝雲寒什麽也看不見聽不見了,他全身青筋凸起,整個人被一種巨大的痛苦攝住,簡直覺得自己在下一秒就會爆體而亡,然而卻有另一股力量源源不斷的通過那池水傳送到他的經脈中,像溫柔的保護層,支撐著他挺過那股可怕力量的掃蕩。而那股強衝進來的力量簡直蠻橫至極,短短幾息間便在他全身經脈裏走了一個來回,如席卷而來的怒濤巨浪,霸道的衝開了所有堵塞壞死的路障。


    待那隻手掌移開時,謝雲寒全身都已經被汗濕透了,大口的喘息著,脫力一般靠在池壁上,久久緩不過勁來。


    許夕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感覺如何?”


    謝雲寒握了握拳頭。


    感覺……簡直太好了。


    經脈完全複原,失去的力量回來了,甚至隱隱比之前還要強大。


    這是他日日夜夜做夢都在渴望的事,卻從未想到竟然真的實現了。


    他抬眼看著許夕,神色複雜無比,緩緩做了個口型:為什麽?


    “流花宮裏養的廢物太多了,不差你一個。”許夕道,“不過像你這麽有意思的男人倒是不多見。”


    “而且……”他意味深長的笑了,語氣曖昧,“身體恢複了,做起事來也更方便,是不是?”


    謝雲寒額角青筋抑製不住的跳了跳。


    許夕像沒看到他臉色一般,歎了一口氣,自顧自惋惜道:“這一池子有一半都是碧靈草的汁液啊,天知道我花了多少真金白銀,派出去多少人,才搜集來了這些寶貝……”


    碧靈草,謝雲寒自然聽說過,那是能重塑靈脈的仙草,據說百年才生長一次,數量極少,因此千金難求。這人居然搜集了足足半個池子的碧靈草,縱然流花宮財大氣粗,此番也是下了血本了。


    謝雲寒不是傻子,雲渺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幫他複原經脈,絕不可能不圖回報。他無聲問:你想讓我做什麽?


    許夕就等著他這句話,立刻笑吟吟道:“陪我睡一覺。”


    謝雲寒:“……”


    他真想把這位雲宮主的腦袋按到水裏,好好洗洗那滿腦子的齷齪思想,然而這人剛剛為他複原了經脈,說是救命之恩也不為過,他實在不好對這人過分惡劣。但讓他去做那種事……他是真的無法接受!


    許夕看著他糾結到微微扭曲的表情,有點受傷似的:“我有那麽不堪麽?讓你這麽厭惡?”


    謝雲寒實話實話:我不喜歡男人。


    “好吧,我也不喜歡強人所難,”許夕幽幽歎了口氣,退了一步道,“那讓你伺候我就寢,這個不過分吧?”


    謝雲寒想了想,點了點頭。


    ——


    流花宮建的金碧輝煌,美輪美奐,雲宮主的寢殿更是富麗非凡,奢靡到難以想象。白玉為柱,檀木作梁,整個地麵由青玉鋪成,上麵精細地雕刻著蓮花花紋,花瓣細膩逼真,栩栩如生。六尺寬的床榻上懸掛著鮫綃羅帳,四角垂著香囊,風起綃動,美的如夢似幻。


    許夕坐在床榻邊上,地上擺著一盆熱水,他未著鞋襪,一雙白嫩嫩的腳在空氣中晃了晃,催促男人道:“快點呀。”


    伺候宮主就寢並不簡單,程序很多,其中一樣便是幫宮主沐足。


    謝雲寒以前從沒做過這事,但這已經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所以並沒怎麽猶豫,蹲下身單膝跪地,握住了許夕的一隻腳。


    雲宮主的腳當真稱得上“玉足”,細嫩白淨,如雪似玉,腳趾卻透著微微的粉。骨骼纖秀,瘦而長,比女人的腳也大不了多少,謝雲寒一隻手便能握住大部分。


    之前在浴池裏幾乎□□相對,謝雲寒都沒有任何感覺,如今握著這隻溫軟的足,不知為何,他竟覺得臉上微微發熱。


    他低下頭,將那雙腳浸在盆裏,撩起水認真的清洗。


    男人的神情莊重嚴肅,把一件原本帶著旖旎曖昧色彩的事做的無比正經。然而許夕既然有意撩撥,又怎會如了他的意,他低頭看著男人,心中一動,腳趾像隻調皮的小魚,不老實地作起妖來,在對方掌心裏蹭了蹭。


    謝雲寒瞬間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般,猛地鬆開了許夕的腳。


    隻聽頭頂一聲輕笑,那隻腳從水盆中抬起,沾著晶瑩水珠的秀美足尖輕輕抵上他的下頜,將他的臉緩緩抬起來。


    謝雲寒被迫抬頭,隻見那人雙手撐著床榻,身體微微後仰,一襲紅衣有些淩亂,將落未落地掛在肩頭,墨發如水流瀉在錦被上,眉目穠豔,笑意盈盈地問:


    “我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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