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拎起我的衣領,另一隻手抓著陸鶴鳴,站在十二層樓縱身一躍,穩穩的落在前方不遠處的小樹林裏。


    或許因一脈相承,拓跋從未向我表露殺機,我唯一擔心的是他會對陸鶴鳴不利。


    見拓跋出手搭救陸鶴鳴,我便悄然鬆了口氣。


    金靈珠丟了無所謂,隻要能保住性命就行。


    在拓跋離開的刹那之間,萬丈高樓轟然倒塌,連帶著鎮南門的地基,一同在煙塵滾滾中化作廢墟。


    “孩子,離遠點。”


    拓跋拖著陸鶴鳴後退幾步,我稍有愣神後,也跟上了他的步伐。


    乍然之間,一頭巨龍從廢墟中緩緩升起,巨龍漆黑色鱗片一張一合間,仿佛其中蘊藏了岩漿,吞吐出火焰。


    即使曾經見過一次,身長百丈的聚攏再次出現時,我麵不住心中震撼!


    大廈將傾,燭龍升天,第二個異象顯兆了!


    燭龍升天,總共七個顯兆。


    黃河斷流,大廈將傾是前兩個,最後一個異象是“海上生明月”,中間還剩四個。


    金木水火土五行靈珠,拓跋已得其四,僅剩下一顆火靈珠,我可進行爭奪。


    滅世將近,我卻任重道遠……


    燭龍緩緩升天,拓跋仰望夜色與晨曦交替的墨藍色天空,緩緩說道:“你覺得異象與燭龍之間,有什麽關係?”


    我思忖良久,才試探回答說:“異象產生的是特殊能量磁場,能夠與燭龍產生共鳴,因而才有異象出,燭龍升天。”


    拓跋神色驚詫,頗有讚賞的道:“雖是臆測,但你回答得已有八九不離十。”


    “你再說說,燭龍升天與末世災劫之間,有什麽關係。”


    我想了許久,終究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但麵對拓跋似胸有成竹的質問,又不想露怯,幹脆胡編亂造了個答案。


    “難道不是燭龍徹底顯化於人間時,會化作滔天魔獸,大肆破壞?”


    拓跋嗬嗬一笑,看向我的眼神中帶著些嘲諷和憐憫,格外讓我覺得惱火。


    我懊惱反問道:“你倒是說說,燭龍滅世的原因是什麽!?”


    拓跋神秘兮兮的搖了搖頭,“給你兩個選擇。一:知道燭龍滅世的原因,由此可作出反應並阻止。二:金靈珠取出以後,我可施展魔咒,封印住金屬性肆虐的地脈,保護一方百姓安寧。”


    我不敢相信,身為魔族的拓跋,竟能說出這種話。


    我毫不猶豫的說:“我選第二個。”


    “為什麽?”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很好。”


    拓跋站在廢墟中央,手掌輕輕朝著地下一插。


    地脈震動,密密麻麻猩紅色紋路遍布方圓五裏,恐怖的振幅讓我不由得心驚。


    一顆金色小球,正順著地脈的中央,緩緩上浮,預估計一炷香的時間就成出現。


    陸鶴鳴已經反過神,盤膝閉眼打坐調息,將胸口貫串的傷勢外表恢複。


    想要恢複十成的戰力,陸鶴鳴至少還得花費小半個月的功夫。


    陸鶴鳴嚐試攥了攥拳頭,強壓下胸中逆湧的血氣,悄聲說道:“兄弟,我剛才被這老小子陰了一波,要不趁著他現在施咒分神,我也嚐試和他幹一仗?”


    我搖了搖頭,“大可不必。且今日以後,火靈珠我也不爭了,拓跋降世的事,我也不管了。”


    陸鶴鳴愕然,“為啥?”


    “道家有雲:水利萬物而不爭,上善若水。卻又有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的意思。”


    “執著,而不執迷,心無雜念妄念,方為赤子。”


    “我本被爺爺寄予厚望,目的是為澄清天下人之誌,阻擋滅世災劫,與拓跋交手已耗費光陰大半,燭龍升天滅世災劫不說抵擋,我竟不理解其中含義。”


    “說來慚愧,若非是拓跋出言警醒,我至今仍然執迷。”


    陸鶴鳴呆滯良久,旋即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兄弟,能不能說明白點,剛才的話我一句也沒聽懂。”


    我無奈解釋說:“吞吸過三顆靈珠以後,拓跋的實力已經遠遠在我們之上。他想殺我們,也就動動手指的功夫。”


    “再者說,拓跋三番五次放過我們,並屢次相助,再對付他,我們的臉還要不要了?”


    陸鶴鳴不解,“說放過咱們,這我能理解,但幫咱們是幾個意思?”


    我指著地下密密麻麻的紋路,“拓跋若是想取出金靈珠,便如同是探囊取物一般,之所以布置下複雜的魔族陣法,是為了封住地下泄露出的金煞之氣,佑護一方。”


    陸鶴鳴仍有些擔憂,“萬一拓跋複蘇,帶領著魔族大軍崛起,咱們又該怎麽辦?”


    我說:“我覺得拓跋並不是滅世的關鍵。他就像是曾經肅清者聯盟曇花一現的李芳。”


    “神山的通道被我擊碎,拓跋前無鋪路,後繼無人,獨木難支,難成大事。”


    “另外,我們未曾聽說過的李胖子,就能一拳把拓跋砸得稀碎,且他隻是肅清者聯盟總部的一員戰將,上頭還有人管著他。”


    “能和肅清者聯盟打成平手,甚至隱約有反超的財閥集團,會不會擁有同等戰力的強者?”


    陸鶴鳴又愕然變得若有所思,“我……我好像聽懂了,但又沒完全聽懂。”


    一盞茶時間過去,拓跋仰頭吞下金靈珠,身體再度凝實了幾分,符文也愈發明亮。


    陸鶴鳴不由警惕,從懷中掏出樸刀,虎視眈眈的望著拓跋。


    從頭到尾,拓跋都沒多看陸鶴鳴一眼,隻是微笑著對我說,“你感受一下附近的山川水澤之氣。”


    我沉心感應,發現金屬性元氣並沒有徹底被封印,尚有部分以及其規律的方式溢散,結合四周的風水,竟將此地打造成了風水寶地。


    拓跋掌心掐動咒決,前方出現一道猩紅色陣門,在臨進門之前,拓跋溫聲道:“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造福一方的魔族禁術,還能不能被稱之為邪術?”


    “何為正,何為邪,燭龍升天又是怎麽一回事?當你弄明白這些,我便將肉身還你。”


    下一瞬,拓跋閃身進入陣門之中,消失不見了蹤影。


    ……


    金川在花都,算得上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甚至能用財力敲開肅清者聯盟的大門,私自組建一支肅清者聯盟的特別行動小隊。


    可是五百多人的隊伍死去,金川暴斃而亡,在花都並沒有掀起丁點的浪花。


    很快,金城集團的董事長又立了新的分公司副董事長,在我臨走的當天,鎮南門開始了修繕和重建。


    有了拓跋布置下的封印陣法,再也不用擔心其中金屬性陰煞之氣會被泄露,我也因此得到了金城集團以及肅清者聯盟的謝禮。


    可沒有人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一個來自於異界的驚天魔物……


    何為正,何為邪,燭龍升天又是怎麽一回事,這些事情在我腦海中縈繞不散……


    秦茵派專機來,緩緩飛入雲層時,忽然被一陣氣流衝得格外顛簸。


    氣流很快消散,我透過層疊雲霧,看到遠處西天之上,有一宛如鋼鐵與火焰鑄造的龐然大物,正向著我們緩緩飛來。


    是燭龍!


    等燭龍飛近一些的時候,一旁的陸鶴鳴看出端倪,嚇出了一身冷汗,“兄弟,我們好像被這大家夥盯上了,要不要盡快迫降?”


    “應該……不用。”


    上次對付拓跋時,我便犯了執迷的錯誤。


    在實力絕對懸殊的情況下,毫無理智的輸死反抗,賭上性命與一切的孤注一擲,終究是自欺欺人而已。


    有時竭盡全力的拚搏,反而是麻痹神經的毒藥,侵吞理智以後,代領人走向一條不歸路……


    燭龍的力量,已經超乎了我們所有人的想象。


    它若想殺我們,無論是迫降還是做別的努力,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正如我所想,燭龍龐大身軀圍繞著飛機盤旋一圈,而後舒展身軀,和飛機保持並排行駛,一雙渾黃帶有墨綠豎瞳的巨大眼球,貼著我所在的飛機窗口。


    雖然燭龍是個大家夥,但是從它的眼神中,我看不出任何惡意。


    “先生,秦茵小姐為您準備了八二年的拉菲,慶祝您平安歸來,請問要現在打開嗎?”


    “好。”


    窗外有巨大的燭龍在貼著飛機並肩飛行,空乘人員卻毫無反應,正專心致誌的為我醒酒。


    凡人無法窺得超凡之物,在空姐的眼中,外麵僅有一片虛空而已。


    昂——


    龍吟聲低沉而悠揚響起,恍然之間,我仿佛從燭龍的眼神中看到了悲傷的味道。


    它仿佛……是在向我求助!


    僅是一刹的念頭過後,燭龍身形變淡,消失不見了蹤影。


    我又想起了拓跋的問題:燭龍升天與滅世之災之間,究竟有什麽關係?


    燭龍的一個眼神,給我傳遞了太多訊息,有蒼涼悲寂,求助……


    我不知道燭龍在這複雜的背後,想要表達的究竟是什麽,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燭龍是滅世的象征,但並不是滅世的罪魁禍首……


    在肅清者聯盟的保護之下,珠州至少維持著表麵的安定。


    飛機抵達四合院門口,墨如初帶著我們淩空躍下,正看見在院門口,八尾妖狐正蹲坐在地上,一臉幽怨的盯著我。


    “你總算回來了。”


    我朝著院裏看了一眼,二樓秦茵正在看書,臥室巨大的落地陽台上,慕容蘭文對著投屏電視,有木一樣的在學習瑜伽。


    我將包裹隨手扔給墨如初,邊走邊說道:“傷勢恢複得怎麽樣?”


    “身體上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但心靈上受到了極大的創傷……”


    還沒等八尾妖狐來得及開口,上頭的慕容蘭文打開窗戶,笑吟吟的朝著下方招呼,“小狐狸,來給我按按腿?”


    八尾妖狐嗖的縮在我身後,一臉機警的道:“你不在的這些天,她可沒少折騰我!看在上次幫你辦事的份上,你得幫我出這口惡氣!”


    將八尾妖狐留下時,她並不知慕容蘭文的存在。


    慕容蘭文本就是巫蠱之術的集大成者,對於妖獸有著極強的控製力量,雖說兩人的戰鬥力相差不多,但八尾妖狐卻被她吃得死死。


    二樓原本屬於我的房間,被放上了瑜伽墊,跑步機,牆壁上掛著各種健身美女的照片。


    慕容蘭文穿著寬鬆的練功服,等我拎著行李進門時,她順手拉上窗簾,並把門給關上。


    寬鬆練功服脫下後,裏頭是緊身露臍背心,赤腳的黑色絲襪。


    許久未近女色,我雖有些心猿意馬,卻因大事當頭,尚能把持得住。


    “你也學著普通人,穿起了黑絲?”


    慕容蘭文噗嗤一笑,“這叫運動褲襪,真不知你腦子裏整天裝著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我不由老臉一紅,故作平靜道:“今天有正經事要談,不能……”


    “把你腦子裏的齷齪念頭收起來,我最近生理期。還有,我叫你也有正事要談。”


    拉好窗簾最後一絲縫隙,確保屋子裏沒有一絲光線後,慕容蘭文這才從懷中掏出一瑩白信箋。


    “誰的信?”


    “你的。”


    “誰寄來的?”


    “我姐。”


    不鹹不淡的兩個字,在我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我強忍著心頭悸動,聲音仍有些忐忑道:“她從仙界回來了?現在在哪!”


    慕容蘭文美眸稍有失落,“真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她還在天上呢,隻是用特殊秘法,給你寄來的信箋。”


    “封皮上寫著——李天賜親啟,旁人勿看,我就不打攪你們了。”


    話音落下,慕容蘭文出了房門,並順手把門給帶上。


    我按捺住悸動的情緒,伸手要撿起床上潔白信封,在手指觸碰到的刹那,信封之上閃爍一抹金光,無數符文交織化作熟悉字體,飄蕩在我身前不遠。


    初來仙界,因有秩序桎梏存在,我不便過多贅述。


    仙路斬斷,自此你我天人永隔,永生永世不能見麵,自修訣別書一封,此後勿念,更勿傷感。


    我一切安好,望你同樣安好。


    仙道渺渺,我已初窺途徑,已修成自身道,脫離慕容蘭文的束縛。


    她曾與我一本同源,是我為你留在世間最好的禮物,請善待。


    看過最後一個字時,信箋自動焚燒成灰燼,其中所蘊藏的規律我丁點也參悟不透,或許是慕容長青從仙界明悟到的規則。


    緣起緣滅,本是意料中事,我雖曾明悟赤子之心,如今親身經曆人間情劫,仍免不得心髒隱隱作痛。


    走了就算了,還弄出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妹妹來陪著我,這慕容長青,真……特麽的大方!


    如果有見麵的機會,我真想把慕容蘭文扛起來,親手摔在她的臉上!


    門外,慕容蘭文一直背身貼著門板等著,她輕聲問了一句,“看過了沒有?”


    “進來吧。”


    信箋上有特殊能量構造的陣法,隻有我親手觸碰,且僅我一個人存在時,才會顯現字跡。


    慕容蘭文饒有興致的詢問道:“信上說了什麽?關於感同身受時候的滋味,她對你還滿意不?”


    我平靜聲道:“她已修成正道,自此以後,你們之間再無瓜葛。”


    良久錯愕後,慕容蘭文俏臉很快恢複了平靜,側臥在床柔荑勾著我的脖子,麵上帶著狡黠笑容,“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想不想做點快樂的事情?”


    我心緒複雜得厲害,便沒接慕容蘭文的茬,輕輕推開她的柔荑,沉聲道:“下樓,有要緊事情商談。”


    “切,無聊。”慕容蘭文推門進更衣室,“你先下去,等我換套衣服。”


    走廊盡頭,八尾妖狐正探頭探腦著。


    見我匆匆下樓,她眼神中頗有些憐憫,“房間裏的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


    “算是。”


    後頭傳來開門的聲音,慕容蘭文換好衣服從房間走出,隻是看向我的眼神頗有些幽怨。


    “那……你這麽快就出來了?”


    “是。”


    “你女朋友好像聽不滿意的樣子。”


    問話古怪,我並沒有理會。


    進入客廳時,八尾妖狐側耳到我身旁,小聲說道:“我們青丘一族有秘術,可以增強你的身體素質,不至於像今天這麽尷尬。”


    秦茵俏臉緊繃著從旁邊書房走出,“增強什麽素質,我也想聽聽。”


    “咳咳,沒什麽。”


    縱然秦茵沒有什麽實力,但八尾妖狐對她一直心存畏懼,平日相處顯得格外拘謹與禮貌。


    我猜測,是因為八尾妖狐寄宿的是秦瀾的肉身,而秦茵可謂是長姐如母,身體天然的反應,讓八尾妖狐對秦茵產生畏懼。


    秦茵冷哼一聲,“最好沒什麽!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


    房門關上,我與秦茵以及八尾妖狐齊聚一桌,至於陸鶴鳴與墨如初,則沒有參與其中。


    倒不是說我離間親疏,而是就算把陸鶴鳴叫來,他也聽不懂。


    牆壁上投影屏緩緩打開,秦茵將上次的“年獸”古卷再次打開,旁邊還有她對古文字記載的附錄。


    秦茵頗有些疲憊的道:“這兩天我加班加點,總算在你來之前,完成對古籍的翻譯。”


    “如果小瀾在這裏,進度興許能夠快一些……”


    此話語中,頗具弦外之音。


    八尾妖狐目光有些暗淡,還沒等我搭茬,她就主動說道:“大概還有一個越的時間,我的靈體就會恢複完成,秦瀾也能恢複些許精神,到時候我不會賴著身體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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