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的葬禮比我想象得要順利許多。


    吉日當天,一大早,我就來到了古家。


    按照事先說好的,蔣毅峰和古大哥一塊兒抬著甕棺,我又叫了兩個平日裏抬棺的八仙幫我拿著幾把鐵鍬和板凳,一行人也用不著什麽鑼鼓家夥和繁瑣的儀式,直接就上了山,到了我早就選定好的位置。


    孩子是夭折,自然沒有孝子摔盆、打幡,下第一鍬土的時候,更是沒有親屬可以幫他下,於是隻有讓我這個幫忙的人來了。


    原本古大哥還要跟我搶這個活兒,我想起刻碑老人說過的話,生怕他破壞了規矩給後人挖墳也給自己家裏頭找來災禍,因此就是死活都沒有答應他。


    我先挖了三鍬土,然後將鍬交給了其他人,把一直處於悲痛之中的古大哥拉到一邊,看著蔣毅峰帶著另外兩人將坑挖好之後,再下令將甕棺落葬。


    由於甕棺本身不大,準備的坑也比以往小了一些。


    等土回埋的差不多的時候,我不信邪得又跟古大哥提起了不要留有墳包的事情。


    哪裏知道?古大哥當場便來了脾氣,嚎啕大哭不說,搶過其中一人手裏的鐵鍬就要獨自完成最後的一塊兒,讓我實在是拿他沒辦法,也就隻得由他去了。


    不過,好在事情到這裏也還算順利,古大哥按照約定給了幫忙的幾人每人一個紅包。雖然沒有真正抬棺,但平常人家給的白毛巾、白鞋和香煙,他也一個不落的都發給了我們。


    盡管我心中隱隱地覺得這很不吉利,但這種東西人家既然已經準備下了,就原本也沒有推脫的道理,因此隻能讓大家都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古大哥還一直在謝我,也為之前的爭吵跟我表示歉意。直說自己是愛子心切,才做出了那樣急躁的事情,讓我理解。


    我最近是看膩了兄弟鬩牆的事情,對於古大哥這種有情有義,對自己兒子有舔犢之情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麽責怪的想法,反而回過頭去安慰他。告訴他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的活才對啊!


    走到村裏,我們才分開,回去的路上,蔣毅峰不停地問我今天是不是有什麽疏漏的地方。


    我起初還跟他解釋,但解釋了幾次之後,就放棄了這樣的解釋。轉而奇怪地問他,“你今天怎麽總是追著這個問題不放?”


    結果他的回答,讓我本就懸著的心,愈發的放不下去了。他對我說道:“九嬌,其實,我心裏也有點兒不好的感覺。”


    事情就是這樣,即便明知道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可有預感而偏偏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那除了幹著急,也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因此,當天晚上回家之後,我們兩個都沒有胃口吃什麽東西,早早的就上床休息了。還惹得奶奶和敏敏一陣擔心,以為我們兩個出了什麽事情,或是生病了呢!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蔣毅峰剛剛起來把早飯吃了,事情就來了!


    在聽到門被敲響的時候,我心裏就跟著一激靈,知道是出事了,連忙跑過去開門。


    門一開,一陣冷風猛地灌進來,我打了哆嗦,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外麵的人一把大力給推進了屋中。


    蔣毅峰隨後而來,這才沒讓我就這麽被外麵的人給推個跟頭。


    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我也看清了麵前的人,果然,就是昨天還對我千恩萬謝的古大哥。


    此時,他的臉上一片鐵青之色,我知道,那多半不是凍得,而是氣得。


    隻不過,我卻不知道,他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才對我有這麽大的火氣。不待我問個明白,他已經再一次跨步上前,狠狠地扯住我的衣領,對我罵道:“你個黑了心的王八蛋!虧得我那麽信任你!你竟然能幹出這種缺了八輩子大德的事情!關九嬌!你這麽幹,你就不怕遭雷劈嗎你?!”


    我徹底被他弄蒙了。


    自從昨天下午跟他分別,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出過屋,更別提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了。難道是昨天埋下去的甕棺出了問題?我仔細想了想,卻也是覺得不應該。


    畢竟就算那孩子有怨氣,可畢竟還那麽小,神智未開,不見得就要鬧什麽事情。


    再說了,無論是他的家人,還是我,都已經是竭力讓他得到最好的安葬了,他怎麽還能出問題呢?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可被古大哥揪住了衣領,弄得我就快喘不過氣來,又哪裏有多餘的氣力問他什麽話了?


    就在我以為我就要這麽被古大哥給勒死了的時候,蔣毅峰卻撲了上來,死命的拽開古大哥揪住我的手,將他狠狠地推到一旁。繼而扶住我,瞪著古大哥說道:“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好歹?小棺爺幫你們家收殮了孩子,還想出了辦法幫他安葬,你非但不感激,反倒不問青紅皂白就又打又罵,你這人還有是非沒有啊?”


    “我沒有是非?”古大哥指指自己,恨恨地對我說道,“好,我就讓你明白明白!昨天埋孩子的地方,隻有你們兩個和那兩位八仙知道,他們兩個沒理由害我的!一定是你們,尤其是你,關九嬌,一定是你懷恨在心。不就是我不答應不立墳包的事情嗎?你至於那麽小肚雞腸嗎?你有什麽事情就衝我來,把孩子偷走算個什麽能耐!”


    “我偷走?”我徹底被他搞蒙了,但事情卻也大概知道了。


    原來是昨天剛剛埋下去的孩子,今早就不見了。


    但說我偷孩子,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別說那孩子是個死的,就算是活的,我也沒道理去偷啊!我沒事去偷孩子,偷來幹嘛?


    再說什麽懷恨在心,壓根兒就沒那個道理!


    我就算再怎麽也是個成年人,不至於幹這麽幼稚的事情啊!


    蔣毅峰脾氣比我火爆多了,古大哥剛說完這話,他就立馬跳出來反駁,“你說我們偷孩子?偷來幹嘛?你怎麽不說那兩個八仙偷你的孩子呢?再說了,我們兩個昨天回來之後就再沒出去過,哪有時間偷你的孩子?你不信的,問奶奶去,問敏敏去,問周邊的鄰居去!好心好意幫你還幫出錯了,你這樣的人,遲早要遭報應的!”


    古大哥聽了這話,就看向了早在一旁聽了半天都沒敢搭話的奶奶和敏敏。奶奶連忙站出來給我解釋道:“古家小子,我都這麽大歲數了了,不會騙你的。他們兩個昨天從回來之後就再沒有出去過了,我晚上睡得輕,他們出去我不會聽不到的。”


    奶奶畢竟是村裏的老人了,因為爺爺的緣故也很受人尊敬。聽她這樣說,古大哥這才暫熄怒火,不再像剛剛那樣衝動急躁了,可臉上的悲痛卻一點兒都沒有減弱,反而是更加強了。


    過了半晌,他突然猛抽了自己兩個嘴巴,隨後嚎啕大哭著原地蹲了下來,撕心裂肺的嚎啕道:“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害的!誰能幫幫我啊!”


    他哭得實在是淒慘,就連我這個剛剛被他冤枉過的人也不免起了同情心。到底是為了孩子,還是不要怪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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