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上說,巴圖噶爾大概四十多歲。從小到大,幾乎從未踏出祖神廟一步。他雖然知道河北鎮魂者的名頭,卻還真不知道我們三個的來曆。


    至於陰陽店鋪,更是最近幾年才建立。他對此更是一無所知。


    張無忍沉穩的說:“陰陽店鋪張無忍,何中華,張無心三位見過前輩。”


    巴圖噶爾把麵具隨手掛在腰間,然後對我們三個抱了抱拳,說:“薩滿教大巫師巴圖噶爾,幸會。”


    頓了頓,他又說:“剛才的事多謝了。”


    何中華笑道:“前輩客氣了,剛才見您出手,即便沒有我們幫忙,恐怕也能穩贏這些蟲子。”


    巴圖噶爾微微一笑,臉上皺紋似乎都舒展開了。我這才發現,這人雖然才四十多歲,但臉上的皺紋卻跟七十歲老人差不多。


    生活在這種鬼地方,似乎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的痕跡更深。


    巴圖噶爾轉身找到自己的彎刀,又抖落自己身上的汙血。他看了看那些殘破的蟲屍,順手就點了一把火。


    火光衝天之下,剛才還遊蕩在四周的遊魂們無不紛紛逃竄,巴圖噶爾也沒有去追,而是坐在地上,對我們三人擺擺手,說:“條件簡陋,委屈一下三位。不知道河北鎮魂者來死亡荒漠,所為何事?”


    雖說巴圖噶爾很少離開祖神廟,但這並不代表他不跟外界的人接觸。事實上每年都有薩滿巫師跟隨補給車隊來祖神廟學習薩滿傳承。


    借著這個機會,巴圖噶爾也了解過外界的很多事情。包括驅魔人之間的互相詢問,也包括河北鎮魂者的名氣。


    再加上這人聰明至極,知道驅魔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深更半夜的都要追到蟲怨之地,絕對是有所求。


    張無忍倒也沒拐彎抹角,開門見山說:“這次來死亡荒漠,其實是想讓前輩參加一場很重要的賭局。”


    巴圖噶爾毫不猶豫的搖搖頭:“抱歉,祖神廟的薩滿巫師從不和驅魔人對賭。而且我不能離開死亡荒漠,怕是要讓您失望了。”


    張無忍伸手遞過去一個黑皮小本本,又說:“不管前輩願意不願意,請先看完上麵的內容如何?”


    巴圖噶爾倒沒拒絕,接過黑皮小本,就借著旁邊的火光一頁頁的翻看。他看的速度很慢,也不知道是在思索什麽,還是在文字認知上有障礙。


    在這期間,那兩個年老的薩滿巫師已經打掃好了戰場,氣息再次委頓下來。脫離了剛才的爭鬥,他倆也就跟普通的老人沒什麽區別。


    可能是不願意打擾巴圖噶爾,兩個老人收拾完之後就坐在了巴圖噶爾旁邊。他們從懷裏摸了一下,拿出又幹又硬的饅頭,掰成小塊就往嘴裏塞。


    我看的有點心塞,兩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大戰一場之後,竟然隻能以又黑又硬的饅頭來充饑。哪怕是黑饅頭,兩個老人也舍不得多吃,吃了幾塊之後,又用一塊破布包起來,重新塞進了懷裏,摸出羊皮水袋咕嘟嘟的喝了兩口水,然後坐在地上閉目養神。


    想到這,我毫不猶豫的打開背包,拿出自己準備的牛肉罐頭,壓縮餅幹,還有營養飲料遞了過去。


    這些東西平日裏我都覺得難吃,但是跟老薩滿吃的幹硬饅頭一比,這些東西簡直稱得上是人間美味了。


    這些默默守護人類的驅魔人,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薩滿巫師一旦出來巡邏,基本上就是忍饑挨餓的時候。畢竟他們年老力衰,攜帶的食物有限,再加上祖神廟條件有限,就連堅硬的咬不動的風幹牛肉都買不起,更何況專門用作軍糧的營養飲料和牛肉罐頭了。


    所以他倆看見我拿出吃的來,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看的心疼,說:“兩位前輩,這是晚輩孝敬給您幾位的。放心吃,我們車上還有很多。”


    開始的時候老巫師還在猶豫,但是牛肉罐頭的香味散發出來,引的兩人直吞咽口水。再被我勸了幾句,才小心翼翼的拿起牛肉罐頭,慢慢的吃。


    可能是因為節儉的原因,他們隻吃了兩三口,就又放在了地上。其中一個老巫師輕聲說:“這些吃的,我們能帶走嗎?”


    我急忙說:“您二位最好還是在這吃完,補充一下體力。別整天降妖除魔的,卻連肚子都填不飽,看的讓人心裏難受。”


    何中華低聲說:“老四,店鋪裏的賬上還有錢吧?等這件事結束之後,你用店裏的錢,買一輛貨運卡車,雇傭兩個司機,每十天給祖神廟配送一次補給。姥姥的,都是降妖除魔的英雄好漢,不能苦了他們!”


    巴圖噶爾忽然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謝過各位了,隻不過這場賭局……我真的愛莫能助。現如今各位巫師都已經年老,我若是離開,他們壓不住死亡蠕蟲的,一旦被死亡蠕蟲擴散出去,不但各位巫師會出現危險,還會讓周圍民眾造成恐慌。”


    張無忍似乎早就知道巴圖噶爾會這麽說,他思索了一下,說:“聽說荒漠守護者,快要斷絕了傳承?”


    巴圖噶爾的神色瞬間黯淡了下去。他微微點頭,語氣也有點低落,說:“沒錯。”


    其實這件事是明擺著的,如今的驅魔流派,老一輩的人雖然厲害,但他們更注重年輕人的培養。因為隻要有年輕人來接他們的班,這個流派就能長盛不衰下去。


    可祖神廟的薩滿巫師,最年輕的就是四十多歲的巴圖噶爾。剩下的六個薩滿巫師,平均年齡幾乎都快達到七十歲了。


    可以說,巴圖噶爾是最後一位荒漠守護者了。


    這段時間裏,巴圖噶爾也曾經邀請過一些來死亡荒漠的薩滿巫師加入祖神廟。但是現如今的年輕人都是接受新時代文化的青年,見識過外麵的花花世界,如何能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蹲就是一輩子?


    巴圖噶爾很多次都在想,等那六個老巫師去世,再等自己年老力衰,還要誰會來守護死亡荒漠?誰來鎮壓那些讓人惡心的死亡蠕蟲?


    張無忍這一問,直接就擊中了巴圖噶爾內心最柔弱的部分。


    張無忍見巴圖噶爾神色落寞,就微微歎了口氣,說:“如果我有辦法讓祖神廟傳承下去,你願意幫我們參加一場賭局嗎?”


    聽到這話,巴圖噶爾立刻就抬起頭來:“你怎麽做到?”


    張無忍微笑著說:“在那場賭局裏麵,您會找到答案的。”


    巴圖噶爾目光盯著張無忍,然後又低頭看了看黑色的小本子,他臉上神色變換,最終深深的歎了口氣。


    “果然如此,雖然辦法不是十全十美,但卻真的能解決掉祖神廟的傳承。隻是,我若是離開祖神廟,誰來鎮守死亡荒漠?”


    何中華忍不住說:“前輩,不瞞您說,若是您放棄了這次機會,就再也沒有振興祖神廟的機會了。說句不好聽的,幾十年後,等您和幾位老巫師都故去了,那些該死的蟲子不還是該蹦躂就蹦躂嗎?”


    “既然如此,倒不如搏一把,如果您贏了這場賭局,祖神廟的傳承不斷,到時候新血源源不斷,哪怕是您幾位不在了,也有人扛起大旗來壓製死亡蠕蟲,是不是這個道理?”


    巴圖噶爾臉上神色變幻,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十天之後?若羌縣?”


    張無忍飛快的回答:“現在是九天之後了!”


    巴圖噶爾嗯了一聲,說:“你們說的對,祖神廟的確需要傳承下去,否則的話,等我們一旦老去,這座守護了無數年的祖神廟最終會化作一片廢墟。”


    他緩緩的站起來,說:“既然如此,我賭一次又如何?”


    我明顯看到張無忍和何中華臉上閃過一抹欣喜。剛才巴圖噶爾對付六隻死亡蠕蟲的時候,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


    這個才四十多歲的漢子,的確是一個悍勇無比的驅魔人。他若是參加這場賭局,起碼會有八成希望。


    到時候隻要再找到最後一人,這場賭局的參賭人員就算是到齊了。


    張無忍說:“時間緊迫!不如我開車送各位前輩先回祖神廟?然後巴圖噶爾前輩跟我們一起離開死亡荒漠?”


    死亡荒漠人跡罕至,若是我們不開車過去,恐怕巴圖噶爾就得走路過去了。但是出乎預料的是,巴圖噶爾卻微微搖頭,拒絕了張無忍的提議。


    他說道:“各位把我們帶回祖神廟就行了。在那邊,我還要準備一些必備的東西,來確保賭局的勝利。”


    “至於如何去若羌縣,就不勞煩各位費心了。總之九天之後,我必定會抵達若羌縣!”


    這種層次的驅魔人,基本上就是一個唾沫一個坑,說要來,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會準時到達。所以我們並沒有懷疑巴圖噶爾是在推脫我們,而是紛紛對巴圖噶爾和另外兩位老巫師彎腰鞠躬。


    “如此,拜托前輩了!”


    巴圖噶爾對我們微微點頭,說:“我們守護的隻是死亡荒漠,但是你們守護的,卻是整個世界。嚴格來說,應該是我們來感謝你們三位。”


    他站起來,同樣對我們彎腰行禮,說:“願天地之間,邪祟永清,正義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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