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看到了盧黔,他蔑視眾生下的滔天殺意。


    一襲名貴且華麗的紫袍,周身凝聚的紫色光罩。


    那不是靈力,是蘇寧從未感受過的古怪力量。


    隻此一眼,對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仙執衛,仙界之人。


    不知為何,心底彌漫的焦灼與壓抑在見到神秘的仙執衛後,蘇寧反倒變得輕鬆起來。


    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等待死亡中的過程。


    一分鍾,一天,一個月。


    度日如年,飽受煎熬,是最讓人心神崩潰的。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死,因何而死。


    “季掌教,今日一戰,我活下來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是衝我和三伯來的,躲不掉,逃不了。”


    “你們或許會死,又或許能僥幸保住性命,這一點,聽天由命。”


    “關於華夏梏桎的秘密,我不能告訴你,否則會斷去你僅有的一線生機。”


    “記住,如果你們能活下來,千萬別想著為我報仇,別去打聽那件事。”


    蘇寧秘術傳音道:“至於溪溪,告訴她,這輩子能娶她為妻,是我蘇寧的福分。”


    “此生難白頭,我……”


    “我食言了。”


    大殿內,季玄清幹坐蒲團,笑著說了聲“好”。


    “來,老酒鬼,我們繼續喝酒。”


    “哈哈哈,果然是好酒,不醉不歸。”


    “咕嚕。”


    他仰頭猛灌,麵色潮紅。


    不知是酒太辣了,還是季玄清喝的太著急。


    他身體傾斜,痛苦咳嗽,眼淚跟著鼻涕一起流出。


    太虛子異常鎮定,兩耳不聞窗外事道:“老季,酒可不是你這麽喝的。”


    “得細品,小口小口的嚐。”


    “肖宮主,我敬你。”


    “祝你下輩子能和老季攜手一生,有情人終成眷屬。”


    懷抱大白貓的肖岫煙笑顏如花道:“借你吉言。”


    蘇寧緊握尋龍筆,徑直走向廣場。


    “還有我的家人,拜托了。”


    “咚”


    當蘇寧站穩腳步的那一刻,盧黔的身影從天而降。


    四目相視,人未動,周圍的場景卻在悄然間發生改變。


    一寸寸的崩塌,一點點的模糊。


    九峰不見了,主峰大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處黑不見底的無盡深淵,寒風刺骨,凜冽如刀。


    那鬼哭狼嚎的嘶吼聲不絕於耳,攝人心魄。


    “交代完後事了?”


    盧黔饒有興趣的問道:“在你身上,我並未察覺到任何的妖魔之氣。”


    “很純粹的靈力,也很正常。”


    “所以,你為什麽會成為守道者口中攪的華夏天翻地覆的絕世妖魔?”


    他視線鎖定蘇寧,肆無忌憚的打量道:“老老實實的修行,安安穩穩的活著不好嗎?”


    “挑戰守道者,挑戰華夏的這片天,所要付出的代價,你根本承受不住。”


    “就好比現在,我隨手布置的這方小天地,你能打破嗎?”


    蘇寧閉嘴不言,心神鋪展,小心翼翼的暗中探查。


    盧黔搖頭道:“別再做無謂掙紮,我可以明著告訴你,這方小世界仍在昆侖,在你方才所站的同一位置。”


    “隻可惜它由我掌控,在這裏,我是唯一的主人。”


    “我不死,不主動毀滅它,你逃不出去。”


    蘇寧右腳前移,尋龍筆劃破黑暗。


    一閃而逝的鋒芒外泄,與之相隨的,是他率先出手的三招蕩妖劍法。


    盧黔紋絲不動,護在周身的紫色光幕近乎實質。


    “我不是佟瞎子,我來自仙界。”


    “我是真正的仙人,而你是凡人。”


    “在這樣的前提下,用不著試探我。”


    “畢竟,你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他笑著抬手,又猛的朝前一抓。


    “嘩。”


    劍氣潰散,融入深淵難以觸摸的岩壁。


    尋龍筆飛回蘇寧手中,筆身輕輕的震顫。


    盧黔閑庭信步的踩著虛空行走道:“哦,有件事得告訴你,在你死後,但凡與你結下因果之人,他們的記憶,將會被統統抹除幹淨。”


    “易購,這顯然不是你的真實姓名。”


    “你體內流淌的鮮血,與誅魔潭底那家夥,叫什麽來著?”


    “對,蘇星闌。”


    “你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我沒說錯吧?”


    他嘴角的弧度,是戲謔與嘲弄。


    不等蘇寧從恍惚中回神,他的手,驀然點出。


    “崩。”


    尋龍筆為蘇寧擋住了這一擊,龍吟悲涼。


    蘇寧疾馳後退,口噴血霧,匯出方寸書影。


    “拘魂束魄。”


    盧黔視若無睹道:“無論你往哪躲,皆在我視線之內。”


    “別再壓著修為了,你明明是武力十八層。”


    “今日,我便讓你知道凡人的武力十八層與仙人的武力十八層有何區別。”


    “你,去死。”


    一聲長嘯,五指成山。


    無邊無際的深淵在蘇寧的感知下詭異縮小。


    如果說先前是汪洋大海,那麽此刻,它成了一處湖泊。


    盧黔高高在上的發動攻擊,蘇寧狼狽如狗的在下方逃竄。


    修為一致,不同的是運轉修為的那股氣。


    仙力對靈力的壓製,仿佛天生相克。


    熊熊烈火遇到了鋪天巨浪,能在短時間內予以抵抗,但卻很難做到永久的旗鼓相當。


    “鎮。”


    盧黔俯衝,深淵再次縮小。


    這一下,五座大山距離蘇寧不到十米。


    方寸書影一頁未翻,當場爆開。


    蘇寧雙手平攤,做佛門禪定印。


    “咦,羅漢金身術?”


    盧黔訝然道:“不錯,有點意思。”


    ……


    外界天上,有數十根紅線從雲層中浮現。


    三根降臨主峰大殿,三根飛往誅魔潭。


    其餘的,紛灑九峰,鑽入與蘇寧打過照麵的昆侖弟子體內。


    比如胡英,比如藏身後山療傷的昆侖三十六劍。


    又比如蘇寧第一次上昆侖時,那群見過他的守山弟子。


    甚至是夏白柚喂養的大白猴,都被突如其來的因果紅線“追捕”。


    季玄清拎著酒壇的右臂突然一抖,他的目光,從憂傷到驚恐,從恐慌到迷茫。


    再到最後的渾濁,無力。


    “哐當。”


    酒壇落地,四分五裂。


    他眼皮垂拉,倒在地上昏昏欲睡。


    與季玄清一樣的,還有太虛子和肖岫煙。


    紅線在頭頂拉扯,兩大掌教昏迷不醒。


    那隻早已生靈的大白貓蜷縮在桌子底下,半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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