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毅峰的手上已經包成了粽子,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正看到他坐在我身邊的一個小板凳上,正定定的看著我出神。我醒來的時候,他竟然都沒有絲毫的察覺。


    “毅峰!毅峰?嘿!”我猛地推了他一把,卻不料險些把他推個跟頭,我連忙拉住他,驚訝道,“你怎麽了?需要我給你叫魂嗎?”


    蔣毅峰連忙‘呸呸呸’吐了好一會兒,瞪我道:“我好心好意的在這兒守著你,防著誰趁你睡著了對你做點兒什麽。你不領情也就算了,居然還跟我說什麽什麽……說這麽不吉利的話!沒朋友可做了,絕交吧。”


    他說著起身就走,像是真的生氣了一般。


    我連忙跟著他站起來,拉住他道:“我錯了,我錯了。別生氣啊!鬼知道我昨晚經曆了什麽!你說你在這兒守著我?我該不是在門檻上坐了一晚上吧?”


    “你還說呢!”蔣毅峰跺腳道,“你喝醉了,睡得跟死豬似的,我怎麽叫都叫不醒你。那麽多人上前推你,拽你,你動都不動,可邪門兒了!這不,你自己堵在前門,大夥兒都是從後門回的家。我還想呢,你要是早上不醒,我就打算去鎮上找老頭子過來想辦法了。”


    “哦,那不用了。”我草草應了一句,把昨天晚上夢到的事情跟蔣毅峰說了一遍。


    蔣毅峰本來就是嫉惡如仇的性子,聽說了之後,更是跳著腳的喊顧楷知‘人渣’,還急急地跟我說道:“就這樣的人渣,你還打算幫他安葬?幹脆想個辦法,讓他永世不得超生,那才叫報應!我跟你講啊,你連這樣的人渣都願意安葬,我真的跟你絕交,一輩子的那種,你信不信?”


    “哎呀,你冷靜一點兒!我難道不知道他是人渣嗎?”我對顧楷知同樣是氣得牙根兒癢癢,但事情並不像蔣毅峰說得那麽簡單,“你說讓他永世不得超生,可以啊,我們這兒風水寶地很多,聚陰地也不少。我能讓他每天體會一下被釘子釘在棺材裏麵的感覺,但是你也得知道,事情都是兩麵的!我可以讓他不得超生,可以讓他把他吃過的苦再吃一百遍、一千遍,這些東西對於陰魂而言,很難忍受卻必須忍受。但是,同樣也是修煉最快的一種辦法!如果之後哪一天,我設的符咒不足以控製他了,如果我設的陣法不小心被誰給破掉了。那之後造成的後果,我想都不敢想,你知道嗎?”


    “那就讓他魂飛魄散!免得他再投胎去害人!”蔣毅峰義正言辭的說道。


    我又搖了搖頭,“我嚇他的,你也當真啊?如果沒有那兩個總是喜歡搞破壞的鬼差,我倒是可以試一試。但我畢竟不是道士,殺鬼真不是我的強項,又有人總想給我搗亂。你說,萬一我要是把他給逼急了,他倒戈到鬼差那邊,跑去幫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玩意兒完成他的複活大計去了,那不更虧嗎?以他的怨念,他的死法,隻需要修來那一段時間,絕對是很厲害的厲鬼!”


    “唉,真是麻煩。不然的話,就一領草席把他裹了,扔到墳山上去。靠近深林的那塊兒有狼出沒,喂給狼吃,也沒白瞎了他這麽像畜生。”


    “草席?喂狼?”我想了想,笑道,“行了,有辦法了。不過,一領草席直接裹了去山上喂狼,你不覺得這儀式感太差了嗎?枉你跟了我這麽久,怎麽一點兒抬棺匠的思維方式都沒有養成啊?雖然沒試過,但咱們可以水葬啊!”


    “水葬?那有什麽區別啊?”蔣毅峰瞪我一眼道,“一個是喂狼,一個是喂魚,你是對狼有什麽偏見嗎?幹嘛寧可廢力氣拉到河邊去喂魚,也不願意喂給山上的狼啊?”


    我哼了一聲道:“你拿草席一卷,扔到山上。第二天上山一看,不見了。你知道是讓狼叼走吃了,還是他自己起屍跑了?我總不能蹲在山上,等著狼跑過來把他吃光了再走吧?但水葬可以!而且,這不耽誤他投胎。隻不過,六道輪回,他怕是來生沒法做人了。不過,他原本也不應該有所希冀的,做出這樣的事情還想再投胎人道。這人間是有多缺人?地府才判出這麽瞎的決定?而且,他還要先在地府償債,等把債都還清,才能投胎。”


    “你怎麽知道有人會來勾他?”蔣毅峰問道,“他可是凶死,按理來說,沒有鬼差來勾魂的。”


    “但我可以超度啊!”我說道:“我給魚超度,順便讓鬼差去把他帶走,那不是很好嘛?”


    “行!你總有那麽多道理可以講。”蔣毅峰不再反駁我了,搖搖頭,嚷嚷著先去吃飯。我跟著他轉身走的時候,卻聽到他小聲嘟囔了一句,“其實喂狗也不錯。”


    和甕棺葬一樣,水葬也同樣不是我們這個地方比較流行的殯葬方式。但是,從我們村子向外十幾公裏的路程,就是黃河邊。所以,在古代,實際上,我們這個地方,也是曾經流行過一段時間那種葬法的。甚至於,在我爺爺的筆記裏麵,還有過一次關於水葬的記錄。


    相對於土葬,水葬更為簡潔,省時省事,而且,不需要購置棺材,甚至不需要太多的人去抬屍體。因此,在某一段是時期,這曾經是黃河邊上的窮人家裏比較常見的葬法。


    水葬的地點,往往都選在距離飲用水源比較遠的地方,以防汙染到了用水。我們是雇車拉的屍體,在黃河邊上又雇了一艘船。


    我在岸邊上給屍體除去衣物,就地取水幫他把身上的血跡擦洗幹淨,隨後用黑布包裹起來之後,拿上了船。


    船家看是要運屍體,或許從未做過,所以很不情願。我多給了他一倍的錢,又翻書給他講,這是一種水葬的習俗,才總算換得他點頭同意。


    等到船劃到差不多深淺的地方,我才讓船家幫忙,將屍體綁了石頭扔在了水裏。


    看著屍體在水中打了個旋兒,向下沉去,我對著水上泛起的波紋,心中默默念道:“雖然你生前作惡,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但我答應過你,會給你投胎的機會。其實,我也想過給你土葬的,但是,你跪在棺材裏麵的樣子被村長看到了,幾個村子都知道,你做了對不起於家的事情。小村子,本就不歡迎來曆不明的人落葬,再加上你的事情傳的邪乎,我沒辦法給你找到地方落土。我能想到的,也就是水葬這麽一個辦法了。水乃萬物之源,生由其源,死歸其源,也算是個好的歸宿。”


    船家載著我回到岸邊,連連跟我抱怨說他的船弄髒了,我又連忙跟他道歉。等到把船家安撫好,我就在岸邊坐下來,默念安魂超度的法訣。


    顧楷知的屍體和魂魄就這麽一塊兒隨水而去了,我知道,他不可能再回來,也不會給村子造成新的麻煩了。


    現如今,每多過一天,我都覺得距離那個怪物複活的日子近了一天。一切可能引發的麻煩都應該杜絕在萌芽之中,我不喜歡麻煩,尤其是不喜歡在有一個*煩當在前麵的時候,身邊還有很多亟待處理的小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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