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我們三人便背靠背抵在了一處,手裏的手電筒四下掃射,然而,葦草的高度加上夜色,讓視野變得極其狹窄。


    最後老林迅速道:“這地方不安全,先撤。”


    那羊斷了兩條後腿,還沒有失血而死,而是有機會爬上岸掙紮求生,足以說明一點,那就是它的兩條後腿,是在瞬間被弄斷的。


    斷腿處是撕裂傷,不像是某種巨獸咬的,而像是被活活給撕扯下半塊,其中透出來的力道,讓人一看之下,便不寒而栗。


    也不知道‘追殺’山羊的究竟是什麽東西,我可不想步這隻羊的後塵,因此老林說完,我們三人便迅速往幹地區域撤退。


    然而,也就在此時,便聽又是一聲嘩啦的水響,一股巨大的腥臭氣息,自葦草連接的湖麵傳來,伴隨著這股腥臭傳來的,還有一陣粗重的喘息聲。


    葦草簌簌作響的抖動起來。


    水裏有東西上來了!我們不能確定是什麽,但光憑這股腥臭氣,以及那沉重的喘息聲,就知道對方肯定不可能是第二隻山羊就對了。


    “跑!”老林大喝一聲,一邊跑,一邊放出暗弩。


    他這是一支小弩,大小有限,容量也有限,每發射五次,就要填充一次箭弩。他的箭弩都是鐵製的,可以回收利用,用一個小袋子裝挎在腰間,按他剛才的說法,一共是二十支。


    之前殺羊發射了一波,這次老林射出了第二撥,然而似乎沒有射準,我們一邊跑,那箭浪般抖動的葦草,一路朝我們追趕著,與此同時,那腥臭味兒也也加濃厚,草叢間伴隨著沉重的喘息聲,還夾雜著一陣低沉的嘶吼聲。


    那種聲音,如同人的嗓子被燒壞了時發出的嘶吼聲,我一邊拔腿狂奔,一邊在腦子裏迅速將所知的物種過了一遍,也沒想明白追我們的是什麽。


    就在這時,老林的其中一下似乎射中了,便聽那玩意兒的吼聲有些變調,緊接著竄動的葦浪就開始後退,腥臭氣也跟著迅速遠去。


    片刻後,隻聽噗通一聲,周圍徹底陷入了安靜。


    楚玉長長舒了口氣,道:“那東西回水裏去了,可以確定是個兩棲類,怎麽想,怎麽像鱷魚。這地方確實不可能有鱷魚,但……會不會是外來入侵?”這年頭,可是什麽東西都敢有人養,也有人願意吃。


    你好比說鱷魚肉,市麵上就有法律許可範圍的人工養殖食用鱷,沒準兒就是一直漏網之魚呢?


    老林道:“如果水裏有鱷魚,那咱們接下來的打撈行動,可就不好展開了。”


    楚玉道:“先回去,問問老板的意思。”


    我們三人狼狽的回了營地,雙腳、小腿上,全是爛泥,老林匯報了下情況,最後說道:“……如果按照原計劃,今晚下水恐怕不安全,我看還是等明天一早,天亮了,再從長計議。”


    趙羨雲卻是眉頭緊皺,也不知在琢磨些什麽,摸出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緊接著看向一直忙前忙後拍馬屁的沈機,說道:“你下水去探一探。”


    沈機正忙著拍馬屁,端著個搪瓷杯給趙羨雲泡茶呢,聞言一臉震驚,就差沒哭出來了,結結巴巴道:“老、老板,湖裏可能有鱷魚,我這要下去,豈不是得……”


    趙羨雲抖了抖煙灰,冷冷的瞟著沈機:“你就在靠岸的水邊待著,把那東西引出來,我們其餘人,負責除掉它。否則有那東西在水裏藏著,我們的行動沒法展開。”


    沈機大著膽子,還想掙紮一下:“老板,那、那萬一要是反應不過來,我豈不是……”


    趙羨雲將手搭在沈機肩頭,捏了捏:“事成之後,記你一個大功。”


    沈機依舊哭著臉,這再大的功,也沒法讓人去當魚餌啊。


    眼見著沈機一副不配合的模樣,趙羨雲麵上難得的和顏悅色,頓時一沉,陰鬱的看著沈機:“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做了,成與不成,都記你一功,不做……我趙羨雲,不留無用的人。”說話間,他迅速抽出腰間的匕首,猛地往地上一插。


    沈機還以為趙羨雲要削他脖子呢,嚇的人一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知道事無轉圜的餘地,他苦著臉答應,並且一副落難兄弟的模樣,看了我一眼,我心裏也跟著一揪。


    這姓沈的雖然為虎作倀,但這些日子,對我也比較關照,如今看著他被迫當誘餌,我心裏也不好受。


    確定好了讓沈機當誘餌,趙羨雲便示意我們圍到一處,商量埋伏陣型和武器。


    我們這次的武器主要由刀和暗弩組成,謝天謝地渡雲閣的人,還沒喪心病狂到使用槍支的地步。否則我這又是造假、又是參與跨國倒賣、還非法持槍,那這輩子真是跳進黃河,也別想重新做人了。


    七個人,隻有五支弩,並沒有我和沈機的份,因為在這個隊伍中,我兩本就是不受信任的。


    沈機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就很慫,這種表現,往往會給人一種不可靠,一出事就會跑路的可能性,因此沈機在這個隊伍中,更像是一個來打雜的苦力。


    而我,是趙羨雲想洗黑的對象,他還沒有徹底洗黑我,自然就不能信任我,又怎麽會給我配暗弩這種殺傷力強的武器呢。


    五支弩,分別在趙羨雲、老虎、楚玉、老林,還有那個抽煙的青年手裏,我聽老林管那青年叫秦添,到目前為止,那人還沒開口說過一句話,也不知是不是啞巴。


    我和沈機身上的武器,隻有開山刀和戶外短斧。


    我們一行七人,摸索著走到最近的湖岸邊,動物怕火,為了不嚇到水裏的東西,我們隻打了兩盞手電筒,而且是光柱朝下。


    沈機咽了咽口水,手裏握著開山刀,小心翼翼順著湖邊往水中走,一直走到水齊腰的位置,趙羨雲估摸著差不多了,讓他就擱那兒站著。


    除我拿著手電筒打光外,其餘人則呈現出半包圍的事態,隱匿在黑暗的葦草中。


    隻要水裏那東西被沈機吸引出來,就會遭到五支暗弩的齊齊射殺。


    我覺得,這姓沈的,與其擔心,會不會被水中不知名的動物給咬死,倒不如擔心這五人射出暗弩的準頭,別最後沒被水裏的東西咬死,到被岸上的人給射成馬蜂窩了。


    夜風拂動,藏身的幾人相當專業,在葦草中一動不動,讓人幾乎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似乎這片黑暗的水域邊,隻有我和那個站在水裏的小子。


    沈機太過於緊張,整個人肌肉緊繃,在水裏如同木頭樁子一樣。


    我手裏的燈光,就照在水岸相接處,一邊盯著水麵,一邊豎著耳朵聽周圍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水麵一片平靜,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發現已經過去快四十分鍾了。


    雖然是夏季,但湖水還是很涼,沈機長時間泡在湖水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伴隨著他的噴嚏,葦草叢傳來啪的一聲響,緊接著是楚玉壓低的聲音:“該死的蚊子……老板,沒動靜,還要不要等?我看沈小子快不行了。”


    趙羨雲那邊過了幾息的功夫,聲音才有些不滿的說道:“上岸吧,明天再說。”說話間,隱藏在葦草中的人,紛紛露出了身形,隻見離我不遠的楚玉,漂亮的臉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正不停的撓。


    “上來,你還杵在水裏幹什麽?”趙羨雲發現沈機還在湖裏傻愣愣的不動,有些沒好氣的喊了一句,引誘任務失敗,趙羨雲心情分外不爽。


    然而,一向以拍馬屁為己任,總是迅速響應領導號召的沈機,卻依舊在湖中一動不動,不僅如此,連話都沒有回,隻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直挺挺的站著。


    氣氛瞬間沉默下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我們這支隊伍,是個格外、陰沉和防備的隊伍,老板不開口,基本都不會有人說話。


    唯一的例外就是沈機。


    即便是在再陰鬱的氛圍中,他都堅持發揮自己溜須拍馬、逢人賠笑的作風,時不時的噓寒問暖,主動表現,一副爭取加薪的模樣。


    這樣一個人,突然違背老板的意願,就十分古怪了。


    我不由得試探著喊了一句:“沈機?你怎麽了?”


    他不回話。


    我心下一沉。


    而這時,趙羨雲眯了眯眼,給老林使了個眼色,示意老林下水查探。


    然而,不等老林反應,那個叫秦添的抽煙青年,就突然抬起了頭,麵無表情的提著暗弩,開始一步步朝水中走去。


    此時沒了顧忌,我們便打開了所有的手電筒,幾束燈光聚集在近處的湖麵,將湖水照的一片通透。也就是這一瞬間,我看見在沈機身下的水裏,不知何時,竟然盤亙了一團漆黑的事物。


    像是一團毛發,飄飄蕩蕩的,幾乎裹滿了沈機水下的軀體。


    秦添也看見了,他前進的腳步為之一頓,緊接著回頭,突然看向我,並且對我招了招手。


    一開始我沒反應過來,還以為他讓我也下去,直到他指了指我腰間,我才意識到,他是讓我把腰間掛著的戶外短斧給他。


    是了……那一團毛發一樣的東西,用暗弩可能用處不大。


    等等!我猛然反應過來:正常人看見這麽古怪的東西,應該立刻後退吧?這個煙鬼,居然隻是一頓,就轉頭找我要斧頭,一副要正麵杠的模樣。


    該說這兄弟膽大,還是說他少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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