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衛,你手裏的活兒幹完了?”四十歲的老楊推了推眼鏡,示意我別擋著他。


    “活兒沒有幹完的,我出來休息會兒。”


    老楊道:“休息到我們金玉器來了?”


    我道:“我來跟您們幾位前輩,學習學習。”


    老楊道:“你不是主攻瓷器嗎?怎麽著,對這個也感興趣?”


    我道:“我祖上,主攻的就是金玉器,後來這不是時代變化嗎,我這一輩能接觸的機會不多,為了糊口,改攻瓷器了。”


    老楊來了興趣:“這麽說,你金玉的活兒應該也幹的不錯?”


    我道:“比不得祖上,以前沒機會接觸,現在有時間,打算慢慢撿起來。以後有空,我溜達過來給你們打下手。”


    老楊挺高興:“那可太好了,你過來,這個看見沒,幫我清出來。”


    我道:“鎏金度母。”


    老楊道:“看得出是什麽時期的嗎?”


    我看了片刻,道:“特征較為明顯,蓮瓣肥大,衣飾去意寫實,特別是用金,黃中泛紅,明朝的,大約是永樂前後?”


    老楊瞟了我一眼,說:“這是清末仿明的一尊造像,你得上手才知道。”


    我戴著手套,小心翼翼的將造像過了手,感受片刻,衝老楊搖頭:“感覺不出來。”


    老楊笑了:“你這是缺少實踐,它的重量是明顯有問題的,裏頭的材質不對,外麵的金用的到是不錯。”


    旁邊同樣四十來歲的老陳笑道:“小三,別被他忽悠了,能一過手就發現重量問題的,那得是掂過無數各朝各代,不同規格造像的人,才訓練的出來。老楊忽悠你呢,這是拿儀器掃出來的。”他嘴裏這番話,讓我想起洛息淵了,當時那香爐,邊是他一過手就撿的漏。


    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怎麽樣?說著話,離上次的事兒,已經過去快二十來天了,按當初黑苗的說法,蠱蟲暴動應該已經在上周就開始了。


    老洛他們有沒有解決這事兒?


    我覺著時機差不多,該接觸接觸,也好徹底來個了斷。


    於是,我給老洛去了個信息,約他下班後,在朝天宮附近的一家餐館見麵。


    之所以約在那兒,是打出事兒後,我還沒去過朝天宮。


    提前打車過去後,我逛到渡雲閣門口,店裏正搞著裝修,換了東家,從古玩店,改成了影樓,給遊客拍古裝照那種,門口擠擠攘攘看熱鬧的,哪還有之前那股氣派勁兒。


    沒讓我多等,洛息淵來赴約了。


    我以為他怎麽著,也得小心翼翼,帶幾個人手,沒想到一身便裝,架著副眼鏡就來了,坐餐館裏麵無表情,偶爾打一個哈欠,顯示出正在神遊的狀態。


    我走過去坐下:“您這是許久沒睡,還是剛醒?”


    洛息淵看了我一眼,手握拳擋著嘴,又打了個哈欠:“洗完澡,正要睡,這不是被衛老師您給約出來了嗎?您約我,我敢不來嗎?”


    我被他一句老師,叫的一哆嗦:“老洛,你說話就說話,別陰陽怪氣兒的。”


    洛息淵推了推眼鏡,道:“我累了,吃不下,你點自己喜歡吃的吧。我隻要壺茶。”


    “喝什麽茶?”我看著單子問。


    “不是普洱就行。”


    我道:“你對普洱有意見?”


    老洛困的淚眼朦朧,說:“普洱茶性太溫,提神效果不強。”


    我道:“生茶雖然提神,不過傷胃,你不吃東西,空腹就別喝生的……小姐你好,我要這個普洱。”


    “……”洛息淵看著我,眼神寫滿了想打架三個字。


    我當做沒看見,點完便道:“你好歹是金陵文物圈,不,現在是生物技術圈一霸,注意一下形象吧。”


    洛息淵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衝我豎起了三根手指:“二十八個小時沒有睡覺了,我能來見你,你知道自己積了多少德嗎?”


    我道:“你二十八小時沒睡覺,為什麽衝我豎三根手指?缺覺缺的已經邏輯混亂了,今兒個這天還能聊下去嗎?”


    洛息淵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將手指收了起來,駝著背,低著頭,一臉委屈,身上那件大體恤,十有八九是睡覺穿的,哪有平日裏衣冠楚楚的禽獸模樣。


    這瞬間,我覺得自己把他拽出來,似乎真挺殘忍的。


    “老洛,既然你這麽累,那我就長話短說。我約你出來,是想了解一下蠱蟲的狀況。”


    洛息淵推了推眼鏡:“黑苗已經處理好了。”


    我一愣:“這麽迅速?”


    他道:“不然呢?”


    我道:“為了阻止蠱蟲為禍,你費了不少人力和財力吧。”


    老洛有氣無力,說:“為人民服務。”


    我道:“該給你發錦旗的。”


    他冷笑,問:“誰給我發?警察局,還是你們考古院?”


    我頓了頓:“你都知道了?”


    洛息淵無精打采的神情,恢複了一絲淩厲:“你瞞的夠深的。”


    我道:“職責所在,抱歉。”


    洛息淵道:“所以,我也是你的下手對象之一?”


    我道:“如果是,我已經把你做的那些事,向上麵抖出去了。”


    洛息淵勾了勾嘴角:“我違反亂紀了?”


    我道:“你沒自己動手,但事兒全是你搞出來的。”


    他一臉無辜的攤手:“死的兩個人,都是蠱蟲幹的,蠱蟲也不是我養的,人手也不是我請的,可別栽贓陷害。怎麽樣,在考古院待的舒服嗎?”


    “舒服,我喜歡那兒。”


    洛息淵似乎在思考些什麽,片刻後,道:“你去渡雲閣臥底,就沒有想過,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我用他的話回複:“為人民服務。”


    洛息淵於是笑了笑。


    說話間茶飯上了,洛息淵自顧自的喝水,與平日裏完全不同,毫無形象的癱軟著,下巴抵在桌子上,機械性的灌茶。


    “哢嚓。”我拍了張照,將他的慫樣記錄下來。


    “你幹什麽?”


    “發朋友圈。”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我道:“日後咱們還能見?”


    洛息淵道:“衝你沒把我賣了的份兒上,可以。”灌了會兒茶,他大約精神了一些,便一甩頭,坐直了身體,一臉神秘的說:“知道我這幾天為什麽一直熬夜嗎?”


    我想了想,道:“別賣關子了,你滿臉都寫著‘搞事情’三個字。”


    洛息淵頗為得意,說:“老比安尼之前出事,我以為長生蠱的觀察到此為止,沒想到,兜兜轉轉,它又回到了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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