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夜深人靜。


    中藥房二樓,不算寬敞的昏暗客廳內。


    蔣嶽中坐著,無所事事的抽煙喝茶。


    頭戴鴨舌帽的青年男子站於落地窗前,凝望黑夜籠罩的寂靜街道,目光冷冽。


    老道士哂笑道:“雖然是初次見麵,但你以後是我的人,沒必要這般拘束。”


    “陳玄君一年給你多少錢,哪些好處,我一分不少的給你。”


    “一切照舊,你覺得呢?”


    男子聳了聳肩,直接挑明道:“你能相信我?”


    蔣嶽中反問道:“為什麽不信?”


    後者拉低帽簷,嘴角勾起耐人尋味的笑意道:“我是四爺一手培養出來的,對他忠心耿耿。”


    “亦師亦父,感情非同尋常。”


    “我不是紅魚,能被你三言兩語的挑撥,不惜叛出陳家。”


    “我來,是因為四爺讓我過來。他的命令,我不敢違背。”


    蔣嶽中好奇道:“不怕我揭穿你?”


    “陳玄君與我做交易,將你讓給我,連帶你當年的身份資料,以及這些年秘密傳送的昆侖情報,都在我這。”


    “不管是送到京都昆侖總部,還是送給靈溪,留給你的似乎隻有死路一條。”


    “親傳弟子,有望成為昆侖長老的存在,當真舍得就此放棄?”


    青年男子正色道:“苟且偷生,十幾年的忍辱負重,自是舍不得功虧一簣。”


    蔣嶽中滿意了,推動茶幾上的杯盞,招呼道:“喝茶喝茶。”


    男子坦然坐下,腰身筆直道:“說說你的條件,拐彎抹角的毫無意義。”


    “要我做什麽,但說無妨。”


    “作為交換,事成之後,那些東西還我。”


    老道士表情戲虐道:“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我是主子,你是狗。”


    “我捏著你的命門,隨時能讓你萬劫不複。”


    “識時務者為俊傑,別在我麵前擺出你昆侖親傳弟子的傲慢姿態。”


    “論輩分,你師傅唐靜月見了我,都得客客氣氣喊一聲蔣天師。”


    “說句你不愛聽的話,陳四爺的棋局中,你早已淪為棄子。”


    “是生是死,他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


    麵對蔣嶽中肆無忌憚的羞辱,相貌平庸的臥底青年不見怒氣。


    他雙手垂放膝蓋骨上,波瀾不驚道:“想我死,就不會找我過來。”


    “我還有利用價值,對你,對四爺,皆是如此。”


    “比起將我的身份公之於眾,你顯然更願意看到我為你出力。”


    “哪怕是一點點的小力,總比沒有的強。”


    蔣嶽中淡然道:“我很貪心,一點點小力怕是不夠。”


    青年男子回道:“最多三件事。”


    蔣嶽中不說話,伸出一隻手。


    男子摘下鴨舌帽,緩緩搖頭道:“我已不在昆侖山上,不出意外的話,最近的幾年,我都會呆在京都曆練。”


    “在這裏,眼線太多,做起事來如履薄冰。”


    “一遭不慎,不用你曝光我,我會死的很慘很慘。”


    “幫你做三件事,是我此刻最大的誠意。”


    老道士摩挲杯盞,陰陽怪氣道:“喲喲喲,說好的亦師亦父忠心耿耿呢,喂狗去了?”


    青年男子坦誠道:“棄子有棄子的活法,說謊便是其中一種。”


    蔣嶽中笑了,忍不住鼓掌道:“有點意思,不愧是唐靜月寄予厚望的唯一弟子。”


    “依你所言,三件就三件。做的好,東西我當著你的麵一把火燒掉。”


    “做不好嘛,嘿,你是聰明人,大家心知肚明。”


    男子從容道:“說吧,需要我幫你做什麽。”


    蔣嶽中丟了根煙過去,沉聲道:“不急,先聊聊你對陳玄君的態度。”


    “你的把柄在我這,原份文件,我讓他以氣運立誓僅此一份。”


    “所以你不用擔心姓陳的暗藏備份,繼續要挾你。”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和你打的是感情牌。”


    “那條小水蛇最擅長虛情假意的攻心手段,堪稱爐火純青。”


    “對我,對紅魚,他都用過。”


    青年男子端起溫茶,報以微笑道:“到底是你最了解四爺,一語中的。”


    蔣嶽中翹起二郎腿道:“我比較討厭牆頭草,左右逢源搖擺不定。”


    男子喝完杯中茶水,暢快吐氣道:“老天不給我做牆頭草的機會,這一點,你無需擔心。”


    “感情?從我全家死絕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不知道什麽是感情。”


    “膽戰心驚的活著,生怕臥底身份暴露,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能恢複自由身逍遙自在,誰特-麽願意給人當狗?”


    他一掃斯文儒雅,髒話連篇道:“自我上昆侖,到我跨入內門,七年後,陳四爺方才派人與我聯係,以青羊二字提醒我乖乖聽話。”


    “你懂那種受製於人的辛酸無奈嗎?”


    “那種恨,那種憋屈,那種夜不能寐的痛苦煎熬嗎?”


    “我從雜役弟子混進外門,晉升內門。最後一躍躋身親傳弟子,拜唐靜月門下。”


    “我付出的努力,我得到的回報,靠的是我自己,不是他陳玄君。”


    “他給我取名賀清揚,音同青羊,是要我時刻謹記自己的使命,自己的臥底身份。”


    “但在我成為親傳弟子的那一天,我改名了。”


    “改名換姓,從頭開始。”


    “我認杜奇瑞為義父,取名杜輕揚。”


    “迫不得已的保留同音,是為了應付陳玄君。另一方麵,輕揚,寓意輕輕的飛揚,掙脫束縛。”


    蔣嶽中讚賞道:“很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你想清白,想為自己而活,我給你機會。”


    “第一件事,給我查清陳玄君將九朵氣運紅蓮藏於何處。”


    “三個月為限,我隻要結果,過時不候。”


    身為昆侖親傳弟子的杜輕揚沉吟片刻,赫然點頭道:“我盡量。”


    想了想,他又說道:“我以為你會讓我幫你驗證陳玄君與紫薇的關係。”


    老道士哈哈大笑道:“這個還需要驗證?借勢而已。”


    “旁人看不清陳玄君的手段,我跟了他這麽多年,看得一清二楚。”


    “裝神弄鬼,故弄玄虛,還是那句老話,自以為是的聰明,扶不起的阿鬥。”


    杜輕揚若有所思道:“能勸服紫薇相助,他掏出的底牌不小。”


    蔣嶽中打著哈欠道:“不用試探我,慢走,不送。”


    杜輕揚起身道:“看在你願意讓步成全我的份上,我白送你一個消息。”


    “三天內,靈溪不死即傷。”


    “重傷。”


    老神棍眼珠一轉來了興趣,追問道:“怎麽說?”


    杜輕揚笑而不語,大步離去。


    隱約間,似聽到他斷斷續續的回道:“一塊磨刀石。”


    蔣嶽中滿頭霧水,小聲嘀咕道:“什麽鬼?和磨刀石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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