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費佳到貧民窟參觀的本意,是讓他意識到許多異能力者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從而喚醒費佳拯救他們的欲望。


    這其實有點難,如果他跟太宰一樣的話,應該也是缺乏同理心無法理解他人苦難的高智商孩子,不過費佳有點好就是,他喜歡將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善於平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再結合他身上那股病弱神秘的氣質,特別容易培養狂信徒!


    這難道不是成為能夠團結無數異能者兄弟,解放他們的先驅氣質嗎?


    不過想將他帶出門還是有點難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家到底是貴族,他的身體又不好,說是把安和當成自己人吧,也不能讓他帶著費佳單獨出門,起碼要跟上一遝保鏢與管家爺爺,而且去肮髒混亂的貧民窟,更是癡心妄想。


    所以安和不得不動用一些小技巧,比如說鏡花水月。


    他對費佳說:“任何一種理論乃至哲學思想,都不能停留在空想層麵,你天天跟我說人間的罪孽還有人性的可悲,卻不知道你所接觸的隻是貴族間的肮髒齷齪事,對底層異能力者乃止普通人的苦難都沒親眼所見。”


    費佳承認似的笑笑:“可安和老師,您看我的身體,如何像是下水道的老鼠,鑽入莫斯科縱橫交錯的水管,到達城市的邊角。”


    “我雖然想去看看,卻也隻能被禁錮在這裏。”


    安和理所當然道:“穿上衣服,帶好你的白絨毛帽子。”


    “???”


    “我帶你去進行一場別開生麵的社會實踐。”


    他跟費佳大手牽小手,穿過富麗堂皇的大廳,女仆貼在牆邊一絲不苟地擦著壁爐,兩傭人分立在大門左右,沉重的門被安和拉開,門的下擺掃過厚實的絨布地毯,那兩人卻還像石柱人似的,動都不動。


    費佳難得有些好奇,以為自己進入了顛倒的鏡像世界。


    在這世界中無論他做什麽都不會有人發現。


    他提出了一個危險的問題:“如果現在有人試圖殺死他們,他們會有反應嗎?”


    “當然。”安和淡定回答,“哪怕你戳他們一下,也是會有反應的,這個小技巧不能屏蔽人的感官。”


    “這是你的異能力嗎?”費佳好奇道。


    “勉強算是,我的異能力十分弱小,這隻是一點上不了台麵的小技巧罷了。”


    真正牛逼的是鏡花水月,而安和做的不過是用【空想樹】異能力暫時將鏡花水月具現出來而已。


    貧民窟與有錢人住的區域相距並不遠,可費佳身體孱弱,又因畏寒穿了太多衣服,安和見他鬥篷下擺險些被淤泥染黑,幹脆將人托在手上,穩穩地抱了起來。


    如此親昵的姿態,就算太宰都沒有享受的殊榮。


    哎,誰叫費佳是真的柔弱呢,太宰隻是假柔弱,實際上身體倍棒。


    安和在貧民窟已經建立了自己的調查基地,這是由八條長達百米並列街道組成的住宅區,隻有不超過五層的水泥舊樓與平房,地麵是夯實的黃泥地,在雨水充沛的季節,就會軟化成黏腳的泥漿。


    不巧的是昨天才下過大雨,空氣中傳來一陣濕漉漉的黴味,伴隨著排泄物的臭氣。


    當年在修建城市地下排汙係統時,卻是將貧民窟涵蓋在工程內,可修到這裏時,工程隊難免大打折扣,於是下水管道堵塞、反味都是很常見的。


    費佳注意到,安和的褲腿管上一粒泥點子都沒有。


    安和緩緩跟他說明自己的新人設:“我是以地下醫生的身份打入貧民窟的,在這裏有一家小診所,時不時就會開張以極低的價格給貧民們進行治療,遇見可憐的被毆打得遍體鱗傷的孩子,還會動惻隱之心,免費醫治,是好人中的好人。”


    看他麵不改色地誇獎自己,就算是費佳的表情都有點怪,可他想什麽是萬萬不會說出來的:“既然這樣的話,那您是如何在這裏生活下來的?”


    “我聽說貧民窟的治安混亂,到處都是醉鬼與地痞流氓,一位賢明的醫生難道不會被勒索嗎?”


    “一開始確實有人想要勒索錢,教訓我這個理想主義的蠢貨,但很快他們就被我說服了,意識到自身思想的低劣與人格的渺小。”


    至於怎麽說服的,當然是用拳頭將他們打得哭爹喊娘,匍匐在地上再起不能了。


    費佳:“……”


    隱隱有所猜測。


    等安和走到黑診所的鐵皮門前時,已經有條蜿蜒曲折的長龍隊,男人、女人、小孩都在隊伍中,帶著小孩的女人尤其多,可能是這裏衛生條件太差,小孩子不容易養活。


    又因為安和不是天天來,開門時間也不確定,隻能從早等到晚。


    費佳當小助手,旁觀了安和醫生的高超,好不容易將大部隊病人處理完之後,又有幾個身材瘦弱的孩子鬼鬼祟祟地進來了。


    隻見安和露出了神父般散發著聖光的表情道:“你們來了,最近過得怎麽樣?”


    “還說得過去,可醫生您能不能去看看伊萬,他已經躺在地上沒辦法過來了。”


    這個伊萬不是普通的伊萬,是寫出《懸崖》的伊萬.岡察洛夫,也是安和想要費佳看的對象,他簡直就是貧民窟底層異能力者的悲慘縮影。


    伊萬目前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青年,雖然他有潛力巨大的異能力,卻開發得不好,打又打不過其他人,成為貧民窟loser的發泄對象。


    其實安和分析過,伊萬的異能力是操縱岩石,如果使用的好,連腳下的大地都會成為他的手足與爪牙,可問題就是沒人教導過他怎麽使用自己的異能力,他又被打得畏畏縮縮,連反抗之心都無法升起了。


    這種人你想要他的死心塌地很簡單,隻要擺脫他現在的困境,重新讓他感覺到幸福與希望,就完成攻略了。


    考慮過後,安和決定讓他成為費佳第一個團結的對象。


    救人時他當然要帶上費佳了!


    來通知安和的兩個小孩是跟伊萬一起生活的,也是異能力者,他們的能力並不強大,年紀又小,隻能在伊萬被打得不能起身時來通知安和。


    他們勉強將瘦弱的青年拖回窩棚中,放在一團髒兮兮的床單上。


    成年人似乎不僅受到了慘無人道的毆打,反正當安和來時還在昏睡中,他下意識做出了保護自己的蜷縮姿態,又因為觸碰到傷口而疼得哆嗦了一下。


    安和一遍查看他的身體情況一邊跟費佳解釋:“貧民窟中這樣的人還很多,他們的地位比最底層的酒鬼醉漢還要低,是所有人唾棄的對象,你父母的事業就在幫助這些無辜的人。”


    他也沒有跟費佳說什麽將心比心的鬼話,反正他也是聽不進去的。


    “我知道你跟太宰一樣,都渴望刺激與驚險的生活,似乎隻有那樣才能讓你們意識到自己有活著的實感。”


    費佳的眼神閃了閃。


    “那還有什麽比挑戰一個國家的現有製度,同大多數人做對更好的嗎?而且你還能在此過程中收獲許多誌同道合的夥伴。”


    “就像是伊萬,如果你能帶領他獲得幸福,絕對能夠成為你堅實的後盾。”


    也不知道是安和的迷魂湯灌輸對了,還是真戳到了費佳的夢想核心。


    他這個人跟太宰一樣不安於室,但比起自殺似乎對清楚其他人更感興趣,可你又不能說他是天生的恐怖分子。


    真要說的話,他跟世界是有對抗性的,而且有自洽的邏輯,希望通過自己的手段讓世界變得沒有罪惡,更加符合他的心意。


    他看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異能力者伊萬說:“你說得很對。”


    他露出相當微妙的笑容說:“父母做的是偉大的事業,我也應該為此付出力量,解救這些苦難的同胞們。”


    安和以為他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既然要提高異能力者的地位,那就從幫助他開始吧。”


    他認真地說:“這是我給你布置的作業,拯救生活困頓常常受到毆打的可憐伊萬,讓他獲得幸福。”


    費佳乖巧地點頭。


    安和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這段時間費佳對他的好感度都突破50了,兩人的關係簡直就是突飛猛進,而且他身體這麽孱弱,又有一對三觀端正的父母,教好他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要不還是去關心一下果戈裏吧,又或者告訴帶太宰一起義診,跟他說自己在尋找戰爭的源頭?


    時間就這麽過了好幾天,太宰每天神龍不見首尾,心態崩了的果戈裏也不願意跟安和相見,費佳則天天去洗滌伊萬的心靈。


    直到某一天,太宰主動出現在安和的麵前,露出了他熟悉的婊裏婊氣欲言又止的神態。


    安和問:“怎麽了,修治?”


    他弱弱地說:“我其實不太想用這件事情打擾安和你,可想來想去又覺得要告訴你一聲,費佳說伊萬你也認識……”


    伊萬?那不是交給費佳團結的第一個對象嗎?


    安和問:“是沒錯,怎麽了?”他還感歎道,“有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


    太宰說:“他、費佳帶他去動手術了。”


    “?他又受傷了?動手術,這麽嚴重的嗎?”


    “不是。”太宰一臉我好怕怕,“據說是切除腦神經的手術,費佳說他活著實在是太痛苦了,完全體會不到幸福的感覺,既然這樣的話就把給他痛苦的神經切除掉就好了。”


    “我也是偷聽到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瞞著你不太好……”


    安和、安和難得被費佳的騷操作驚到了。


    什麽見鬼的野路子?


    難不成他養的不是列寧而是希特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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