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白雪皚皚,寒風凜冽。屍山的血雲餘威未盡,甚至擴散到了冥河之外。


    我跟不明不白兩位鬼王告別之後,就獨自一人踏雪而行,憑借陰陽羅盤捕捉到的最後一絲戾氣,我很快就明確了方向。


    這時候我才慶幸自己當機立斷,沒有過多的去看神皇陛下跟屍之祖的對戰結果,否則的話,等姚重生留下的最後一股戾氣都消散掉,我連於不仁被抓去了哪裏都不知道。


    跟屍之祖的短暫對抗讓我身上傷痕累累,身心俱疲,以至於連縮地成寸術都無法施展,隻能邁開步子在雪地中狂奔。


    這一追,就足足追了四五個小時,直到天邊出現了魚肚白的時候,我才猛地停下了腳步。


    在一個廢棄的村莊裏麵,陰陽羅盤的指針就停止了顫動,但這並不是我找到了姚重生,而是在一件相對完好的屋子裏,看見了姚重生的一件外套。


    房間裏有一股濃濃的戾氣,其中還夾雜著太陽真火燃燒過的氣息。


    地上鮮血淋漓,早已經被寒冰所凍結,但顏色鮮紅,分明就是於不仁留下的!


    我深吸一口氣,腦子裏已經推測出了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姚重生離開屍山之後,曾經在這裏休息了片刻。在這裏,他把於不仁放了出來,但卻遭到了於不仁的激烈反抗。


    隻不過姚重生畢竟棋高一著,不但早就防備著於不仁的太陽真火,還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把他給擊傷。


    就地上這些鮮血,估計受的傷還不輕。


    沒錯,姚重生想要學習太古符文,定然不會輕易害了於不仁的性命。但我們都知道老於是一個寧折不彎的性格,哪怕是死,也絕不會給姚重生學習太古符文的機會。


    現在他被抓起來,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我一口鮮血噴在陰陽羅盤上麵,隻見鮮血如同滲進了海綿之中,頃刻間就被吸收的一幹二淨。這是我們陰陽店鋪的獨門手段,可以用鮮血激發特定的羅盤,讓指針的敏感度提升無數倍。


    姚重生畢竟在這裏逗留過片刻,就算他本事再大,也絕對會留下蛛絲馬跡。


    隻不過讓我驚訝的是,即便我動用了秘術,仍然無法清晰的抓住姚重生離開的具體位置,隻能隱隱約約的察覺出一個大概的方向來。


    對我這種驅魔人來說,有方向就已經足夠了。


    我把陰陽羅盤放進包裏,正想提氣再次疾追。不成想腳下一軟,差點沒跌倒在地上。我急忙扶住旁邊的桌子,才算是穩住了身形。


    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再不休息一下的話,指不定追到半路上就會活活累死。


    想想也是,自從進了大草原之後,我就幾乎沒怎麽休息過,後來又被無差別的戰略打擊炸的落荒而逃,斷掉的肋骨到現在都還在隱隱作痛。


    好容易挨過了這一關,又跟天下第一高手屍之祖鬥了一陣,然後又施展縮地成寸術狂追幾個小時。


    現在的我,早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就算我意誌力再堅定,可身體卻著實扛不住了。


    我歎了口氣,艱難的把背包丟在地上,在裏麵翻騰了幾下,才發現水壺早就空了,壓縮罐頭也所剩無幾。


    好在這個村莊雖然廢棄,但那是因為村民們為了躲避戰爭,裏麵的設施倒是一應俱全,甚至連電都沒停幾天。


    我在廚房裏找了找,翻出來了半箱被凍成冰塊的果汁,幾包方便麵,隨意啃了幾口,剩下的一股腦全都塞進了背包裏麵。


    胡亂應付了一下肚子,就覺得精神一振。又從客廳裏找來了一個小小的醫藥箱,給自己處理身上的傷勢。


    外傷,內傷,以及魂魄上的傷,足足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我才丟下針線,然後躺在床上休息一下。


    再不休息,身體實在是吃不消了。


    本來我打算隻休息半個小時,就抓緊時間去追姚重生。誰成想有時候人在疲憊至極的時候,壓根兒就記不住時間。


    當我悚然一驚,從床上蹦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睡了足足兩個多小時。


    這已經超出我預計的一個半小時!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二話不說,背起包裹就衝出了屋外。隻見屋子外麵依舊是彤雲密布,寒風凜冽,雖說是白天,但陽光壓根兒就穿不透濃厚的烏雲。


    村子裏依舊靜悄悄的,隻有風雪怒號的聲音遠遠傳來。大街上倒是停著幾輛車,但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道路,開車實在是一個不明智的想法。


    於是我咬緊牙關,順著之前探測出來的方向再次狂奔。


    這一追,頂風冒雪的就又是幾個小時。


    其實追到現在,我已經知道,憑我現在的速度,想要追上姚重生基本上是在做夢。但我心中卻另有想法。


    首先,姚重生並不知道我在後麵追他,隻要他稍稍放鬆片刻,就有可能被我靠近。


    其次,就算姚重生通過某種方法,知道後麵有人在追蹤,也絕對不會在這個檔口逼問於不仁。那樣的話,我一直在後麵緊追不舍,就會給於不仁爭取到時間。


    也許老於機警的很,提前脫離了姚重生的掌控也說不定。


    退一萬步講,我雖然現在是孤身一人,但我後麵還有整個特案處,還有無數驅魔人,隻要給他們爭取到時間,援兵就會源源不絕的過來。


    不管如何,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得堅持追下去!


    我在積雪中狂奔而行,從白天追到晚上,又從晚上追到白天。越往前走,積雪就越厚,天氣就越惡劣。


    開始的時候我還能在路上看見荒廢的村莊,城鎮,但是到了後來,四周光禿禿的全都是皚皚白雪,不但一個活人都看不見,甚至連廢棄的村莊都沒有了。


    直到我路過一處被積雪覆蓋的廢棄哨所,看見兀自佇立的紅色旗幟,才驚訝的察覺到我已經到了中土的邊緣。


    再往前走,就已經離開了中土地界。


    我打開電子地圖,發現自己的確是已經追到了邊境,越過前麵的界碑,就是號稱地廣人稀的“蒙古國”了。


    一旦跨境而過,我就徹底的是孤軍作戰,除了後麵可能趕來的增援以外,我再也得不到任何支援。


    想到這,我就邁步進了廢棄哨所裏麵,想看看有沒有用得著的東西,尤其是軍用罐頭或者通訊器之類的。


    哨所早已經被積雪覆蓋了大半,其中一部分已經被積雪壓塌,露出幾具僵硬的屍體。


    這幾具屍體全都穿著作戰服,胳膊上的番號,表明他們是隸屬於中土邊防軍第三零二團第七連的邊防哨兵。


    我心中若有所悟,一個連隊的編製大概有一百人,分布在廣泛的邊境線上,有自己負責區域。這個哨所,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看裏麵的屍體早已經凍僵,臉上表情橫眉怒目,在他們對麵,還有十幾具被打成篩子,徹底報廢的肮髒僵屍。


    從現場上來推斷,生死之戰爆發之後,屍山選擇大草原作為突破點,定然是死人們的重點打擊區域。


    這個哨所的戰士就是受到了邪祟的襲擊,在幹掉十幾具僵屍之後,才被厲鬼所趁,卷走了三魂七魄,然後留下了自己的屍體。


    那時候烽煙四起,死在淪陷區的邊防戰士著實不在少數。但他們也為生死之戰的到來拖延了很多的時間。


    也就是這點時間,讓特案處有時間在後方組建了第一和第二作戰旅,並且穩住了陣腳。


    可以說,就是因為他們的犧牲,才讓特案處以祁連山為界,保住了後方無數活人。


    我對這幾個凍的僵硬的戰士敬了個禮,然後低聲念誦了一遍往生咒,他們的三魂七魄若是沒有被厲鬼吞噬,就有機會化作英靈,進入位於地下世界的驅魔城。


    到時候他們選擇安息還是繼續為國征戰,總比凍在這裏強。


    至於那些肮髒的,被打成篩子的僵屍,我隨手一點太陽真火扔過去,頓時火焰嗤嗤燃燒,把屍體燒成了灰燼。


    清理完周圍的僵屍之後,我才在哨所裏搜索了片刻,讓人遺憾的是,這裏的通訊器扛不住寒冷的天氣,無法正常使用。


    但我卻搜出來了一些凍成冰塊的軍用壓縮罐頭。有了這些吃的,我就有底氣獨自一人進入雪原,繼續追下去。


    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姚重生揪出來!


    我在哨所裏逗留的時間並不長,把一切有用的東西都帶出來後,我便微微跺腳,整個哨所頓時坍塌,把幾位戰士的屍體掩埋起來。


    然後我舉起紅旗,手上微微用力,旗杆便深深地插入廢墟,形成了一個簡單的墳墓。


    我在紅旗下麵彎腰鞠躬,表達了對戰士的尊敬,然後收好包裹,頭也不回的跨過了兩國界碑。


    迎接我的,將會是一個徹底被死人侵占的國度,一個孤魂野鬼,僵屍精怪們所形成的樂園。


    但是我心中沒有半點懼怕,不要說隻是一個小小的敵占區了,就算是當初的屍山,我不一樣安然無恙的從裏麵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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