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恨之入骨的人不是很多。


    如果從我是凡人時期來算的話,第一個是邪術士。


    這東西害的老陳家家破人亡,害的我因此輟學,更害的爺爺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這種痛苦我不敢想象,都說虎毒不食子,爺爺一生除了幫人遷墳從未做過壞事,卻偏偏落到如此下場。


    這一切都是邪術士所逼。


    我第二個恨的人是玄清,若不是他,我陳安就不會經曆現在所遭受的一切。


    不會遇到邪術士,不會遇到顧幽篁,更不會變成喪家之犬無處藏身。


    我寧願自己不是陳安,也從來沒出現過。


    這樣的話或許所有的東西都會改變。


    第三個恨的是顧年,這家夥分裂了青丘,想要成為新的族長,更暗中謀害年幼的顧幽篁,導致顧幽篁被迫離開青丘來到了老灣村。


    要不是顧年叛亂,顧幽篁又怎麽可能離開青丘?


    不離開青丘又怎麽會遇上我?


    不遇到我,就不會變成今天兩難的局麵。


    第四個恨的人是道門門主。


    嗬,說來也可笑,我到現在都沒見過道門門主,更不知道他長什麽樣。


    可我對他的恨一點不比前麵三個人少。


    要不是他替顧幽篁先天演卦推算渡劫之地,推算有緣人,顧幽篁怎麽能找到我?


    找不到我,就不會借著邪術士的事情逼爺爺簽下婚書。


    沒有婚書,我和顧幽篁就不會走到一起。


    從反感,到喜歡,到接受,再到現在的刻骨銘心。


    這份愛,很重,重的我如今根本拿不起來。


    第五個恨的人是蘇北疆。


    是他抓走了顧幽篁,更攻破了昆侖山潭下的洞窟陣法。


    那份屬於玄清輪回轉世藏匿身軀的神秘場所。


    若沒有蘇北疆我不會去昆侖山,也不會那麽巧的撞進洞窟解開了屬於自己的身世。


    當然了,我恨了這麽多人,其實最恨的還是我自己。


    我恨自己當初為什麽不能鐵下心與顧幽篁退婚,為什麽要愛上顧幽篁。


    如果我能堅定自己,顧幽篁會過的很好。


    渡過雷劫,統一青丘,哪怕知道我是玄清的身份她也不用像現在這般崩潰苦惱。


    世間文字八萬個,唯有情字最殺人。


    情刀或許沒有那麽鋒利,但卻殺人不見血。


    “怎麽樣?續完舊情是不是該動手了?”蘇北疆甩了甩拳頭,陰陽怪氣道:“顧幽篁,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一次若是讓玄清跑了,你我都將受到老祖的重罰。”


    “你若覺得自己有那個本事拿下玄清,你請動手,我不會攔你。”顧幽篁再次恢複到驕傲清冷的模樣,麵帶嘲諷道:“否則你就給我住嘴,免得我聽的煩。”


    “你……”蘇北疆神情一僵,怒極而笑道:“好,很好,既然顧大小姐不需要我的幫忙,此次抓捕玄清的事就交給您一人了。我不介意在旁邊看戲,尤其是看到曾經深愛的兩個人大打出手不死不休,多麽感人肺腑感天動地呐。”


    “滾。”顧幽篁麵若冰霜,殺機頓現。


    蘇北疆臉色陰沉,甩袖而去。他自知自己的修為不如顧幽篁,更沒能耐殺我,所以除了忍氣吞聲毫無辦法。


    但即便如此,跨出店門的蘇北疆仍舊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將青山鎮團團圍住,不給我任何機會逃離。


    “大小姐。”顧輕言縮著脖子小聲問道:“就不能假裝打一場嗎?我不想你和姑爺受傷。”


    顧幽篁輕輕搖頭:“這點手段瞞不過白虛老祖的。”


    顧輕言急了,正想反駁什麽,店門外驟然傳來顧眠風的聲音:“輕言,你出來,莫要打擾大小姐辦正事。”


    “父親。”顧輕言不甘心道:“您就非得看著姑爺死嗎?”


    “混賬。”顧眠風的身影出現在顧幽篁的左側,其蒼老的臉龐上帶著一抹厲色,怒斥道:“你別忘了你是青丘血脈。”


    顧輕言還想說話,我直接搖頭道:“風長老說的對,立場不同,這件事早已注定了現在的局麵。”


    顧眠風嘴唇喃喃,望著我的時候眼神複雜,愧疚,難過,卻又欲言又止,最終緩緩低下腦袋沉默不語。


    “風長老無需如此,就如我剛才所說,你並沒有做錯。”我微笑道:“不管怎麽樣,你在我心裏還是那個風長老,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顧眠風渾身一顫,雙拳緊握,嗓音沙啞道:“老夫多謝……陳少爺厚愛,大恩大德來世再還。”


    我自然知道顧眠風說的是什麽,無非是在京都的時候我幫他拿到鳳凰火祛除體內寒毒,恢複修為不說,還間接幫助了青丘。


    但反過來想想,我和青丘之間的糊塗賬根本沒法細算。


    我確實幫了青丘很多,可顧幽篁等人也無數次救我性命。


    真要親兄弟明算賬的話,也隻能說我和青丘扯平了。


    誰也不欠誰。


    “廳長老,鏡心長老,顧商,既然來了就下來聊聊吧,或許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你們了。”我放開壓抑的心情大笑著喊道。


    “嗖嗖嗖。”


    我話音剛落,三道身影齊齊出現在我的麵前。


    與顧眠風對我“分道揚鑣”的態度不同,這三人出現的同時亦如往常般對我彎腰一拜,恭敬喊道:“見過姑爺。”


    “還喊姑爺呐?”我笑罵道:“我和青丘算是勢不兩立了,你們該像風長老那樣稱呼我為陳少爺,實在不行也可以喊我陳安,免得被一些小人加以利用,惹禍上身。”


    “姑爺……”顧商雙眼通紅,久久無法言語。


    這家夥和我相處的時間最長,在京都的時候基本住在我的別墅裏,感情自然不用多說。


    “大把年紀了,還學輕言掉眼淚?”我故意調笑道:“等下動手的時候你們離遠點,千萬別圍攻我,我怕自己迷失了心智傷害你們。”


    “萬不敢與姑爺動手。”顧廳和顧鏡心相視一望,再次彎腰一拜道:“形勢所逼,姑爺救命之恩此生難報,下輩子當牛做馬不敢忘記。”


    “行了,婆婆媽媽的。”我伸手拍了拍顧廳,又看著顧輕言等人,這些人曾經都是我最親近的人啊。


    近如親人,福禍相伴。


    而現在卻站到了我的敵對麵,哪怕我表麵裝作毫不在意,可我的心還是揪著疼。


    “少了鬆伯,不然倒是挺圓滿的。”我心生悲哀道:“都出去吧,我想和小幽說最後幾句話。”


    “老奴顧商,恭送姑爺。”顧商淚如雨下,猛的跪倒在地。


    “顧廳恭送姑爺……”


    “鏡心恭送姑爺……”


    “輕,輕言也恭送姑爺,希望……”顧輕言跪在地上崩潰大哭,後麵的話再也沒力氣說出口。


    門外,顧眠風倔強的抬起頭望著天際,似被風沙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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