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眼前是一條老舊的泊油路。


    路麵坑坑窪窪,兩邊是小鎮子的磚瓦房,保持著九十年代的風格,外牆上全是灰。


    和其他地方一樣,鎮子上年輕人比較少,大都是老中年和小孩,確切的說,不止年輕人少,整體人口都少,許多房子直接上鎖空置了。


    城市化進程和老齡化,讓鄉鎮的人口持續減少,並且越往北,這種趨勢越嚴重。


    由於不是趕集的時候,所以兩邊沒什麽攤位,多是些自家門麵開的店鋪,賣些副食品、日用品和老氣橫秋的服裝。


    洛息淵之前發給我的地址上,寫了鋪麵的名字,所以我要找的是一家叫‘邱姐包子鋪’店。


    地方小,這店不難找,裏鎮上的汽車站就三十來米開外,跟旁邊嘮嗑的老人一問就知道了,就在右前方,往前走不多久便看見了招牌,算是這裏招牌比較大的店麵了。


    我第一眼先看店,第二眼則看店對麵。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店裏的情形是看不見的,我不確定老洛是否還在那兒,但老洛之前描述的,店鋪對麵的羊肉攤,卻特別明顯。


    石頭木板搭起來的攤位,上麵擺著些肉,兩條羊腿在風中晃著。


    北邊羊肉比南邊便宜,生意似乎不錯。


    吞金和尚換了副造型,戴著袖套和防水布的圍裙,坐攤位前抽煙,和旁邊攤主似乎在閑聊。這樣的裝束和這樣的環境,讓他瞬間顯得平庸了許多,不像在鬼市裏時那麽紮眼了。


    我之前心裏冒出過無數的猜測,猜測老洛突然發來求救信息,是不是被吞金和尚發現了,是不是被控製了,遇著危險了,但現在看來,吞金和尚似乎沒什麽異動?


    由於已經摘了人皮麵具,換了衣服裝備,我可以確定自己這張臉是陌生的。


    隻不過這地方外來人少,外來的,打扮周正的年輕人更少。我向著包子鋪走去,看似饑餓趕路的旅人,實則內心打鼓。即便再想隱形,我還是被注意到了。


    在攤位前抽煙的吞金和尚,注視著我的移動,由於天冷,街麵上幾乎沒什麽人走動,仿佛被我們幾個有限的人給包場了。


    我沒有刻意回避吞金和尚的目光,刻意回避未免做賊心虛,於是在和他的視線對上時,我禮貌性的笑了笑。


    吞金和尚也跟著一笑,像個再普通不過的和氣生意人,完全沒有昨晚的凶惡勁兒。


    走到包子鋪門口,我往裏一看,沒看見老洛,到是看見一個熟人。說是熟人,我卻連他的名字也叫不上。他正和老板娘,拿了副牌打,桌麵上放著碗熱騰騰的羊湯和兩疊下酒菜。


    “咳,饞哥,你來了。”對方用壓低過的聲音,十分熟絡的跟我打招呼。


    誰特麽是你饞哥!


    這人赫然就是昨晚在鬼市,纏著我要一起合作的人,我叫不出他的名字,同時,昨晚也並沒有告訴過他我的名字。


    他此時叫我饞哥,再一聯想老洛,我頓時明白了,氣的肝兒疼,走過去,皮笑肉不笑,揪著他臉往兩邊扯,邊扯邊道:“久等了,老狗子!”


    人皮麵具和真人的皮膚,做的幾乎一模一樣,觸感也惟妙惟肖,除非自己戴過,體驗過,否則很難分辨出這種差異。


    此刻,我對麵這老狗子臉上就是戴著麵具的。


    他的真實身份,不言而喻。


    合著,這王八蛋嘴裏說的眼線,就是他自己?昨天出了事兒,我追著警察撤,他卻暗地裏,追著吞金和尚撤了?


    虧得當時在千麵鬼手那兒分開後,我還滿懷愧疚,結果真相卻是,我前腳走,他後腳也找對方做了一副人皮麵具,還和我在鬼市上嘮嗑?


    按理說我戴了人皮麵具,他在鬼市上不應該認出來我,昨夜我也特意改變過音色,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那老板娘又出賣我了。


    她不是說沒有第二次嗎?果然,賣人這種事,一回事,二回就熟了。


    洛息淵被我扯的臉變形,估計擔心麵具掉,他趕緊道:“哎哎哎,饞哥,別這麽玩兒,要加點兒吃的嗎?”我看了桌麵一眼,又看了看桌麵上的菜單,便對被老洛勾搭上的老板娘道:“加份皮蛋,一碗羊湯,再來份炒麵,炒個辣椒雞。”


    老板娘說:“雞沒有現成的,得現收拾,要等挺久。”我心說:就是讓你去忙活的,於是道:“沒事,我還要等人,不著急趕時間。”於是這老板娘戀戀不舍,到後麵弄雞去了,一副被老洛迷的丟棄江山,連生意都不想做的模樣。


    待老板娘到了後麵,店裏就剩我和老洛了。


    我收起笑容,沉默的看著他,問:“好玩兒嗎?”


    老洛摸了摸鼻子:“你比我預想的,來的要快。”


    我道:“可不是,一直幫我的兄弟,突然被襲擊了,我能不來快點嗎?”


    老洛道:“我以為你會糾結一段時間,比如權衡是先辦馮顯的事,還是先來我這邊。”


    我道:“你贏了。”


    老洛心虛,賠笑了一下,說:“要不咱把微信加回來?”


    我學著他的語氣,回了一個字:“嗬。”


    老洛換了副臉,脾氣跟著換,有點臉皮厚,見此湊過來,說:“你就不好奇,我把你引過來是幹什麽?”


    我道:“別說的那麽好聽,不是引過來,是騙過來。”


    老洛道:“騙就騙吧。我打聽了,他每天五點收檔,他家不在鎮上,在村裏,不遠,離這兒隻有二十來分鍾的車程。他每天開輛破三輪車往返。”


    老洛嘴裏的他,自然指的吞金和尚。


    我道:“這和尚對你有這麽重要?”


    他反問:“難道對你不重要?”


    我壓低聲音,道:“馮顯才是目標,從馮顯那裏打開突破口,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什麽人都要盯,都要抓,昨晚鬼市那幫人,得把派出所門檻擠垮了。”


    洛息淵感到不滿,問出了一道送命題:“我和馮光頭同時掉水裏,你先救誰?”


    “救他,他是犯罪團夥的突破口。”


    “我還是合法納稅人呢。”


    我道:“咱說點有營養的話題行嗎?你把我騙過來,到底是想幹什麽?”


    老洛於是不扯犢子了,說起了正題:“你真信他是一個收羊的?你就不想想,一個在古董倒賣鏈上混的人,為什麽要躲在鄉下?”頓了頓,他又道:“放心吧,我有安排,現在咱們先等著,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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