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胡井承的話還沒說完,聖人之門上,第七條鎖鏈和第八條鎖竟在蘇寧接連使出的兩式神通下齊齊斷裂開來。


    而他屹立如山般的高大身影也第一次出現了不受控製的倒退,一退數千米,嘴角溢出一絲猩紅血線。


    “哇……”


    抑製不住的,他口噴血霧,神情痛苦。


    體內氣血翻騰,那恐怖的劫力擊的他五髒六腑近乎開裂,丹田似要停止運轉。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做任何調息。


    走火入魔中,神智全失的他一心隻想摧毀這阻擋他飛升十六處大世界的鎖鏈。


    “殺戮之道。”


    一指點在眉心,蘇寧下跌的氣勢再次攀升。


    隨著而出的,是一抹鋒芒映照天地,從遠到近。


    “嘩嘩嘩!”


    血霧升騰,浩瀚如海。


    那強烈的殺機有如實質,在蘇寧的操控下悍然席卷,牢牢鎖定聖人之門上的第九條鎖鏈。


    “刺拉拉。”


    數以萬億的法則之力炸成碎片,漫天飛舞,宛若一顆顆璀璨星辰。


    而那第九條鎖鏈仿佛也在此刻被激活,在它的震顫下,一股無形中的氣流自四麵八方匯聚,漸而形成一麵矗立天地間的厚實屏障。


    “開。”


    右腳前移,麵部猙獰到扭曲的蘇寧當即祭出提升為神兵品質的“太古封元塔”。


    “給我破。”


    五指成爪,口中念念有詞。


    小巧的塔身無限放大,由塔尖位置宣泄出渾厚妖力直衝天際。


    “嗡。”


    空間撕裂,太古封元塔在蘇寧手中消失。


    下一刻,它緊隨殺戮之道之後,狠狠的撞向第九條鎖鏈結成的透明屏障。


    “哢崩。”


    代表殺戮之道的鋒芒四分五裂,繼而散做千絲萬縷的血線飄落。


    蘇寧麵色潮紅,大口喘息。


    他眼中的瘋狂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精疲力盡的後些許清明。


    “我……”


    痛苦的搖晃腦袋,他茫然環顧四周,卻是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麽。


    直到太古封元塔發出悲鳴,第九條鎖鏈結成的透明屏障寸寸炸開,渾渾噩噩的,他似有所醒悟。


    “聖劫。”


    “天道。”


    “聖人之門。”


    “十條鎖鏈。”


    眼底的猩紅在蘇寧呢喃自語間逐漸消退,他空白的思緒也因目光落在斷裂的第九條鎖鏈上而補充完整。


    “我,我在強渡聖劫?”


    悚然驚醒,蘇寧頓感頭皮發麻。


    他的歲月之道尚未圓滿,神通仍在第九式,又如何破的開聖人之門上的第十條鎖鏈?


    “該死,都怪我太心急,從而導致想要成就聖軀的執念衍生為心魔。”


    “一步錯,步步錯,錯上加錯。”


    “眼下……”


    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蘇寧下意識的收回器靈有損的太古封元塔。


    無路可退的前提下,他似乎除了傾盡全力賭一把之外,再無其他方法能保全自身。


    “咕嚕。”


    強行咽下嗓子裏冒出的血氣,蘇寧心有感應般扭頭望向道渾山十八峰方向。


    “溪溪。”


    心神鋪展下,他看到了後山空地上等待他平安返回的靈溪和道火兒。


    口吐濁氣,他嘴角勾起暖暖的笑容。


    “生也好,死也罷,此生能遇見你,是我蘇寧最大的幸運。”


    “所以……”


    “你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艱難的轉移視線,蘇寧看到了身右方時知鏡送出的兩件神兵。


    “謝謝。”


    拱手一拜,他隔空攝取。


    太古封元塔配合殺戮之道助他摧毀了聖人之門上的第九條鎖鏈,但間接的,器靈也被鎖鏈所傷。


    接下來麵對第十條鎖鏈的攻擊,無神兵在手,蘇寧自是發揮不出全部實力。


    好在有時知鏡的鼎力相助,天幻鏡加上攻防一體的碧海琉璃珠,再不濟,他也能重複使出兩次殺戮之道。


    兩次最強神通融合兩件無上神兵的威力,行與不行暫且不知,至少明麵上他能摧毀第十條鎖鏈的機會大了許多。


    “我這一生……”


    手持天幻鏡,頭頂懸浮著碧海琉璃珠,蘇寧麵露恍惚,一步步朝萬米外的聖人之門走去道:“我這一生經曆過多次生死劫難。”


    “身在華夏時,因為真凰命格的緣故,我卷入六脈氣運之爭。”


    “佛門,道門,玄門,運宗,哪個不想殺我?哪個不想抽取我命格中的兩鬥氣運?”


    “墨家寨之行,昆侖誅魔潭,紅鸞劫,守道者,仙執衛。”


    “初入仙界時的葬魔山脈狩獵法,紫瑤廢星界內被人段自謙派出的高手追殺。”


    “失去龍凰法相,被迫加入妖界。”


    “玄陰海下,遭段自謙算計,我差點神魂俱滅。”


    “我的每一次死劫我都闖過去了,一次又一次,苟延殘喘至今。”


    “而你……”


    腳步微頓,蘇寧遙手指向遠處的聖人之門道:“你憑什麽阻止我飛升十六處大世界?”


    “你不過是天地規則生出的一扇門,一扇區別聖人與仙人的石門。”


    “你是萬物氣運所起,眾生信仰而成。”


    “你的存在,是我們給你的。”


    “我們既然能讓你出現,那麽就必然能讓你毀滅。”


    “唰。”


    天幻鏡朝前,殺戮之道再起。


    血浪衝擊下,鏡光穿透虛空,縱橫交錯與法則之力中。


    血色與金色糾纏,赫然爆發出絢爛奪目的光彩。


    “鐺。”


    聖人之門劇烈搖晃,緊繃著的第十條鎖鏈發出宛若龍吟般的嘶鳴。


    它仿佛在嘲笑蘇寧,笑他的不自量力,笑他的以卵擊石。


    “叮。”


    鏈塊相互撞擊,火花四濺,焚燒虛空。


    從米粒大小的光點到燭火隨風搖曳,再到前方數萬米火浪翻湧。


    一切的一切,僅在片刻間。


    “呲啦。”


    先聲奪人,聖威壓製。


    一縷毫不起眼的火苗貫穿天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出。


    它很小,小的不像是第十條鎖鏈該有的攻擊。


    可在它觸碰到殺戮之道和天幻鏡光的一刹那,其渺小的內部頓時掀起撼人心魂的神秘劫火。


    “嘭。”


    殺戮之道蕩然無存,天幻鏡光節節敗退。


    緊接著,鏡麵脆響,居然從中一分為二,生出猶如蛛網般的裂紋。


    一擊,一擊破解蘇寧的殺戮之道,連帶著時知鏡的本命神兵天幻鏡都成了廢品。


    “這……”


    眼角抽動,後脊發涼。


    不等蘇寧做出反應,那勢如破竹的神秘劫火已然來到他頭頂上空。


    “嗚嗚嗚。”


    有著攻防一體的碧海琉璃珠戚然悲鳴,籠罩在蘇寧周身的護體光罩戛然而碎。


    “怎麽如此?”


    毫不猶豫的,蘇寧仰頭爆退。


    兩件神兵加上他半聖第九境大圓滿的巔峰殺戮之道竟然擋不住聖人之門上第十條鎖鏈的一次攻擊。


    甚至,連最起碼的消耗都沒做到。


    那神秘劫火不但沒有變弱,反而在鎖鏈源源不斷的持續供養下變的更強。


    強到將仙脈整片天燒成了紅色,強到蘇寧退怯之心突起,麵如死灰。


    “咻。”


    不出意外的,蘇寧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這縷劫火。


    它在崩塌的虛空中穿梭,在流淌的深淵長河中潛行。


    神出鬼沒,蹤跡全無。


    便是蘇寧將心神延伸到極致,依然捕捉不到它的蹤跡。


    直到胸口有血跡滲透長袍,直到那生不如死的疼痛彌漫全身。


    顫抖著的,蘇寧低下頭去。


    那裏,不知何時升起了一團火焰。


    “咳。”


    嘴裏的鮮血好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落,打濕了長袍,卻無法熄滅那團劫火。


    “還是輸了呀!”


    疼到窒息,疼到麻木。


    疼到蘇寧一個趔趄,搖搖晃晃的下墜。


    他倒下了,像是一片羽毛漂浮在半空,等待著屬於他命運宣判。


    “溪,溪溪。”


    感受著劫火在體內竄動,元神開裂,神魂動蕩。


    自知即將身死道消輪回無路的蘇寧拚著丹田內殘存的散亂仙力調轉身姿,想要最後看一眼靈溪所在的十八峰,蘇星闌所在的雪槐山。


    “溪溪……”


    “火兒。”


    “三,三伯。”


    “螭泥鰍。”


    “你們……”


    “你們好好的,好好的待在隱界。”


    “別,別學我。”


    “聖人難入,大道難求。”


    “相較於返回華夏,我更願意看到你們都活著。”


    “聽話呀溪溪。”


    “別哭。”


    嘴唇蠕動,秘術傳音。


    有淚水從蘇寧的眼角滑落,他強睜著的眼皮也慢慢合攏。


    死氣纏身,油盡燈枯。


    聖劫仍在,無人敢上前搭救蘇寧。


    億億萬隱界修士在下方觀望,神色動容,連連歎息。


    敗了,終究還是敗了。


    萬般努力皆成空,敗於第十條鎖鏈之下。


    開了九成的聖人大門近在咫尺,蘇寧卻偏偏跨不過去。


    這如何能不叫人為之惋惜?


    “嘩。”


    燃燒在蘇寧胸口的劫火越發旺盛,將他全部身軀包裹。


    他感覺不到疼痛,唯有一絲模糊的意識還在掙紮。


    隱約間,不知是臨死前的錯覺還是夢境產生,他迷迷糊糊的看到了靈溪。


    看到她跌跌撞撞的朝自己奔來,淚眼朦朧,泣不成聲。


    萬米,千米,百米……


    她的樣子越來越清晰,靠自己越來越近。


    但很快,她就被天地間的劫力餘波鎖定,劫火焚身。


    “溪溪?”


    遊離在體外的模糊意識低聲呼喊,想要一探究竟。


    奈何被劫火阻攔,蘇寧怎麽也看不清。


    待得有人在滔天火浪中抱住了他毫無知覺的肉身,他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是靈溪,他蘇寧的妻子靈溪。


    她緊閉著雙眼,選擇了陪他一起共赴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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