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環境中,此時能遇到一個活人,無疑是件好事,隻要不是趙羨雲那夥人就成。


    我立刻迎上去,對方也加快腳步走過來,很快,兩處光源匯聚,我們同時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來者穿著登山靴,一身褐色戶外服,身形高挑,戴著一副銀邊眼鏡,看起來很是斯文,赫然便是我在開瓷會上遇到的,八千塊錢買了件‘鍍陶’香爐的洛息淵!


    這、這……怎麽會是他?怪不得我說,怎麽聲音聽著有些耳熟。


    古人說,有緣千裏來相會,我跟一漢子這麽有緣,難不成是注定要結為兄弟?


    於是我開口,道:“兄弟,怎麽是你?”


    他顯然也很意外,驚訝的看著我,聽我出聲,才反應過來,道:“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沒想到,我們居然會在山縫裏遇見。”


    我指了指頭頂:“你也是踩空掉下來的?”


    “嗯。”洛息淵回了一聲,緊接著朝我走過來,腳步微微有些跛,應該是摔下來時受傷了。


    他掉下來,沒順著洞口出去,而是往我這個方向走,十有八九是因為他掉下來的洞口,估計也很難爬上去。


    雖然有此猜測,我還是得確認一下:“我掉下來的洞口太高,而且下方空間大,沒有著力點,所以我來這邊尋找出路……你掉下來的地方情況如何?”


    洛息淵頓了頓,推了下眼鏡,道:“原本可以上去,但是被土石堵死了,我遇上了土石滑坡。”說話間,他朝我身後的黑暗中望了望,說道:“既然你來的方向也不能上去,那我們還是尋找別的出路吧。我一路過來,遇到過兩條岔道,去那邊試試運氣。”說完,衝我點了點頭,很淡定的轉身,打著手電筒,開始往回走。


    我整個人有些懵,覺得這哥們兒未免太淡定了。


    一個兩月前,在另一座城市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兩個月後又在另一個地方相遇,正常人,難道不該大為驚訝,然後握住雙手,大喊:你我有緣,當結為八拜之交or金蘭姐妹嗎?


    怎麽這姓洛的,驚訝那麽一下,就迅速接受設定,連多餘的話都不問一句。


    我立刻跟上去,打算跟著他一起去看看其他通道,一邊走,我一邊道:“你說,咱倆要是在城裏撞上,還說的過去。沒想到……居然能相遇在這荒山野嶺,還同時掉進山體裂縫中,這是不是老天爺,冥冥之中,在暗示些什麽?”


    洛息淵微微一笑,道:“大約是在暗示,我們能成為朋友。”


    對了嘛……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正常發展啊!


    於是我接著道:“你怎麽會來這山裏?”


    他專注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邊走邊道:“我們家是做工藝開發的,這片地界,以前有一個窯村,留下了不少瓷造遺跡,所以我來這邊考察,沒想到遇見滑坡。”


    原來也是衝著窯村來的……你說都是人,怎麽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這麽大呢?瞧瞧這位洛兄弟,人家是為了工藝開發,辛辛苦苦拖著文弱之軀,來這荒山野嶺考察……這精神,多感人!多讓人敬佩。


    再看看趙羨雲那幫人,一個個看起來魁梧異常,卻不將本事用在正道上。不說保家衛國了,好歹幹點合法生意,咱乖乖納稅唄?人偏不,人非得當個禍害,出來為禍世間。


    “你呢,為什麽會在這裏?”就在我將洛息淵和趙羨雲對比一番,大歎世間人物,千奇百怪時,他突然開口問了這麽一句。


    我一頓,道:“我來……徒步,結果不小心掉下來了。”


    他看了我一眼,道:“徒步,怎麽身上全是水,而且你穿的……”他眉頭微微一蹙,露出懷疑之色。


    我擺脫了趙羨雲一幫人,就像是擺脫了一段黑曆史,實在不想讓這位有緣的兄弟知曉,連忙圓話道:“在泉溝裏洗澡,涼快涼快,我這人比較隨意,洗完在周圍逛,然後掉下來了。”


    “隨意?”洛息淵笑了笑,道:“這我到不覺得,你不是個隨意的人。”


    “哦?”我有些好奇:“咱們加上之前那次,現在不過見了兩麵,你怎麽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洛息淵道:“看人,有態、形、言、行四美,你我雖隻有兩麵之緣,但你態正、形端、言誠、行止,此四項,已經足夠讓我認識你。”


    我有些汗顏,道:“你這……實在是過獎了。”想了想,我覺得就商業互吹原則來說,我是應該回誇一下的,剛準備回誇兩句,便見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往左前方看,道:“到了。”


    裂縫左前方,同樣有一處裂開的縫隙,隻不過要更為狹窄一些,入口處隻能容一人通過。燈光往裏打,裏麵到顯得寬一些,地上還有些掉落的亂石,大大小小鋪了一路,讓這條通道,沒有我們現在這條那麽潮濕。


    我想起洛息淵的腳,便道:“走平路你都跛著,這裏麵全是高低不平的山石,你行嗎?”


    洛息淵一笑,反問:“不行,難道就在這裏等死?”


    我發現自己問了句廢話,於是側身上前,一馬當先拐入了左側的裂縫之中:“我走前麵開道,你在後麵跟著,咱們慢慢來,不急。”


    洛息淵道:“衛兄弟,多謝。”


    “嗨,就咱倆這緣分,以後也別客氣了,叫我名字就行,對了……你沒忘記我叫什麽吧?”


    “我記得,無饞……你叫衛無饞,無饞無佞,唯堅唯正。你若還有兄弟,想必你家人,會叫他‘無佞’,聽名字就知道,你家中長輩,必定是位,極有風骨之人。”


    我聽他說出無佞二字,頓時心裏一沉,想起一些往事,緩了片刻,才道:“還真讓你猜著了,我媽懷我的時候,肚子特別大,我爺爺篤定是雙胞胎,想了半個月,想出了‘無饞’‘無佞’兩個名字,結果生下來後……”


    洛息淵一笑,道:“發現隻有一個?”


    我道:“不,是兩個,但我那個兄弟一生下來,死胎……所以,衛無佞是我弟弟的名字。”


    洛息淵一愣,道:“抱歉。”


    我倆不再閑話,而是順著這條新找的裂縫往前走,腳下亂石堆積,我走起來都得雙手扶著,很是吃力,洛息淵腳程在此地就變慢了許多。


    走了大約七八分鍾,他停下來,示意原地休息,緊接著脫下自己的鞋襪開始揉腳,伸手在關節處摸摸索索,沒等我反應過來,便聽哢嚓一聲。


    洛息淵嘴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旋即長長舒了口氣,額頭冒著一層薄汗。


    “你在給自己正骨?”


    “嗯,隻是扭傷了。磨刀不誤砍柴功,容我休息片刻再出發,免得適得其反。”


    這姓洛的,著實讓我刮目相看,我原以為他文質彬彬,路上必定需要我照應,現在看來……這兄弟的自我生存能力很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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