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跟祭司倒在了地上,祭司故伎重演,想重新鎖住我的脖子。看來他的左眼絲毫不影響他的狀態。而我在他身下拚命的掙紮,想盡力逃出這個恐怖的陰影。


    祭司要鎖住我,我就拚命的反抗,兩個人在拳台上來回翻滾,糾纏不休。地麵打鬥要比站立格鬥還費體力,沒折騰一會兒,我跟祭司兩個人都已經是氣喘籲籲,但誰也不敢稍有放鬆。


    他壓在我的身上,我用肘彎頂著他的脖子,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我張大嘴巴呼吸著,讓氧氣盡可能多的輸送進肺裏。祭司也劇烈的喘息著,猙獰的臉上全都是汗,一滴滴的落下來打在我的臉上。忽然間,這種感覺讓我想起來了小時候跟班裏同學打架,在土地上摟抱著翻滾,最後都是這樣的。在那一瞬間,我幾乎想對祭司說點什麽。


    這種可笑的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的肘彎猛的往上一挺,打了他的下巴一下,格開了他的腦袋,然後自己迅速的向後退去要爬起來。祭司好像不願放棄獵物的鱷魚一般,猛的往前一竄,竟然抓住了我的左腳。接著這家夥嫻熟的往後一拉我的腿,然後雙腿都盤到了我的左腿上,右臂夾住我的小腿,雙手相扣把我的左腳鎖的死死的!


    腳踝鎖!這麽複雜的動作,對手卻是一氣嗬成!


    我的腳踝被他的雙臂鎖住,他的肘腕別著我的腳跟。然後他開始挺胸,扭轉肘部,想撕裂我左腳的腳踝韌帶。我急忙隨著他的動作扭轉身體,同時使勁屈膝掙紮,想把左腳給抽出來。對方的胳膊一緊,我立刻感覺到了腳踝一陣撕扯的疼痛,幾乎就在同時,我把左腳從他的控製中抽離了出來,這要感謝我們身上都出了那麽多的汗。


    我立刻爬了起來,下意識的活動了一下腳腕,還好,韌帶沒有被撕裂。當時也沒有什麽後怕,倒是憤怒的戰意被他給點燃了。祭司再次衝了過來,我沒有再給他任何施展地麵絞殺的機會,“砰,砰”兩個低掃踢的他一個趔趄,緊接著一個上步直拳重擊,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臉上。


    祭司的鼻子當場就往外飆血,身體向後倒去又被圍繩反彈了回來,我一個後腿直蹬踏麵,這個迎擊一下把祭司打跪在了地上。當時的我戰意已經被他撩撥到了極點,沒有猶豫的就從後麵纏住了他的脖子,用雙腿盤住了他的身體。就像他絞死“鐮刀”時候的動作一樣。


    祭司的喉嚨立刻發出了“咕”的一聲。


    從後麵進行頸部窒息的動作稱為“裸絞”。裸絞又分為兩種,一種是血絞,一種是氣絞。血絞是針對頸動脈的,見效慢,但效果強大。祭司勒死鐮刀的時候,用的就是血絞。而氣絞是針對於氣管的,可以立刻阻斷呼吸,破壞對手喉部軟組織。地麵技雖然非我擅長,但在西伯利亞的一年也接受了大量的專業訓練。我為了不讓祭司有時間再反擊,用氣絞直接絞殺了他的咽喉。


    不到半分鍾的時間,祭司就在我的臂膀裏停止了呼吸。覺察到祭司的狀態,我鬆開了手,如釋重負的站了起來,長呼了一口氣欣賞著自己的“戰利品”。


    猛然間,我竟然發現,祭司臨死之時的狀態,竟然跟鐮刀一模一樣!眼睛半睜半閉著,好像還沒有睡醒。


    我剛剛沸騰的心一下涼了下去。我無比清楚的知道,這個生命是在我手裏凋零的。我絞死他,就跟他絞死鐮刀一樣。拳台之上,就這麽不停的輪回著。


    我不想說我為鐮刀報了仇。如果要說的話,我覺得我製造了一個和他一樣的悲劇。在戰場上,我曾經殺人無數,可在拳台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陣悲憫。


    來自東南亞的祭司被抬了出去,我用繃帶在左腳踝使勁的纏了幾圈。拜他所賜,腳踝處已經一片紫青。雖然沒有撕裂,但也好不了哪去。


    緊接著我又戰勝了一個對手,用幾個淩厲的組合拳把他的臉打開了花,鮮血迸濺到了我的臉上,把我手上白色的繃帶徹底染紅了,看不出來一點白色。我成為了第一個有資格挑戰“猿人”的對手,傳說中的王者終於站在了我的麵前。他曾經代表了一個世界的巔峰。


    昨天“收割者”的話又在我耳邊響起。打敗猿人,我就能成為巔峰。


    我忽然又一陣激動,這個機會,本來應該是屬於成吉思汗的,這是他人生的目標。但我卻取代了他,站在了這裏。難道我要替他完成這個願望?可是猿人看起來很強大。


    為了吸引遊客們下注,擴音器裏不斷重複著我們兩個的名字:“狼人對戰上一屆王者,來自墨西哥黑幫的猿人……”


    可惜的是,我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戰,我是為了俄羅斯黑手黨而戰。我所得到的榮譽,全部都是他們的。如果我勝利了,以後我的名字便會成為“來自俄羅斯黑手黨的王者,狼人……”


    我對這個世界,忽然無比的憤怒。


    為什麽,我為什麽會站在這裏?這種想法取代了要成為王者的欲望。我看著自己雙手繃帶上的鮮血,不明白為什麽要站在這裏,不停的摧毀別人,然後再被別人摧毀。


    我不明白。我一瞬間想了很多,我還是不明白。這一切的想法如同一張網纏繞住了我。


    我想反抗。


    我想對這個世界,說點什麽。


    哪怕就讓我說出來一個字:“不。”


    拳台之上,高大的猿人冷冷的看著我,目光之中沒有一絲溫暖。他是王者,他代表了一個巔峰,他必須冷酷。他擁有讓人吃驚的超發達的兩脅下肌和異常強壯的背闊,他那強悍的氣息幾乎要化為實質壓迫著我的胸膛。我曾經跟隨優秀的泰拳冠軍一起訓練過,我曾經在寒冷的西伯利亞磨礪過自己的靈魂,我曾經對這個世界充滿希望。如今我站在這裏,麵對著一個殘酷的巔峰。


    “上吧!猿人!”我站在那裏,麵對對手低聲喊道。


    猿人低吼一聲,衝了過來,他的速度真快,一記擺拳朝著我打了過來。拳頭還沒有到我的臉上,我已經聽到了帶起的“呼呼”的風聲。緊接著,我感覺自己的腦袋狠狠一震,眼前隨之控製不住的發暈,整個身體好像失重了一樣向後倒去。在那瞬間,無數人的麵孔從我腦海中掠過,成吉思汗,印第安兄弟,杜連成,唐葉秋……


    我還沒有倒下,猿人的一記重拳又掏在了我的胸口上。我的胸骨一陣痛裂,真想痛痛快快的噴出一口鮮血。隨後猿人的一腿掃踢蓋在了我的頭上,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迅速顛倒。我知道我倒下了。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我看到了猿人那迷惑不解的眼神……


    曾經巔峰的目光,也終於不再冷酷。我好像完成了作業的小學生,終於可以安心的睡去。


    又是昏迷……我已經記不清,自從我踏進黑拳的世界裏,這是第幾次昏迷了。我甚至不知道,哪一次高強度的昏迷會直接讓我死去。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一輛汽車裏。整個汽車裏沒有別人,隻有我,還有一個正在開車的司機。我整個人就躺在後座上。我想坐起來,胸口一陣劇痛,眼前發暈。


    “你醒過來了?”開車的人聽到聲音,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認得他,他是蝴蝶會的成員,負責在太陽城看管我們這些拳手的。可是,為什麽這個車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我一說話胸口就疼:“這是去哪?”


    “約翰內斯堡。在那裏會有人接你,送你回中國。”


    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不管胸口傳來的劇痛。


    對於我來說,一切都結束了。我不再問最後誰最後戰勝了誰,也不想知道誰最後成為了峰會的王者,猿人還是火車頭?這一切都跟我無關。我隻是閉著眼睛坐在車裏,感受著那微小的顛簸。我好久沒有這樣過了。


    胸口還在持續的痛,讓我感覺自己還活著。


    車子到了約翰內斯堡,有另外幾個蝴蝶會的成員下來接我。其中一個用並不是很流利的漢語說:“狼人先生,我將負責把你送回中國。”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問:“黑桃K呢,他沒來嗎?”一年前,這個家夥對我說,希望有機會把我送回中國的。我還記得他說過的話。


    “黑桃K?”這人皺了皺眉頭:“他私藏毒品,被老大扔海裏喂魚了。”


    “那太可惜了。”我喃喃說道。本來再次見到他,我想對他說“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看來連這句話我都省了。他沒有機會送我了。


    “有電話嗎?我想打一個長途。”我朝他伸出了手:“國際長途。”


    “稍等。”這人拿出電話遞給了我。


    我撥了一通電話,掛了之後,我問:“什麽時候送我回去?”


    “你想什麽時候離開?”


    “我想現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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