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勝機心神俱碎。


    若是當年先祖沒有逃離,這些可都是他的子民。那個被砍頭的書生,科舉之後也可能是他的肱骨之臣。


    而如今,煌煌神州,竟如此殘破不堪;忠厚賢良的子民,被如此對待。


    當年先祖皇位被奪的事,已經很久遠;而且,聽說後麵幾位帝王,把大明治理的不錯,是以,他沒有怒火。


    但眼前的場麵,讓他心碎之餘,卻是怒火中燒。


    自小,他心目之中,大明一直是沐浴王化之地,對比黑穀,簡直是仙境一般的存在,此時,卻是人間煉獄。


    憤怒過後,他先是繼續喬裝,一路往南,一邊走,一邊打聽情況。便發現,整個大明,都已淪陷


    之後,便回到黑穀之中,與臣民商量,如何奪回故土。


    哪怕一年不行,那就十年,十年不行,那就百年;總之,從自己開始,一代代,都要去做這件事。


    臣民反應不一。


    而且朱勝機不知道,他的行蹤,一直落在細作眼中。


    那個細作,還是一名巫師。他看破迷障,潛入黑穀,便嚇了一跳。沒想到,在自家大後方,居然還有這樣一股勢力。


    是以,朱勝機和臣民還沒商量出個結果,便大軍壓境。


    清軍將領,要求黑穀中人投降,並給出三日期限。


    朱勝機自然是誓死不降,並與臣民說了他出去之後的見聞。大多數臣民沉默之後,表示不降。少數人,各懷心思。


    然後便是備戰。


    當晚,卻有數十人逃跑。


    然而,清兵可能是覺得,這一夥人,翻不出什麽大浪,並沒有對投降的人作出什麽承諾。第二天早晨,這些投降的人被砍了頭顱,被清兵抬著,扔到穀口。清兵還在屍體上撒尿,對著黑穀中人,大肆嘲諷。


    黑穀中人,雖是明人,但黑穀中生存,也是學會了狩獵,與野獸為伍,哪能少得了血性?


    一時間,黑穀中人同仇敵愾,便連那些少數人,也不再言降。


    並且這時,一名叫劉清山道門中人,找上了朱勝機。這人的先祖,便是當年跟隨劉伯溫,後來建文逃亡,又帶著他來到這裏的人。


    劉清山把當年劉伯溫的布置,大致說了,然後道:“敵人勢大,擁天下之勢而伐一隅之地,尋常之法,不可抵擋。隻能借用當年誠意伯的布置了!”


    朱勝機一向敬佩劉伯溫,便表示同意。


    劉清山卻言道:“若想把誠意伯留下的東西,發揮出來,卻還需一個道行極高的紮紙先生,臣下已用卜蓍之法算得此人位置,馬上將他尋來,助王爺一臂之力。”


    然後當晚,便帶來一個自稱劉某的年輕人。


    劉某卻說,他需要十二個人,來獻祭上天,才能動用那股力量。


    朱勝機向來仁慈,斷然拒絕,說道:“我中華廢除人殉千餘載,雖元時人殉又興,但太祖皇帝驅除韃虜之後,文明再現。若是因貪生怕死而行人殉,便是最後得生,又與禽獸何異?與韃子又何異?”


    “孤本欲讓子民複歸於文明,其能先滅文明之火種?”


    朱勝機的倔強,讓劉某很是無奈。


    劉某道:“既然如此,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還請王爺借我一百青壯,明日還王爺十萬大軍!”


    如此狂妄之言,朱勝機本來不信。然而生死存亡之際,不為道義的事,他都想試試。


    便點頭答應。分撥了一百名青壯,供劉某使喚。並對那一百人說道:“你們跟著他,看他想做什麽,不管怎樣,三日後還請回來!”


    眾人皆聽令。


    劉某,和劉清山,便帶著這一百人,進入了深山。


    朱勝機又另派了人盯著,這才放心。


    然而連續兩天,盯梢之人,並沒有回來報信。直到第三天一早,清軍巫師聯手破除了迷障,靠近了穀口。


    便在這時,一陣震耳欲聾的火銃聲響徹山穀。成千上萬的紙人,從山穀的兩側山坡上緩緩壓下。


    緊接著,清軍後方,炮擊聲轟鳴不絕。


    一時間,清軍人仰馬翻。


    這一戰,清軍一萬大軍,隻跑掉了千餘人。


    戰後,朱勝機大喜過望。但接見歸來的劉清山和劉某時,卻從他們口中知道,那一百個人,以及後來朱勝機派去盯梢的人,都再也回不來了。


    “不付出一點代價,就像打贏這樣的戰爭,天底下沒有這樣的事。”劉某對朱勝機說道。


    朱勝機茫然半晌,一聲長歎,道:“此仗雖勝,清軍必不善罷甘休。既然如此,孤,便答應你,用獻祭之法吧。然而,其他人的先人,都是為先祖盡忠而來,不能讓他們血脈斷絕。要祭,便祭孤王一家吧!”


    講到這裏,小黃卻停了下來。


    劉垚正一邊聽著,一邊與自己所知做一些印證,不一會發現小黃的聲音停止,詫異問:“然後呢?”


    小黃卻是揚了揚手中的小冊子:“然後?就沒了啊?”


    說著,把小冊子交給劉垚。


    小黃接著道:“這種小冊子,本來就不大,你以為能寫多少字?”


    劉垚看了眼小冊子,見上麵的字體雖然看著不算大,但相較於現代硬筆所寫文字,其實不多。便有些無奈。


    小黃又道:“不過,講到這裏,事情也就差不多清楚了。後來,朱勝機一家肯定是被獻祭了!但那股力量豈是這麽好控製的?當年劉伯溫都不行,更別說這個什麽劉清山和劉某!”


    劉垚點頭,又問:“之前在二樓得到的第二封信,上麵是說讓我不要相信劉清山吧。如果寫信之人並不是耍我,那麽,這個人難道還活著?”


    小黃道:“沒準。不過我覺得,現在咱們還是先別討論劉清山的事。我覺得,既然這一本冊子寫不下,估計這裏也不會隻有一本冊子。咱們可以再找找!”


    劉垚點頭:“也對!”


    當下,二人繼續翻找。


    劉垚卻是一邊翻著書,一邊想著前後進了兩個門、遇見兩個小黃之後,在書上看到的信息。


    他現在開始覺得,無論這兩段經曆,是不是幻覺,從書上看到的信息,大概是都是真的。


    “或許,這隻是這個特殊的紙樓,隱藏信息的一種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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